横滨的大家为与谢野晶子筹划了相当隆重的欢迎会，祝贺她终于可以自由地拥抱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中也等人非常自然地接受了生活里多出一个人——晶子的到来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湖水，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荡起一圈圈和缓的涟漪，此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一效果的产生主要归功于森鸥外，他在横滨的孩子们面前从没掩饰过“晶子”的存在：无论是诊所里早就装修好的房间，还是准备礼物时单独拿出去的那一份，亦或是在聊天时自然提起的名字......一切都预示着在他们之前还存在一个和医生相当亲近的孩子。

而晶子这边，森鸥外每周的信件里总免不了提起与他结缘的孩子，久而久之女孩也对中也等人有了比较具体的印象。

所以当两方人马见面时，心里的第一反应都是“原来就是他/她啊”，排斥和陌生少了许多，使得晶子融入横滨大家庭的进程尤为顺利。

新增加的人员还不只晶子，在俄罗斯之行期间，“羊”的余下几位成员纷纷选择留在学校，此外还有几个通过别的途径进入学校的孩子。

基于这一情况，森鸥外干脆筹划起能够拉进彼此距离的活动——话剧比赛。灵感来源于学校里许多孩子都爱玩的角色扮演游戏，诸如勇者恶龙什么的。

此时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因医疗基站的推行成功减负的医生接过活动策划的权柄，将话剧出演的时间定在平安夜，圣诞节当天还有游园活动，打定主意让大家快快乐乐地过节。

为了给节日气氛再添一把火，森鸥外不仅会为报名的话剧小组提供活动资金，还准备了若干神秘奖品作为彩头，更是约定无论名次，只要出演话剧就能领取一份参与奖。

这下就连一些教职工都心动了，闲暇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商量该演什么。

大人们尚且如此，天**玩的孩子们更是炸翻了天。

他们迅速分好组，彼此间还煞有其事地打听别的组演什么怎么演，但凡探听到一点消息都要跑回去告诉自己的队员。

热情像是层层翻涌的海浪，彻底打破了校园往日的平静。

*

天气转冷后江户川乱步愈发犯懒，总想找个舒适的地方瘫着看漫画吃零食，对于话剧比赛一开始没什么兴致。

可当他得知森鸥外给第一名准备了超级大奖，并且自己还看不出奖品具体是什么的时候，黑发绿眸的少年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在活动室里拍着桌子放下豪言壮语——

“第一名一定是我/在下的！”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声音的主人彼此对视，在气氛逐渐凝重前乱步率先伸出手，勾起自信的笑容：“龙之介，合作吧！”

黑白渐变发色的男孩眼神专注到凶恶，十分郑重地回握：“在下夺取第一的决心坚如磐石，接下来的时间还请多指教！”

双手交握，上下一晃，盟约成立。

看着两人背后燃起看不见的火焰，一旁的中原中也感慨道：“难得看见乱步认真，平时总是懒洋洋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哦，除了吃点心的时候。”橘发小少年补充到。

“确实，龙之介也活跃起来了。”织田作之助附和到，说话时手上还捧着可乐瓶。

在乱步和芥川发表结盟宣言的时候，织田和中也就一人一瓶可乐坐在旁边吨吨吨，他们最近正处于这款气泡饮料的上头期——这点主要体现在大冬天还仗着身体好狂炫冰可乐。

“咚咚”，活动室的门被敲响了。

中也放下可乐瓶，清清嗓子：“请进——”

抱着一个大纸箱的与谢野晶子一脚踹开大门，喊道：“快来人——！”

话音未落织田就把箱子接了过去，稳稳地放在房间中央。

“怎么不叫我们去搬，”中也给撑着膝盖喘气的晶子倒了杯温水，皱眉担心道，“晶子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织田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显然也是赞同这番话的。

黑发女孩接过水咕咚几口喝完，顿时满血复活，闻言摆摆手说：“去之前没想到有这么多——放心，下次这种体力活一定叫你们，不想干也得干的那种。”

听她这么说中也反倒舒展了眉头，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转而好奇起箱子：“里面装了什么啊？”

“是演出服啦，”乱步凑了过来，拿了把剪刀剪塑封，“还有布料，不错嘛晶子，我们已经领先了！”

与谢野晶子把原本要解释的话咽回去，还有些不习惯乱步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手指卷了下头发才说：“我打听到藤原老师以前任教时组织过学生表演话剧，于是去寻求指教了，这个箱子里现成的演出服都是藤原老师提供的。”

“至于布料，”晶子顺势把头发别在耳后，继续说，“藤原老师介绍了一个老朋友给我，我看那个大姐姐的店里积压了不少就挑了一些，价格很优惠哦。”

她比了个数字，确实很便宜，接着就双手叉腰弯起等待夸奖的笑容。

织田等人非常给面子地呱唧呱唧鼓掌，小姑娘于是满意了，一点也没提自己把大箱子扛过来有多不容易。

剪开塑封打开纸箱，最上层叠放着几件有些旧却很干净的演出服，目测是经典童话《白雪公主》的，下面则是各色布料。

“有这些做什么都够了，”中也比了个大拇指，“晶子，干得漂亮！”

与谢野晶子帅气地摆摆手，视线一偏看见正在和织田讨论剧本的芥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龙之介，我去找藤原老师的路上碰到小银了，她已经答应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表演话剧，让我和你说一声。”

“什...！”芥川龙之介睁大双眼，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小银竟然不和在下一起，是和哥哥生分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喂喂，”中原中也听不下去了，无语道，“小银更喜欢和女孩子玩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和你生分了。”

在场唯一的女孩表示赞同：“就是啊，要不是看你们这边缺人，我也跑去和小银她们一起了。”

中也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转过头木着脸问晶子：“等等，什么叫缺人...？”

——不会吧，不会其他人都已经分好组了吧？？

糟糕的预想成真，晶子肯定道：“我回来的路上看了眼墙上的报名板，其他人都组好队了，只剩我们几个。”

此话一出四个男生的神情各有各的微妙，与谢野晶子看着一时语塞：“不是，你们都不关注吗？”好不靠谱啊！

芥川龙之介连忙低头假装咳嗽。

一边的织田作之助则有些实诚过头：“啊，忘记了。”

而橘发小少年反应迅速，猛地转头去看眼神飘忽的乱步，咬牙道：“乱、步！”

“——我不是故意的，”黑发少年梗着脖子，大声辩解，“我以为五个人够了才不说的！”

这次和以往不同，乱步没有想着“看一眼就明白的事情中也他们肯定也知道”，而是真的以为演话剧五个人就够了。

绿眼猫猫原地跳脚，努力洗清嫌疑：“我可是要拿第一的，才不会故意捣乱！”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中也相信乱步不是有意的，刚刚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看见同伴不靠谱时下意识操心罢了。

他缓和了语气，思索着说：“话剧我不怎么了解，五个人应该也可以吧？只是一些需要多人出演的剧本就不太方便了。”

在交往中更习惯倾听的织田作之助适时开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改编剧本？应该不会太难。”

见小伙伴们都看了过来，锈红色头发的少年语气沉稳：“大家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试试这个工作。”

芥川也举起手积极响应：“在下也可以帮忙！”

与谢野晶子手指点点下巴，说：“我觉得可行，这样还能尽量避免和其他组撞剧本。”

中也略一琢磨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拍拍芥川的肩膀，又对着织田笑道：“怎么会嫌弃？这件事就拜托你们啦！”

“撞剧本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嘛，”乱步把胳膊肘撑在织田肩膀，弯起猫一样的笑容，“这种事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公平起见，这次话剧比赛全程禁用异能力，而乱步的才能与异能力无关，于是就成了活动里唯一的bug。

最初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不安恐慌的少年变了许多，可靠的大人和愿意交付信任的同伴给予了他十足的安全感，原本应激的猫咪在这段时间里渐渐软化了。

江户川乱步心想：虽然大家都是笨蛋这一点令人难以接受，但笨蛋也有可爱之处嘛，他作为哥哥得承担起照顾好大家的责任，总是被反过来保护可不行。

爸爸妈妈是爱着他的，他们说的话绝不会源于伤害他的意图，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样的，新的家人也都以各自的方式爱着他、关怀着他，这一认知逐渐巩固。

那段独自漂泊的日子，乱步将世界看得愈发清晰，也就愈发恐惧孤独。

少年渴望有人能听他说话，甚至在求索的过程中逐渐放低要求——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关系，只需要陪陪他，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可这一请求却被超额满足了：森鸥外处理信息的效率降维碾压，不管乱步的思维多跳脱都跟得上，还能反过来教导乱步如何与他人相处。

黑发医生以其强大的能力，辅以耐心和关爱，为不安的少年筑起坚固的安全屋——既是退路，也是归处。

江户川乱步有了依仗，也就有了面对真实的勇气。当他愿意真正睁开眼的那天，便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十分美好，但也绝不糟糕，快乐总是会比悲伤多得多的。

*

暮色将垂，关于话剧的讨论暂告一段落。

中也和乱步要回诊所了，晶子和学校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生相处得不错，打算今晚在学校挤一张床参与夜聊，于是五人在校门口挥手分别。

走出去没多久乱步就伸手搂住中也的脖子，选择性遗忘自己哥哥的身份，耍赖道：“好累啊中也，背我回去——”

目前身高才到乱步下巴的中也：“......真能想啊你。”

他才不惯着这个懒鬼，自顾自往前走，仍由黑发少年的腿在地上拖行。

没一会乱步就因为受不了这个姿势放弃了，但还是耷拉着肩膀弯腰驼背，龟速前进一步三叹：“好累啊好累啊真的好累——”

中也死鱼眼：“啧。”好吵。

“？”乱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声叭叭，“‘啧’是什么意思？中也你竟然嫌我吵！”

“既然被你发现了，”中也吐了下舌头，光明正大地伸手捂住耳朵，“那我就不装啦。”

乱步气得跳脚，当即就要阻止：“你不许捂耳朵！”

“——”

“——”

夹杂在风声中的突兀轻响被五感敏锐的橘发少年迅速捕捉，他钴蓝色的眼眸染上暗色，如鹰隼般朝发声的方向投去凌厉的视线。

乱步比中也还要先一步察觉到那边有人，零零碎碎的线索在脑海中连成线，来意、身份......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事先提醒是因为没必要，阴影处的人迟早暴露，而他相信中也可以解决。

冬季的横滨天色暗得早，昏暗中乱步剔透的绿眸仿佛蕴着莹莹幽光，他往那边投去一瞥，完全没有降低音量的意思：“这都多少次了，港口黑手党还真是锲而不舍呐。”

语调一转，带上点催促：“森先生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啊啊，我知道了，”中也咧开冰冷的笑意，身上掠起不祥的黑红光芒，“会尽快的。”

...

......

枪声，喊叫声，血肉穿刺声，一切发生得突然，又在须臾间消弭。

场上最后的黑手党成员瘫倒在地，因这压倒性的力量恐惧地失声大叫：“怪物——怪物！！你根本不是人类啊啊啊啊！！！”

心底被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橘发小少年攥紧拳头正要说些什么，下一刻难听的叫嚷戛然而止，地面上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中也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身侧开枪的同伴：“不是说留个活口吗？”

屈肘收起套了消音器的枪支，乱步轻吹枪口还未散去的薄烟，冷淡的神情隐去，重新露出柔软的笑容：“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他实在太吵了。”

“哈哈哈！”中也没忍住笑了，打趣道，“这话由你来说可没什么信服力。”

乱步幼稚地鼓起脸颊，不满道：“森先生就不觉得我吵，明明是中也的问题！”

插科打诨几句，中也的注意力又回到正事上，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色泽鲜亮的卷发，问：“那现在怎么办，尸体就这么丢着？”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留着刚刚的男人，既是要借他之口警告港口黑手党，同时也是让他能够快点带人来清理现场——这里离学校可不太远，残肢断臂血呼啦的也太难看了。

“安心啦，明早会有人来的，”乱步双手垫在脑后，无所谓道，“有他没他差不多，消息传递或早或晚罢了。”

对这人的秉性有所了解，中也当下直接戳破：“话虽如此，但这是乱步你开完枪临时想的吧。”

不是不相信乱步的判断，而是因为太懂他是怎样随性的一个人，所以能够推测出开枪的那一瞬少年估计没考虑那么多，仅仅是想做就去做了。

江户川乱步被戳穿了也毫不尴尬，反而欣慰地拍拍中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小中也稍微聪明了一点呢，继续努力哦。”

中也：“……”这绝对不是夸奖吧喂！

“决定了，”黑发绿眸的少年一捶掌心，开心道，“以后我的座右铭就叫‘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不是，怎么突然连座右铭都有了...不过，听上去确实挺适合你的。”

“对吧！我就说......”

“......”

两人说话的同时往家的方向走去，血腥和黑暗被撇在身后，和他们渐行渐远。

好困——明天还要早起实习......（倒头就睡）

我要用毕生的脑洞来编这个话剧，敬请期待吧！哇咔咔咔！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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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