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们就是主人
对于要告知诸位娘娘现在已经不是封建帝制社会这件事，柔则有种微妙的紧张与兴奋。她在厨房准备了半晌措辞后，最终捧了盘果切出去。毕竟，食物有利于舒缓情绪。
娘娘们此时还围坐在客厅，出去的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啊，和猫一样。还在警惕着。不知道她们听了会作何感受呢，会兴奋吗？她们终于得到了自由。会失落吗？毕竟失去了熟悉的生存仪仗。
都不是，是迷惑。
柔则在讲到途中时突然发现了，客厅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空调的风在呜呜的吹。
她突然想到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的笑话：一位老农在得知清朝亡了之后并没有很惊讶，而是很自然的问那么现在是谁做皇帝呢？在得到以后不会再有皇帝的回复后方才大惊失色。
现在的娘娘们和那位老农应该经历了同一个思维的惊涛骇浪，最终不知是谁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问句：“没有皇帝，天下无主……要怎么办……不会天下大乱么？”
“当然不会。”柔则微笑着回到：“我们自己来办，我们就是主人。”
眼看着娘娘们一个个都变成了目光呆滞的水豚，显然是世界观已经被冲击成了碎片。柔则留下一句“有问题可以来二楼找我”后默默的退回自己的工作室，给她们留下思考与重建的空间。
大清已经亡了。
说实话这句话对于娘娘们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聪明的几位从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这里和她们前世的不同。改朝换代对她们来说从不陌生，甄嬛甚至想到了这是不是穿越到了异世界。而不聪明的也从来不会想那么多。只是真真正正听到大清亡了之后有种恍惚感。她们仿佛昨日还生活的地方突然一朝烟消云散，一生的爱恨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磨灭，甚至凝不成一粒沙。可她们自己却又意外来到百年之后，实实在在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只能感慨世事无常，有些许庆幸，有些许怅然。
而对后面的“不再有皇帝”的说法，娘娘们是实实在在的感到了不解。聪明又懂点历史政治的甄嬛端妃皇后，这句话在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她们清楚人性，知道社会总是要有规矩约束，定规矩的就是人，而这制定了一切规则的管理者就是皇帝。从昨天她们的一些见闻中就可以窥见，这里无疑是个盛世。各事井井有条，怎会群龙无首？这不合理！
由此可见人不能想像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们不知道为了防止专权人类一代又一代的尝试与努力，这样结论不无道理。
那些不聪明又不懂历史政治的，她们其实不太知道皇帝有什么意义，一个她们必须顺从的最上级，有没有其实没差。倒是柔则为什么要强调这句话？没有就没有了呗。
那些聪明却不懂历史政治的，她们隐隐约约猜到了这里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侧重点不同，但总是要想想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们就是主人……”沈眉庄捕捉到了这一关键词，正慢慢咀嚼。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入宫前嬷嬷有和她说过，宫里有三个主子，其他都是小主。后来她自己进了宫，觉得这话说的不对。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剩下的都是奴才。只是奴才里也分等级，才显的一些人像主子。而这主子和主人也不一样，主子得有奴隶，才能被称作主子。而主人却不用。
如今有人告诉她，我们就是主人。真是新鲜的论调！
这句话从柔则嘴里飞出来，钻进她心里，顺着血液在她身体里游了几个来回。她兴奋极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这里的事了。柔则说有问题可以去二楼找她。于是沈眉庄站起来奔往通向二楼的台阶。
“姐姐……”甄嬛起身跟上她。淳儿随之跟上去。
有人侧重理想，有人侧重实际。同一句话总有不同的面可以让人去看。
我们就是主人。柔则这句话掷地有声。毫无疑问她是这个家的主人，稍微想一想很容易就会意识到一个事实——如今她们能在这里全都仰仗这位纯元皇后的一片好心。之前她们仰仗天下之主的皇上活在宫里，为了好过斗得死去活来。安陵容不自觉攥紧手心，如今……还有的瞧呢？
柔则在楼上面对甄嬛和沈眉庄的问题找了不少记录时代变迁的书籍和影像给她们看，自己在旁边辅助穿插讲解。讲了一会儿不觉有些饿了，一抬头到午饭时间了，问了三个人意见后准备下楼随便做点咖喱，甄嬛和淳儿跟她下去帮忙。
结果柔则刚经过客厅就接收到了几束目光的洗礼。看得她脊背发凉不由的一哆嗦。
“你们……还在啊？”
“是。”安陵容回答：“娘娘有事？”
“啊……我正准备做午餐。”
“嫔妾来帮忙。”
“唔……不用……”柔则刚想拒绝，安陵容和余莺儿不约而同已经走到她们身边，看到了她身后的两个人。
“啊，原来甄姐姐在呢？”余莺儿瞄了她身边人一眼：“妹妹不如姐姐伶俐，怪不得娘娘嫌弃。”
“怎么会呢？柔则姐姐不过是心疼妹妹，不舍得妹妹辛劳，何来嫌弃一说呢？”这是甄嬛的反击。
“对对对！”柔则当机立断截断了她们你来我往的宫斗经典之阴阳怪气，冲进厨房拎出一袋子蔬菜——丢到客厅桌子中间：“大家都是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活同干。”
她转身又从厨房里拎出案板和几把削皮刀：“来来来，这些蔬菜就麻烦大家削皮了啊。”
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不适应宫斗。就像围绕着皇帝生成的漩涡，被卷进去的人若想活下去只能不停挣扎。可是这种努力不能并让人前进一步，最终漩涡也总会吞没一切。再怎么样的拼命挣扎，换来的也不过是缓刑期，柔则理解有些人强烈的求生欲，但她无论如何也不喜欢这样丑陋的活着，于是上一世她以死亡逃离了。
手上的忙碌终于堵上了她们的嘴，柔则满意回厨房量好米煮上饭，拿出鸡肉准备处理。
余莺儿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结果她手中的东西：“姐姐且慢，我来~”
等等……有哪里不对！
一道惊雷蓦地在柔则脑中炸开。
若说宫斗是围绕皇帝生成的漩涡，那么没有了皇帝存在的如今，她们在争什么……
夏冬春和富察此时也跟进了厨房，软甜软甜的叫她姐姐。
柔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客厅里娘娘们看似正安静的处理蔬菜，但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立刻有几个翘首以盼的眼神投过来。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这群在宫廷牢笼生存过来的的女人，也许对生活还会抱着美好的期待，可是对于生存，她们可不会乐观。
而在求生这件事上，人最容易路径依赖。这群人半辈子赖以生存的本领——争宠，正原样复刻在她身上。
皇帝竟成了我自己……
再一次的，柔则深深感觉到，找房子这件事，要马上提上日程了。于是吃过午饭后，她直奔市中心乌雅成璧的办公厅。
再一次的，柔则深深感觉到，找房子这件事，要提上日程了。于是吃过午饭后，她直奔市中心乌雅成碧的办公厅。
“姑母，有件事请您帮忙。”柔则看向那个巨大红木桌后背对她的身影。
她手心微微出汗，有些紧张。
她不太来找这个人，每次来找，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可是这次的事没有对方帮忙不太行。
她的家里目前收留的十来位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古代人，衣食住行样样没有，风俗习惯一概不通。她从来不擅长人事上的安排组织，仅凭她自己安顿不了这么些人，这点自知之明柔则还是有的。于是思来想去只能来求助这个前世的一国太后，现在的集团总裁来帮忙。她的景况与自己类似，能力却要超过几倍。
“真难得，你会来找我安顿那些丫头们。”
乌雅成碧转过椅子，朝她推过来一份文件。
柔则接过来一看。
是一栋很好的房子，临近湖边的安静社区里的三层独栋别墅，带个花树丰茂的小花园，环境优美。且面积不小，有一千多平方，十多个房间，虽然对于那些前世娇贵的皇妃们来说和前世的环境没法比，但容下十六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您知道了。”柔则没想到这次行事会如此轻松，赶紧低头道谢。
“怎么开窍了。”乌雅成碧喝口茶：“我还以为这突然凭空冒出十来个人，你准备事事包办呢。”
柔则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她最开始确实这么想过，可惜自己能力实在不足，才两天就要找外援。于是只得一拱手：“姑母说笑了，您还不清楚，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你知道就好。”乌雅成碧打量她一眼：“你从上辈子就良善。可良善总也有个限度，第一就是要考虑自己的能力。第二是要考虑对面的想法。上辈子她们养在宫苑里半辈子，是因为皇帝有举国之力。这会子没有这些东西了。你也不必养着她们，她们也不必拘束在院子里。”
“是。”柔则一顿，苦笑到：“只是，外面的宫墙是没有了，心里的宫墙还高的很。”
“都不是省油的灯，到底有手有脚，养活自己没问题。”乌雅成碧又呷了一口茶：“至于能不能走出来，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另外……”乌雅成璧咳了一声，推过去一张黑卡：“我记得你的剧团正缺琴手，眉庄前世伺候我多年，她古琴不错，你不妨招了她去。即填了你的空，她们也有些收入，不至于那么紧张。”
柔则心里一阵无语，夹带私货啊姑母……亏我还为您的深谋远虑感动呢。
她抓过黑卡，摆出营业微笑：“当然，我会考虑的，姑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