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萧年漪手握佳酿,潇洒如风。
许涣亭见他如此,不由好奇问,“我观萧兄一表人才,不知志在何方?”
萧年漪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拍了拍许涣亭结实的肩膀,“男儿志在四方,我心志放荡,平生无所求,唯爱听好曲,品佳酿,看美人儿,此生与仕途无缘,只想看遍天下美景,人间喜乐。”
许涣亭心中不由对萧年漪升起敬佩之意,“萧兄必会达成所愿!”
“哈哈哈,承许公子吉言!”
萧年漪的洒脱是许涣亭从未见过的。许家规矩繁多,许尚书更是注重子女教养,言行举止皆有要求,包括许涣亭的课业都要经他批阅。
但许涣亭骨子里是追逐自由洒脱的。他想要建功立业,封狼居胥。
琵琶声优美动听,一场乐曲终了,二人仿佛真成了好兄弟。
“听闻许公子在禁军任职?”
许涣亭:“嗯,殿前司班指挥使,一个小职位,恐入不了萧兄的眼。”
萧年漪折扇一扇,风度翩翩,笑容和煦,“许公子谦虚了,在下将随军远赴西北作战,也顺便去看看大漠风光,狼烟烽火。”
“萧兄要随军出征?”许涣亭对战场有种近乎向往的情感,他曾看过一篇号召投笔从戎的文章,从此立志报国,不惧死亡。
他对西北那边的战况略有了解,那处战况激烈,九死一生。
他不禁担忧道:“刀剑无眼,萧兄切记要万分小心。”
他其实还想说,太子殿下担心他,但许涣亭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萧年漪似不在乎般摇着折扇,道,“人生短暂,萧某讲究及时行乐,性命,富贵……皆是浮云罢了!”
许涣亭没见过萧年漪这样洒脱的人。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一个人——太子赵权。
那人的眼里,好像只有利益。
偏执,又病态。
*
赵权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时已经深夜。
雨早就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一轮新月高悬于夜幕,几颗略微暗淡的星子点缀,不时响起阵阵蝉鸣声。
许涣亭回去了,赵权看着他出了东宫。没追,没威胁,也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去冷嘲热讽。
他知道上辈子许涣亭回府后的一切事务,他曾怀着报复性心理,特意赐下一堆补品,还给人请了太医。
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那时,赵权没受伤,没害许尚书入狱,亦没有绑走许清音。
他第一次见许涣亭也是许涣亭主动求他的。
他第一次见到那张脸时,萧年漪已经离京云游四方,赵权赌气没去送。
恰好那天,许清音被暗地派出的禁军抓了回来,许涣亭主动送上门。
赵权不知为何,心里蹿起一团无名火,用最刻薄的话,最下.流的方式,强行拉许涣亭一起堕入深渊。
他这一生从出生就注定了结局——踽踽独行,饮鸩止渴。
“我恨他,恨他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恨他重情重义,为了亲人不惜一切……”
赵权这样总结。
是了,他恨他。
恨他对谁都好,唯独把刀对准了自己;恨他铁石心肠,自己对他算得上好却不帮自己;更恨他在自己壮年之际,害自己命丧黄泉!
人都死了还要来恶心他!
赵权余光瞥见被自己扔到桌边的一封折子,不由觉得好笑。
他有一个对他存在威胁的弟弟,常年镇守边疆,不日便要回京述职了。
更可笑的是,他和许涣亭曾有不少交集。
赵权想,许涣亭就应该和自己一起堕入深渊才好。
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一时没由来的,赵权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王有才,备马车,明日下朝孤要去许府!”
此刻已经子时,站在书房外的王公公听到太子这样说被吓了一跳,但也只敢唯命是从,快速下去安排。
深夜,更深露重,赵权望着窗外的天空,觉得那轮明月甚是好看。
手中把玩的玉佩一下又一下划过掌心,几日前划伤的手掌已经长出了新肉,被冰凉的玉带起阵阵痒意。
赵权想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做那么荒唐的决定,一如他想不通许涣亭为什么要自刎一样。
*
次日一早,赵权例行公事,做完储君应做的事,却在朝堂上被一些谏官的话刺激到了。
永州地处江南,如今虽不是雨季,但因连日大雨,地方防范不力,造成水患肆虐,民不聊生,朝廷的赈灾粮运过去犹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这群迂腐的顽臣,偏认为是他言行举止有违天道,惹得上天降下这么严重的谴责。
当地官员的具体情况都未摸透彻,蠢货只会借老天爷施威。
赵权本要动怒辩驳,但皇帝突然装病晕倒,这事只能无疾而终。
“太子殿下,您对江南水患这事儿,怎么看?”问他话的是个长了年纪的谏官,两鬓斑白,说话声不大却铿锵有力。
赵权看清来人,这是谏院一向以公正著称的张大人,也是张鹤白的叔父。
他这一党的官员下了朝便悄悄往他周边靠,宫道宽阔,赵权身后俨然跟了一群人。
“永州之地离长江支流不远,地广人稀,中有河道若干,若是早些引长江水分流,也不会发展成如此模样。”
大臣们义愤填膺,对当地官员的怒气不是假的。
赵权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孤会再派人去查清事实,赈灾之事需得加大力度,但不可操之过急,只得徐徐图之……”
行至宫门,赵权对事情的安排得差不多了。
几近晌午,烈日当空,不甚刺眼。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一队着玄黑甲胄的禁卫军远远走来,仅十米远时便停下来行礼,动作整齐,锋芒毕露。
这一队人中,赵权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兴致突然上来了,指着穿着甲胄走在最前头的那人,平静开口道,“你且随孤来。”
那人明显抗拒的后退了一步,但又被身边的同僚抵了上来。
“许指挥使,殿下叫你呢,快去吧。”
男人几乎是被推出来的,抗拒的十分明显。当他站在赵权而前时,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拘束的不行。
他不敢看他,眼神躲闪。
周遭大臣见储君如此行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今早儿太子才被参了一本……
他们不约而同的装鹌鹑,打算就当自己不存在。
其实赵权根本就没做什么,就站在那儿,眼里玩味之色不减。
“孤腿伤不便,你送孤回去。”
仅一句话,许涣亭感觉天要塌了。
他支支吾吾的应了,在同僚艳羡的目光中,以及众大臣的凝视下,跟在赵权身后。
“诸位,孤身子不适,就先行一步,要事容后再议。”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齐刷刷望着他们,异口同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许涣亭自昨日交锋后便身体发热,浑身不自在,又喝了不少酒,这才勉强忘了那事大概。
如今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不愿回忆的恶梦,像利刃一样抵在他脖子上,让他只能艰难喘息。
他跟在赵权身后,距离有些远,赵权周身的气压让他望而生畏。
“怎么,怕孤吃了你?”赵权冷声道。
他没有回头,许涣亭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殿下怒罪!”许涣亭快速跪了下去,头埋得很低,尽量让自己显得卑微。
“跟上。”
男人的声音依旧很冷,听不出任何起伏,“过来扶着孤。”
许涣亭对赵权的畏惧还在,却不似先前那么严重。
他想起了昨天下午见到的场景,想起了激励自己很多年的那篇文章……
那文章出自一人之手——赵权。
赵权:孤腿疼……
许涣亭(敬礼):您的扶了么服务已送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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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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