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云泱泱接着辅导江溪月学习，林惜雪则是将餐桌厨房清理了一番。

出来时，她们还在学习。

林惜雪害怕打扰到她们，就小心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她们。

“听懂了吗，这里。”云泱泱指着一处问。

“听懂了。”江溪月点头。

云泱泱：“那现在会写卷子上第三题了吗？”

江溪月：“我试试。”

她在草稿纸上写起来。

过了一会，她把草稿纸推给她：“选A是吗？”

云泱泱点头，江溪月知道自己写对了直接笑起来，得意地说：“原来这么简单啊！”

林惜雪也替她高兴。

如今溪月也会学习了，有泱泱帮她，生活上也能互相照应，她这个当妈的也不用太担心了。

“差不多吧，今天就这样，再学下去你也吸收不了，休息吧。”云泱泱伸了个懒腰，可把她累坏了。

“你记得把练习册上我圈的题目写一下，明天我会检查的。”云泱泱叮嘱她。

江溪月点头，一看时间，居然十点了。

她居然学了这么久！江溪月觉得不可思议。

“学完啦？那去洗漱吧，也别太累了。”林惜雪温柔道。

江溪月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云泱泱和林惜雪坐在一起，面对面。

“泱泱学习很好啊，居然能教会溪月。”林惜雪揉揉云泱泱的头。

“她很聪明的，一学就会。”云泱泱感受她轻柔的抚摸。

“溪月这孩子啊，很别扭的，”看着云泱泱这么维护江溪月，林惜雪也开心，“她啊，有时候就爱逞能，犟起来的时候谁的话都不爱听，像这次，要搬出去住，估计三餐都是点外卖吧，还骗我说正要做，她哪里会做饭啊，都没进过一次厨房。”

“她性子傲，但又很敏感，她小时候胖乎乎的，特别想交朋友，就主动和一个女孩搭话，那个女孩嫌弃她，童言无忌说不和小胖墩交朋友。”

“她和我们说这件事时候，说她才不在意呢，不在意朋友这种事情，事实上晚上偷偷抹眼泪，之后她就再也不主动搭话交朋友了，面上也冷若冰霜，格外在乎自己的身材外貌。”

云泱泱若有所思。

“后来上小学，有个女孩不在意她的冰冷的态度，主动靠近她，给她小零食，送她礼物之类的。”

“她那个时候很开心，和我们分享她的喜悦，说自己交到朋友了，生日的时候要给她最好的礼物，但后来，也就是她生日那天吧，溪月带着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想要送给她，却听到那个女孩说，谁会想和溪月做朋友啊，还不是她爸妈要她打好关系……”

“溪月当时听到都愣住了，然后径直走到她们面前，说，上来巴结我的人多的是，你以为我真把你当朋友吗？说完就离开了，把礼物丢进垃圾桶里。”

“之后她就没有交到朋友了，大家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上前，就算有人想和她搭话，她也只会用更冷漠的态度来拒绝。”

“溪月也因此讨厌起上学来，不爱学习，成绩也不好了，时常请假不去学校，班上的同学都没见过她几面。”

原来姐姐学渣的原因是这个。

林惜雪叹气：“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她高傲，觉得她高高在上，但其实她是在害怕受伤，和她亲近的人都知道，溪月是个好孩子，泱泱你觉得呢？”

云泱泱点头：“姐姐很可爱，人很好的。”

林惜雪轻笑：“那就好。”

还想说下去的时候，浴室门开了，江溪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对云泱泱说：“我洗完了，该你了。”

然后感觉气氛有点怪。

尤其是云泱泱，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像是……同情？

江溪月有些迟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林惜雪笑：“没事，泱泱快去洗吧。”

云泱泱点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溪月，拿吹风机过来，我给你吹头。”林惜雪朝她招手。

妈妈给她吹头发？

“我自己会吹的，”江溪月扭头，“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在妈妈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林惜雪温柔道，“过来溪月。”

江溪月红着脸，拿着吹风机和小板凳，坐在林惜雪膝下。

滚烫的风吹到江溪月头上，妈妈的手很温柔，轻轻拨弄她的头发，小心地怕扯到她。

江溪月有些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不喜欢吹头发，因为懒，感觉听着噪音重复地吹头很无聊，喜欢自然风干，被妈妈说了很多次，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改，总是面上说会吹躲房间里我行我素。

她想，她以后会懂事吹头发了，从今天开始。

**

卧室里，站在床边的云泱泱和江溪月面面相觑。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云泱泱打破沉默。

“……我想和妈妈贴着睡。”江溪月脸有些红。

果然是个爱撒娇的姐姐。

云泱泱点头：“那我睡最里面吧。”

“你不和妈妈贴着睡吗？”江溪月小心问。

她害怕自己成为她们母女俩亲近的阻碍。

“比起和妈妈贴着睡，我更想和你贴着睡。”云泱泱很平静看着她。

江溪月的脸瞬间涨红：“你！”

果然脸红了。

云泱泱笑起来：“怎么了？不可以吗？”

“随，随你……”江溪月结巴说完。

云泱泱见她同意了就爬到床最里面躺下，江溪月随后也上床，拘谨地平躺着。

云泱泱笑：“你很紧张吗？”

“这，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五岁之后就没有和别人同过床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我睡相很好的，你不用紧张。”云泱泱安抚她。

“都说了我才没有紧张！”

“如果你睡相不好的话，该紧张的应该是我。”

江溪月怒：“我睡相好的很！”

两人斗起嘴来，斗完安静了一会后，江溪月问：“喂，你为什么英语口语那么好啊。”

“爷爷教的啊，他出过国。”

“出过国？”那个年代出国可不是普通人家啊，怎么现在会在山沟沟生活里？江溪月大吃一惊。

“对啊，”云泱泱解释，“爷爷奶奶是出国留学认识的，之后回国了，就一直在山里做老师。”

“可是为什么要在山里做老师啊，那里用穷又落后……”江溪月不理解，出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教乡下孩子，怎么想都屈才了。

“因为理想啊，”云泱泱道，“山里的孩子本来就没有资源，如果他们不努力读书，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山，他们这样会一直穷下去。”

“奶奶的理想就是去山里帮助他们走出大山，走出贫困，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爷爷也是，一直陪在奶奶身边，和她一起坚持这个理想。”

“他们在那里教了三十年书了，帮助了很多很多孩子走出大山，他们中会有人回来感激，有所成就的话，又回馈给母校，帮助更多的孩子读书。”

云泱泱缓缓说着：“这是理想啊，很伟大的，金钱权利也比不上。”

江溪月有些怔住。

真的很伟大，如此大义奉献三十年的岁月在山里，不求任何回报。

相比之下，她一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公主病”，真的和他们是亲人吗？真的配吗？

江溪月感到羞愧起来。

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认识到这样的力量，名为理想主义的光辉。

“我也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着，所以才来到这座城市。”云泱泱对她一笑，“我想考牛津大学，专研我喜欢的天文领域，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我的十年都是为此努力着的，今后的几十年也是。”云泱泱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容下了星辰大海。

为了梦想奋斗的云泱泱，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江溪月震撼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

林惜雪进来的时候，房间很安静。

是睡了吗？

她小心地走在床边，躺下，与江溪月面对面。

黑暗中，她看到那双眼睛看着她。

“没睡吗？”

江溪月摇头，埋进妈妈的怀里。

好难过。

云泱泱为梦想努力奋斗着，不愧于爷爷奶奶的亲人，那她呢？

她离了优渥的家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株需要攀附在他人身上的菟丝子……

如果身份没有互换，那她这样的人，生活在充满理想的家庭中只会蒙羞吧？毕竟她胸无大志……

而云泱泱呢，她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绽放自己，让所有人看到她的用汗水浇灌的花朵……

江溪月，你真的是又高傲又自卑，又脆弱又敏感……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还那么害怕失去。

……

林惜雪察觉到江溪月有一些不对劲，轻声问：“溪月，怎么了？”

“没有，”江溪月的语气有些闷闷的，“就是想抱着妈妈睡觉。”

林惜雪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好，那睡吧，晚安。”

讲道理，江溪月一点都睡不着，她肚子里有一大堆话，又说不出口。

林惜雪搂紧她：“好了，睡吧，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江溪月有些愣住。

紧接着背后也贴上来一具身体，轻轻搂住她，令她身子一颤。

两人的怀抱拥挤得不行，但江溪月却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在这样的怀抱中，她缓缓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