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月醒来，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她有意识地转动眼珠，看到她的母亲，不，她的养母，捂着眼睛流眼泪。

……

心好痛。

“……妈妈……”说着要起来。

林惜雪连忙过去搀扶她：“慢点，你身体还很虚弱……”

“妈，”江溪月掉眼泪，“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溪月！你不和我们在一起去哪！”

“我应该去我原本的家啊！”她崩溃地大哭，“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不属于这里……”

“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妈妈怎么舍得你去那里！”

穷乡僻壤……

她过得不好吗……

江溪月的心更加愧疚难受。

这样该怎么弥补她啊……

“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可是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啊！”她嘶吼出声，“爸爸妈妈也应该接自己的女儿回家，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太可怜了……”

林惜雪愣住。

“爸爸妈妈已经陪了我那么多年了，也应该爱自己的女儿了，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江溪月低下头来：“你们的恩情以后我也一定会还的，等我以后有钱，虽然你们可能不觉得这些钱很重要……”

太痛苦了，和最爱的人明码标价在一起的时间……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我也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

已经发不出声了……

“别说了，溪月，别说了……”林惜雪抱住江溪月，“求你，别说了……”

“不行啊，妈妈，必须要离开你们……”

“你们怎么可能平等地把爱分给两个人呢，而且，其中一半的爱本来就不属于我……这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残忍……”

“让我走吧……求您……”

她哭得难受，缩着想从林惜雪的怀抱中退出。

“溪月，不能这样……不能……”林惜雪摇头，抱着她哭，拼命抱住她想要离开的身体。

该怎么办呢……太痛苦了。

江溪月哭得撕心裂肺。

注定是be的故事，她退出才是伤害最少的选择。

……

“让我走吧……”江溪月的声音越来越无力。

“不许走，谁让你走了！”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江浩言大步走进，“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女儿”这温馨的词却让江溪月更加难过。

“爸爸，你这么说你的亲生女儿会难过的……我永远是您的女儿，那她呢？”

“不要这样爸爸，我不属于这里，如果我强行留在这里，她看着我们在家里亲热她会好过吗？明明这一切属于她啊……”

“而且，你们对她好，我也会不好受的，我会嫉妒的，爱本来就很自私……”

“……”江浩言说不出话来。

“所以放我离开这里吧，对我们大家都好……”

江溪月哀求着。

“好什么好！你忍心你妈哭那么伤心吗！你忍心丢下我们吗！”江浩言难得对江溪月动了怒颜。

“……”

见江溪月低下头，江浩言知道自己话重了，放缓语气：“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溪月，总会有办法的……”林惜雪附和。

“不行，不可以，我必须要离开……”江溪月打定主意了就绝对不会改口。

江浩言和她对视，看到她眼中死死的坚定。

“……”

这孩子，真是和他越来越像了。

他叹气，坐到病床边：“你一定要离开是吧？”

“对！”即使带着哭腔也掩不住她声音的坚定。

“先这样吧，你马上不是要升高二吗？这可是关键阶段……”

“读书对我来说重要吗？”江溪月打断他。

“你离开了我们没有学历还怎么活？你真以为外面很好混啊！”江浩言语凌厉，像把刀插入她的心脏。

是啊，她离了爸爸妈妈什么都不是……

“你既然想离开我们，那也要有资本让我看到，你离开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不然我们怎么放得了心？”

“对啊溪月，你现在才16岁，至少读完高中三年吧……”林惜雪擦着江溪月脸上的眼泪。

可那个时候她都成年了，去留本来就是她的决定。

那还有意义吗？

“你真正的亲人也说了，希望你能好好读书，不要浪费那么好的教学资源。”

……是吗……

“而且，你也没见过泱泱，先试着相处看看？万一能相处得很好呢？”林惜雪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yangyang？是那孩子的名字吗？

怎么可能呢，面上相处得再友善，内心也会有隔阂，就像扎在心脏的尖刺，怎么会是忽略了就不存在呢？

“可是……”

“就这样决定了，你说再多也没用，马上就开学了，你好好准备吧，既然你要脱离我们，就不能在学业上敷衍了事了，”江浩言打断她的话，“泱泱开学也会转到你那个学校，和你一个班，总之你们先这样。”

“那孩子和你想象中不同的，她是为了求学才答应要回来的，她家人也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江浩言怎么说怎么拗口，明明是亲生女儿，却说的和陌生人一样。

“总之，就先这样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江浩言看向她。

“溪月，可以吗？”林惜雪也看向她

……没有回绝的余地。

江溪月艰难地点头。

“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呀溪月！你……”

林惜雪焦急问，江浩言使眼神打断她的话：“可以，你要住哪。”

“就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寓。”

“好，回头我给你房卡，你开学再搬过去。”

“嗯，谢谢爸爸。”江溪月勉强对他一笑。

“别笑了，丑死了。”江浩言压了压她的刘海，刘海遮住她的眼睛，“好好休息吧，都是我们的错，是爸爸妈妈让你们陷入两难的地步。”

“不要愧疚，要错也是我们的错，你们才是最无辜的。”

……

江溪月的眼泪又要掉了。

林惜雪抱着她：“好孩子，都是大人的错啊，和你们没关系，我的溪月……”

没关系吗……

江溪月苍白一笑。

没关系又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怼，怎么可能没有愧疚？

这就是既定的结局。

……

“能和我讲讲她吗？”

江溪月躺在病床上，林惜雪用怜惜的目光望着她。

“泱泱啊，她姓云，名出自‘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是她爷爷取的名字。”

那个“泱”啊，很恢宏的字。

“她很安静，喜欢一个人看山看水，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很体贴懂事，因为家里只有爷爷奶奶，所以就自己挑起生活的重担。”

那么懂事可怜的孩子，自己夺走了她的家……

“我觉得你会很喜欢她的，一碰面就很喜欢的那种。”

是吗？不可能的，一想到发生的事情就不可能靠近她，就算是很喜欢，也要藏起来，不能让她因为我影响和爸爸妈妈的亲密。

江溪月朝林惜雪笑，嗯了一声。

要远离才行，最好对她不好，让她讨厌我。

只有这样，她在这个家才没有顾及。

**

“爷爷，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吗？”云泱泱收拾着打包的行李，很是不放心问。

“放心吧泱泱，像我们这样有精神的老骨头可不多见。”云山苍笑眯着眼睛摸着她的头。

“你担心我们干什么，担心一下自己吧，在城市里住得惯吗？不会在那里被欺负吧，哎呦我的乖泱泱啊……”钟安南抱紧云泱泱的脑袋，嘴中絮絮叨叨。

“不会啦奶奶，我就是在那里学习，谁会欺负我呀？而且我力气那么大，没人能欺负我的。”

云泱泱笑着展示她的肱二头肌。

“你个傻丫头，这样傻乎乎才让人担心啊。”

“老婆子，你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是回家，又不是寄居，还担心她亲生爹妈虐待她不成！”

“那个糟老头子，孙女可是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啊，你都不担心一下！”

“谁说我不担心……”

真是的，又吵起来了。

一大把年纪还能吵架，看来是真不用担心。

云泱泱偷笑。

不是回家哦，我的心一直属于这里。

“我会回来的，爷爷奶奶别担心我了。”

云泱泱在二老的脸上都亲了一口。

“你们要好好保重啊，我一放假就回来！”

“我一定会考上！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二老相视一笑，一人在她脸上亲了亲。

怀着对梦想的追求，云泱泱踏上异乡路。

**

云泱泱在高铁上，看着一窗窗风景，从郊野逐渐繁华，从低矮的平房到拔地而起的高楼，眼中满是惊喜。

好厉害，真的和书中一样！比爷爷奶奶照片中的还繁华！

还好是坐高铁来的，不然像她那个亲生爸妈说要开飞机来她哪里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

真好啊，到了新地方也要好好学习，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云泱泱攥紧拳头。

绝对不能辜负爷爷奶奶的期待。

**

下高铁了，云泱泱在高铁站有些迷茫。

唔，该往哪走呢？

正想着要打电话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云泱泱一看，是串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

她接听，耳边传来一个很清脆悦耳的声音：“是云泱泱吗？”

“嗯，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江溪月。”

哦哦，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女。

“你到了吗？”

“我刚下高铁。”

“那你赶紧出来吧，我在2号出站口等你。”

“怎么出去呀？”云泱泱茫然问。

“……看得懂字吗？”

这是什么问题，她肯定看得懂啊。

“看得懂……”

“那就看高铁站标志的字啊，上面标了。”

云泱泱看了看四周，惊奇道：“看到了！好厉害！”

“……”

对面沉默了一会，而后开口：“那我在这等你，挂了。”

“好，谢谢你……”云泱泱是想道谢的，可她开口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冷冷的感觉。

她歪头思考了一会，拉着行李箱，看着标志寻找起路来。

……

额，怎么感觉这里来过。

云泱泱迷茫地看着过往的人群。

城市里好复杂啊，高铁站出都出不去……

怎么办，感觉好可怕……

电话又响了。

“你怎么还没出来？”

“我好像……迷路了……”

“高铁站都能迷路？”

“对不起……”

云泱泱有些眼泪汪汪。

“……旁边有什么标志？”

“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的店。”

“白胡子老爷爷？”

“嗯，上面写着kfc。”

“……”

对面沉默了一会，道：“在那等我。”

“好，谢谢……”

电话又挂了。

呜，城市太恐怖了。

而且好饿啊，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店里好香啊……呜呜呜……

那个女孩说在这等，那就在这等吧。

没等多久，她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女孩朝她跑来。

扎着高马尾，皮肤很白，个子高挺，穿得也特别漂亮。

真的好好看，漂亮得像画中的仙女，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云泱泱？”

“对，对，是我！”云泱泱有些紧张，“你是溪月吗？”

“……你那么自然熟吗，叫我江溪月。”

“……对，对不起，我家乡人都这样叫……”

城里人不能这样称呼别人吗？

“你是结巴吗？”江溪月皱了皱眉，上下打量她。

皮肤黑得都看不清五官，又瘦又小，穿得也土土的。

丑死了。

江溪月哼气，就这。

她又看向她的眼睛，一下歇了火。

很好看的杏眼，又大又圆，亮晶晶的。

遗传爸爸妈妈的吧……

江溪月觉得可笑起来。

爸爸妈妈都是杏眼，她一双桃花眼在其中格格不入。

现在，真正的“杏眼”来了。

她讽刺一笑。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好看，有些紧张……”云泱泱结巴地解释。

江溪月：“……？”

这杏眼怎么回事，听不懂她在挖苦她吗？

真是个傻子。

“算了，”江溪月别扭转身，“走吧。”

“好。”

云泱泱拖起行李箱，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江溪月看向她。

云泱泱：QAQ好丢人……

天然克傲娇yyds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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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