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艾德尔很快挣脱开林斯的禁锢，实际上，林斯也没多用力。

“抱歉，我有点情不自禁了。”林斯舔了舔下唇，趁着艾德尔还没开口，先入为主。虽然看起来像在道歉，但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没有半分后悔，仿佛在告诉他知错不改。

艾德尔还能说什么呢，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下次情不自禁的时候，先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斯愣了一下，笑眯眯说道：“好啊。”

艾德尔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踉跄了一下子，不过很快稳住了身形。

该死的，他忘记了用完能力后认知会模糊一阵子，不过还好，这些艾德尔都习惯了，除此之外，没别的什么负面影响。

林斯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虚扶了一把，小心地问道：“是副作用吗？”

“……”艾德尔看了眼对方，点头默认了。他没有过多停留在这个话题，走下台阶，“没关系，走吧，该进入收尾环节了。”

“喂——”林斯大步跟上他，看了眼要去的方向，好像是控制台那边就没再管，难得担心地开口，“你确定？要不你去坐会儿，我来收尾。”

听他说完，艾德尔停下脚步与之对视。

“那你呢？”

“什么？”林斯一时不解，云里雾里的。

艾德尔十分平静地看着对方，说：“我认为你消耗的比我更多。”

林斯“哈”地一声，下意识说“这算什么”，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像在看一个稀奇的物种一样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艾德尔边走着，不以为然道，“虽然比不上傀儡师，但也不用把我想得太弱不禁风。”

这下林斯瞪大了双眼，全然是震惊道：“天呐，我怎么会觉得一个能力超群的侦探弱不禁风！艾德尔，关心，我这是关心好吗……天呐，你怎么会这么想……”后半句林斯小声嘀咕着，还在回味他的话。

“……好吧，我知道的。”艾德尔欲言又止，语气妥协道，虽然也不知道他在妥协什么。

总控灯在剧院中场，与舞台灯光有密切联动。现在除了被林斯破坏的灯光以外，所有的灯光都是被开启的，好不亮眼，一切虚影与脏污都无处遁形。

“这里会有什么古怪吗？”林斯环顾了一下四周被打爆的灯，“毫无规律可言。”

“不一定，你看控制台。”

众人顺着艾德尔的话看过去，灯光操作员俨然瞪大了双眼，指着控制台上的按钮支吾道：“啊！灯……灯！”

五百个按钮整齐划一地分区排列，场上每亮一个灯，对应位置的按钮也会亮起。

【MIRROR AND LIGHT】镜子与灯。

艾德尔直观地看到控制台上，凭借失效按钮拼画出来的几行字。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那些特殊按钮的内核闪着荧光，几乎与他在玩偶之家看到的检测报告的成分一模一样。

看来这一趟来对了。

“这是谁给我们的提示吗？”林斯当然不知道他的视象，凑过来紧挨着他，一副思考状，“还是挑衅？”

“姑且认为是一个破绽？”艾德尔耐心解释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灯光打上那面镜子后，镜子最终都会复原如初。”

“我发现了。”林斯举起一只手，笑嘻嘻地看着他。

艾德尔淡然道：“我知道。”

导演看了看林斯，又小心地瞟了眼艾德尔，心中仍然无法平静面对。他刚刚目睹了这两位长官的“特殊接触”，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内心叫嚣着不知道跟谁分享这个炸裂的关系。同时担心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现在来看，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果然很微妙。

正当里恩苦恼之际，艾德尔与他对上了视线。

里恩一个激灵，连忙回道：“发现了发现了！”有些心虚地看着艾德尔。

艾德尔挑了挑眉，似乎明白里恩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林斯，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这下让他的视线也变得无处遁形。

他蓦地移开目光，在林斯看来，这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艾德尔只能假装没察觉对方的兴味的表情，对里恩道：“你们当中，有人对控制台动了手脚。”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闪过惊疑之色。

“那个，长官，”里恩有些犹豫，站出来解释说，“这不太可能，大家都是剧院的老成员了，没必要做出有损剧院的事情。”

里恩这番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初以为里恩是个压榨员工的贪婪资本家，不过现在细想，里恩至少比那些敢做不敢当的人好太多。

他扫视一圈众人，似乎认定里恩说的就是事实。他们脸上没有一丝心虚感。

虽然说凡事讲究证据，但过分追求有时候太没成效，艾德尔有自己的判断，选择相信他们。他说：“被这些打碎之前的灯光照射，会让人短暂地陷入幻觉，镜子会夸大扭曲每个人害怕的东西。”

“等等，”米达兰听得十分认真，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每个人显现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当然。”艾德尔点头道。随后顺便问了一句：“你害怕的，是敲打的声音？”

米达兰还没来得及回答，里恩便替他答道：“差不多，米达兰害怕敲门声，他曾被债主逼压至家门前，因此有了这个心头病。”

看不出来，里恩还挺了解，米达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默认了这件事。

“那里恩阁下害怕什么呢？”林斯突然开口，一手支着艾德尔的肩。

“女鬼？”米达兰回忆起当时谢幕的场景。

“这这这不重要吧……”里恩连忙推拒，心想果然！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被旁敲侧击了！

艾德尔见其为难，便递了个台阶道：“确实，有问题的是那面镜子，与谁是表演者无关。”

“我有一个疑问……”米达兰有些犹豫地开口，“既然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那您是怎么看见我们的幻象的？”

里恩听完后猛地一拍对方，疯狂对其使眼色：“长官的事，不要多嘴，我们配合就好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可以把它当作一种魔法。”艾德尔微微一笑，言归正传道，“完整破坏这种幻术需要经过启动、进行、中断以及终结这四个流程。镜子是媒介，而最后需要在它发生变化之前把异常清除。所以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对操作台动了手脚？”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艾德尔又补充了一句：“或者镜子。”

“糟糕！这面镜子是向菲莎马戏团借的！”里恩这才想起来，有些突兀地吐槽，“菲莎那女人肯定又要讹我一笔了。”

这时，灯光操作员突然说：“镜子是那个、那个助理带过来的！”

仿佛被提醒了一般，米达兰也点点头说：“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他，对，他说他是马戏团新来的，好像是叫……山姆。”

……

“探长，歌剧院的异常意外顺利地解决了呢。”林斯慢悠悠地开口，十分惬意。

确实很顺利，这也是艾德尔没想到的。根据最后给出的线索，目前有两个地方可以调查：一是重返永生花房，二是新的可疑对象，菲莎马戏团。

对于林斯对自己不定的称呼已经见怪不怪了，艾德尔心里仍然思索着刚才看到的荧光物质，便也分享出情报：“灯光控制台上沾有魔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按钮底下的残留，它的组成成分与花房土壤检测报告的结果近乎相等。”

林斯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目光盯着前方却没有聚焦，显然是在想自己的事。不知想法如何转了个弯，林斯突兀地问：“对了，你的副作用怎么样了？还好吗？”

“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艾德尔说。

“那就好。”说完，林斯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一下，说，“艾德尔，你的能力真是神奇。所以其实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艾德尔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林斯说的那样全能。

他目光有些探查地看着对方：“林斯，如果你也中招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幻觉呢？”

“你不如直接问我害怕什么。”对方摊了摊手，施施然一笑。

艾德尔仍然直勾勾盯着对方。“我问了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随后，林斯说：“探长，我害怕失去你。”

“我知道这不是真话。”艾德尔愣了半秒，随后释然一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真话。”

林斯的眼神很认真，看着不像在敷衍，可他的唇角却带着点嬉闹的态度，半掺真半掺假，艾德尔看不懂、看不透现在的对方。

危险的傀儡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艾德尔的评价。

他有些无奈，“林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甚至有时候在刻意引导。”

艾德尔其实早就想弄清楚了，对方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在若有若无地试探他的底线，并且让他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闯入和帮助，很明显的偏向。

这会让他成为习惯的，尽管艾德尔不承认。

林斯真的很会把控人心。

“探长，你每靠近真相一步，我的‘伙伴’就会替你死一次。”林斯轻声说，“所以请你尽情向前吧。”

如果这是情话的话，艾德尔一定动心了。

可现在，他只觉得林斯没安什么好心——究竟是什么真相，会让林斯的傀儡替他死上千百次？

艾德尔十分绅士地笑了笑说：“即使没有你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