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后卫澜渊就靠在树上,他手臂上插着支简易的木箭,脸色疼得发白,猛然看到秦凌霄从树丛后钻出来时,也明显错愕住了,不等卫澜渊回过神来,秦凌霄已经两三步跑到了他的跟前。
卫澜渊被他的木箭给射中了。
“这箭上我抹了毒草汁,你别乱动免得毒素加速运行。”
卫澜渊听得惊愕,脸色更是白了三分,可下一瞬,他就愣了。
秦凌霄直接撕开他衣服上的袖子,将那木箭拔了出来,卫澜渊疼得闷哼一声,手臂上就突然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是秦凌霄抓住他的手臂,正含住伤处给他吸毒血。
“你……”卫澜渊有些呆住。
秦凌霄也不说话,只凝肃着脸,把毒血吸了吐掉又重新吸,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直到血液恢复了猩红的颜色,他这才放开卫澜渊的手臂。
“我去给你找草药过来,你呆在这里不要乱动。”
交代了,秦凌霄转身就跑,卫澜渊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有些呆愣的样子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听话的站着没动,只是垂眼看向手臂的时候,一双远山细眉微微拧了起来。
因为射伤自己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弓箭,所以那伤口倒也不深,就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有点像个血窟窿一样,卫澜渊盯着看了须臾,指尖试着动了两下却感觉有些微的吃力,然而再眨眼时,卫澜渊就感觉不对了。
他感觉有些头晕,身体也有些乏力发麻,似乎是……站不住了。
树丛后,秦凌霄刚跑回来,远远的就看到卫澜渊身体不稳,险些栽倒的样子,他惊了一跳,直接三两下跑了过去,在卫澜渊倒下的那刻,一把将人给接住。
“卫澜渊?卫澜渊?”秦凌霄沉声喊他。
卫澜渊微微睁开眼,视线却有些模糊,他咬了一下唇,努力维持自己的清明:“我……头晕。”
秦凌霄不说话,抱着他小心地滑坐在地上,他把找来的草药放到嘴里嚼碎,又吐出来敷到卫澜渊手臂的伤处,再把他的衣服撕了一块下来给手臂上做了包扎,等弄完时,卫澜渊已经靠着树干闭起了眼。
秦凌霄不确定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只伸手摸向他的手腕查看他的脉象,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毒药汁的影响需要注意,秦凌霄无声一叹,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在卫澜渊身边坐下。
他得守着卫澜渊,免得这人再出事被什么蛇虫给咬了。
不过……
扭头看向卫澜渊时,秦凌霄又疑惑了。
这人明明柔弱无骨,又胆小如鼠,这个时候却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想不到,秦凌霄也就摇摇头,跟着靠着树干闭起了眼。
林中寂静,偶尔听得鸟叫声从山林间传来。
卫澜渊醒来时,刚过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大亮,他睁开眼,一扭头看到的就是身边挨着的秦凌霄,那瞬间卫澜渊眸色一惊,凌冽骤闪,他猛地掏出匕首准备刺去的时候,那匕首却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即将刺进秦凌霄咽喉的位置,堪堪停住。
这个人,抢了他来,强行婚配,欲想对他施暴,对他拳脚相向,甚至打舍了他的小腿让他失忆也没想放过他,他当真恨极,而现在,这个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躺在这里……
只要这一刀捅下去,荒山野岭无人作证,谁知道他是被什么人杀的?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以秦凌霄往日的作风那么多的仇家,想杀他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所以,只要一刀下去,卫澜渊就能报仇了……
“唔……”可秦凌霄突然皱眉似要醒来。
卫澜渊被吓了一跳,刚把匕首拿开,秦凌霄就彻底醒了。
“你醒了?醒多久了?”秦凌霄一睁眼,就问卫澜渊的情况,看卫澜渊慌忙的移开视线,秦凌霄又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卫澜渊下意识的摸向那被包扎过的手臂,只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匕首,心里同时有些发慌,深怕被秦凌霄发现他刚才的打算。
秦凌霄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在得了卫澜渊的回应之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又问:“你不是应该在家里休息吗?怎么会来了这里?”
“我……我来这里打猎……”
“打猎?就你?”秦凌霄满脸怀疑地将卫澜渊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卫澜渊是来这丛林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的。
卫澜渊可不知道秦凌霄是怎么想的,他只回避着秦凌霄想将匕首藏起,口中就下意识的解释道:“我之前听到少言他们说家里存银没了,姥爷还准备拿阿爷送给他的东西去镇子上当了换些银钱好准备过年,我……我想帮忙,就进山里来看看,碰碰运气。”
秦凌霄听得皱眉:“姥爷要当东西了?”
卫澜渊嗯了一声,同时也终于将匕首藏好了。
秦凌霄皱紧了眉:“看来家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拮据得多。”不过眸光再看向卫澜渊的时候,秦凌霄又定了定神道:“打猎的事有我,你回去吧。”
卫澜渊意外,仰头看他。
秦凌霄道:“这山里有野兽,初步估计体型不小,你小身子骨的如果遇上能不能活命都不一定,还是回家吧。”
“那你呢?”卫澜渊皱眉略微迟疑的问:“你就不怕会遇上?”
挑眉,秦凌霄突然轻笑,有些揶揄的问:“关心我?现在不怕我了?”
卫澜渊一怔,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没说话。
“其实你真的不用怕我。”秦凌霄突然开口,放柔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以前的我确实可恶,又人神共愤,但少年人,谁没有个误入歧途的时候?就算是要判死刑,至少也得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听着这话,卫澜渊身体微微一僵,他缓缓扭头朝身后的人看去。
那人就站在树下,穿着一身粗衣,袖口与裤腿都收紧扎拢,勒紧的腰身身形颀长。
很干练而又精简,整个精气神与卫澜渊记忆中的恶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迎视着卫澜渊那略带小心而又警惕的眸光,秦凌霄无声一笑,又道:“你应该信我一次,我确实改过了,这些日子,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诚意吗?”说着,秦凌霄无声轻叹:“至于以前对于你的那些伤害,我很抱歉,事情已经都发生过了,也不可能就真的当做没这回事,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也不会再打你欺负你,所以,也请你至少不要再那么怕我,最起码相信我一点,我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卫澜渊就盯着他看,虽然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动容。
这些日子,在秦家,他看到秦凌霄的表现确实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似乎是要踏出这一步,可那些被殴打的景象却让卫澜渊又胆怯了三分。
秦凌霄看他这幅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无奈,也不想操之过急怕又把人给吓着,便干脆轻笑一声,将话题回到了之前的对话:“山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会点防身的本事,要真遇到了肯定能跑的。”
“我……我会打猎的。”卫澜渊突然开口。
秦凌霄一愣。
卫澜渊又道:“……我不用弓箭也能打猎,虽然打不了大家伙,但打些小东西不是问题。”说上了话,胆怯的感觉似乎也就没那么浓了,再看秦凌霄那略显温和的神色,卫澜渊胆子顿时也大了一点,再开口话也多了几分:“我之前听少言说,镇上有酒楼收购山里的野味,只要能猎到新鲜的野物,就可以拿去卖镇上的酒楼,还有一些皮毛,保存的好的干净清爽的也能换不少的银子,所以……我想帮一点忙。”
秦凌霄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他看。
卫澜渊不知道秦凌霄在想什么,只有些紧张,又害怕他会突然发难,微微抿了一下唇,又小心地道:“我……我这就回去。”
他又害怕了。
秦凌霄刚要开口,却不及说话便看见卫澜渊转身就跑,那样子,活像是有狗在追他似的。
动动唇,秦凌霄有些无奈,他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心里默念着:这是个孩子,这是个孩子,这是个孩子……
反复几次之后,秦凌霄总算恢复正常。
自己三十好几的人了确实不能跟个十多岁的孩子计较。
但是。
看了看卫澜渊跑开的方向,秦凌霄还是不太放心,他慢慢踱步跟了过去。
……
卫澜渊确实没有回去,他虽然跑了,但却是朝着丛林的另外一边跑去的,他想打猎换点铜板补贴家用。
失忆的卫澜渊现在就像是个没有根的浮萍,秦家是他唯一的岸边,杜南林跟秦云天就是救他的稻草,秦家的其他人待他也好,对他照顾的十分周到。
至于秦凌霄……
这个人,是他仇人,却也是他那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与他成亲的夫婿。
卫澜渊是怕他,如果可以卫澜渊只想离他离得远远的,但……卫澜渊没有地方能去,那么他留在秦家想要受到庇护,就得依仗杜南林跟秦云天他们。不过还好,这段时间以来,秦凌霄没有再犯浑过,更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就像秦凌霄自己说的一样,他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真正的做到了为人子为人兄应该做的担当和责任,要不然的话,卫澜渊心里想着的一定还是逃跑,逃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他就想给秦家稍微出那么点绵薄之力。
想到杜南林等人,卫澜渊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独自一人朝着丛林里面走去,路上捡了一把小石子拿在手里,林子里有山鸡因他的到来而扑腾着出没的时候他反应极快,一块小石子扔了过去,直接敲得山鸡扑腾两下便没了动静。
秦凌霄随后而来看到这样的情况明显有些错愕,他微微睁大眼睛眸光重新朝卫澜渊看去,就看卫澜渊脸上带笑把地上的山鸡捡起倒拧着抓着继续往里面走。
再之后,秦凌霄就跟在后面,眼看着没有狩猎工具的卫澜渊凭着路上随手捡来的小石块又敲晕了好几只山鸡跟几只肥肥白白的野兔,他找来蓑草编织成绳子,把山鸡跟野兔都捆成一堆,弄完这些时,卫澜渊看了看日头,日头接近了正午显然时辰已经不早。
可,就在卫澜渊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却绷了起来,脸色也瞬间变了凝肃起来。
一直暗中观察卫澜渊的秦凌霄也发现了不对,但他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狐疑的盯着卫澜渊看。
坦白说,卫澜渊今天给他的意外着实不小。
才十来岁的少年人,独自出入山林里面却如鱼得水,一手石子打猎的功夫绝到了家,而且他的观察能力反应能力,甚至于对于石子扔出去的力道都精准到了极致。
秦凌霄断言,卫澜渊要生在他的那个年代,绝对是个出色的狙击手,就是……这身子骨太瘦弱了,需要打磨加强锻炼。
这个念头才一出来,秦凌霄的脑子里随即想起了另一个事来。
卫澜渊确实是没有生在他的那个年代,但……这或许并不妨碍他把卫澜渊教成一个出色的狙击手,毕竟他现在来了卫澜渊的年代不是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秦凌霄看着卫澜渊的脸色顿时都变了几分,可下一瞬,秦凌霄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再次朝卫澜渊看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卫澜渊的肩头居然慢悠悠的探出了一个蛇脑袋!而且那脑袋居然还有个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
这是条蟒蛇!
凌了神色,秦凌霄当即就摸出自己制作的简易弓箭瞄准那条蟒蛇,他眸光变得阴冷且满是锐利,就生怕下一秒那蟒蛇会一口给卫澜渊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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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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