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玩家,现在我们继续游戏。”
厚重的门板关闭,瘦子照旧站在圆桌的最前方,稍稍有些费力地蹦了上去。只有站到最高处俯瞰众生,才能让它得到这些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接着,瘦子巡视过仅剩下的五个人,整理帽檐的动作一顿,众人都疑惑之时,它目光犀利地看向姜休。
时景焕顺过去看了一眼。
5号玩家姜休早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他两边的座位依旧空荡荡的,现在只有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最中间,不过他本人倒是浑不在意。
在场的人都亲眼目睹了姜休擅自改变座位的场面,而瘦子还特地要求过不允许随意走动。
这一顿,大家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姜休,不自觉地替他捏了一把汗,时景焕甚至听到了有人在咽口水,气氛不知不觉就紧张了起来,大家都在等待着惩罚的降临。
不少人私下抱怨这游戏本质上是服从性测试,但要真让他们起来反抗,胆量这种东西又不复存在了,还美滋滋地坐在一旁看他人的戏,好不快活。
瘦子用它几乎要突出来的眼球,死死盯着姜休:“你动过了?”
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距离,瘦子似乎格外担心他们会自行改变位置,这种担心并非出自于对玩家生命安全的考虑,反而更像是在生怕玩家没出事的心态。
姜休故作无辜地与瘦子对视,敌不动他也不动,良久,他才开口回答瘦子的问题:“我都起不来,怎么去别的地方?”
瘦子向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都向前倾,靠近姜休的脸直直对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样的距离太近,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估计早就撑不住移开视线了,但姜休背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时景焕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再不开始那些人都要死完了。”
瘦子:“……”
这一声催促很不客气,但也是实话,瘦子移开视线将这一页翻了过去,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姜休。
又是瘦子熟悉的话术:“各位玩家,天黑请闭眼。”
游戏继续。
两轮下来,众人大致了解了流程,游戏进度也顺利不少,大家都还没从“竟然这么草率地放过了违反规则的人”和“看来npc也不是很可怕嘛”的心态中回过味儿来,闭眼时就听到了一声大喊——
只听见姜休倒吸了一口冷气,重工的座椅在地面上摩擦出“呲啦”声,就像是长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激得人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姜休口中还毫不留情地吐槽:“能不能别……别碰我!”
时景焕别开头,心想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无疑是瘦子对“不听话”的小小惩罚。当下正轮到反方阵营睁眼,姜休整个身体都面向1号玩家暴躁首领,却没想到正对他面前的,是一张满是疮疤的面孔直接贴脸。
瘦子距离他仅有半公分,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位斯文的玩家表面上有勇有谋,实际上还是遭不住如此惊吓,忍都没忍住地喊出了声,但他喊到半道才意识到这样会暴露身份,堪堪将惊吓声拐了个弯——这也是瘦子蹲在人前吓人的目的,直接暴露阵营身份对于它来说再好不过。
尽管这对瘦子也全无好处。
“请确认本轮你想要袭击的玩家。”瘦子一如往常地走流程,全然不顾被吓的人的死活。
“……”
“天亮了。”
瘦子意犹未尽地坐回原来的位置,还不掩饰地观赏着姜休的表情,对大家说:“本轮守卫成功,无人死亡。”
好人阵营剩余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时景焕照旧低着头,没流露出任何反应。
这一轮他守卫的是7号路华月,尽管大家更偏向于另一个预言长老,但他终归还是相信自己的逻辑——5号玩家是特地跳出来倒钩的。
机械人介绍规则的时候信息量可以说很是庞杂,很多人都忽视了暗影首领在第一次查验时是查不出来真正身份的。这样一来,两个反方阵营的人都可以确定。如果不幸冤枉了好人,最差的结果就是场上的好人阵营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不确定正反方阵营的混沌使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场上的反方阵营至少还有两个人,而这一轮的任务名单数为四人,无论怎样都会包含进一个反方阵营的玩家,想要任务成功,必须快点启用第二身份才可以。
时景焕扫了一圈剩余的玩家,基本能确定正方阵营的人选,接下来需要等的就是任务失败,好人阵营投出有可能的对立人选。
……
10分钟后,瘦子宣布任务失败。
“老规矩,各位玩家需要在本轮投出你认为的对立阵营,五分钟后进行投票。”
这一轮进度出奇地快,瘦子又回到了墙角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动作,帽檐也垂落下来。
时景焕直截了当率先发言:“我这一轮守卫的是7号玩家,所幸过了这么多局游戏终于守卫成功,实在是不容易,所以大家应该也都清楚预言长老是谁了。”
他眉眼凛冽,尽最大可能加快游戏进度。接下来,时景焕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推测,把反方阵营余下的两人堵得哑口无言。
姜休表情都凝重半分,搭在圆桌边缘的手挠了挠鼻尖:“你怀疑我?”
他本以为跟时景焕结成同盟后这人就不会再怀疑了,却没想到刚开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景焕不咸不淡地给他递了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接下来的几个人发言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三两句就过。
姜休无话可说,最终只好冠冕堂皇地为自己辩证了几句,依旧拿出好人的架势吓唬其他人,而1号暴躁玩家直接放弃抵抗,发言时牛头不对马嘴的。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瘦子组织最终投票时刻,嘀咕了这么一句。
瘦子点了点抽屉中的票型,与举手投票的结果一样,5号玩家遗憾落幕。
“欺诈者第一身份死亡后,可以拉一个人同归于尽对吧?”姜休作为反方阵营的欺诈者,终于启用了本场游戏第一个身份牌技能。
瘦子勾起嘴角,竟然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是的,玩家。”
“那我选她。”
姜休指了指7号玩家路华月,成功将这位真正的预言长老也一起带出了游戏,路华月深感无语地先开了她的第一身份牌。
敖翰林伸长了脖子,果真是预言长老。接着他就听到路华月也带着笑:“被杀的预言长老也能禁言啊,我看看……就禁言1号玩家好了。”
瘦子:“好的,1号玩家下一轮游戏禁言。”
1号暴躁玩家:“……”
瘦子在门前来回踱步,为这两位胆大包天的玩家精挑细选了一个好归宿,这次连路都不引了,全然让他们自己探索。
“5号、7号玩家,请~”瘦子张开一侧手臂,引着姜休和路华月向新的黑暗空间去。
游戏整体过半,场上一步步只剩下了4个人,敖翰林突然发觉这游戏本质上就是守时人自相残杀,目送着同伴步入未知的领域,背后藏着的是残忍。
他半张脸都贴在桌面上,脸上的肥肉在打过蜡的木头上流淌,小声质疑:“那个……这样真的对吗?”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简从生走在前面探路,微微侧头对黑羽这么说。
黑羽摇了摇头,飞一会儿停一会儿,始终保持围绕在简从生旁边。
诡怪消失之后,漆黑的森林就逐渐显露出走廊原本的模样。走廊红色警报灯映照在脸上,时不时就野心勃勃地将人笼罩起来,红得让人以为下一秒就会被这光芒吞噬殆尽,又随着简从生向前的步伐逐渐消退,周而复始。
简从生试着找寻来时做下的记号,却没有任何相关的痕迹。如果不是走廊会自行清空记号,那么只能说明现在所在的走廊与原来的并非是同一个,他们又进入了一个新的走廊。
至于这走廊的尽头能否通往游戏房间,就更不得而知了。
简从生手上拿着一块尖利的石头,手腕低垂在身侧,划过墙壁时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心中也不受控制地打起鼓来。
他们一前一后已经在走廊里游荡了至少一刻钟,但来时分明没有耗费这么长时间。走廊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忽而上坡又忽而变成了下坡,倒真有在爬山的错觉,期间他们从未停下脚步。
直到简从生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再度看到他曾划过的白痕。
黑羽还在一股脑向前飞,简从生明白它这是又来了干劲,可惜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不用白费力气了黑羽,我想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他停下脚步,缓缓说道。
怪不得走廊那么长。
所有进入黑暗空间的人都要被瘦子摆这么一道,层层难关有如洋葱似的,走不出去的时候很容易让人陷入绝望。而专属于简从生的“洋葱”偏偏还格外辣眼睛,熏得黑羽都受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不会出不去了吧?”
黑羽停落在离简从生对面最近的一盏警报灯上,收起了不淡定的翅膀。
简从生背靠在墙,没理这货层出不穷的惊讶,他一侧胳膊搭在警报灯架子上,指尖还在轻轻敲打着空气:“栈内又延伸出来的一个小型无限流世界……”
尽管手上的动作并未发出声音,但黑羽一见这情形便明白主人又在穿“线”了,于是目达耳通地闭了嘴。
简从生习惯在思绪混乱时这样做。整个世界,无论是合理或是不合理的,都可以看作线**的无限集合,陷入困境之时必定有无意间遗漏掉的信息。或许单一的线索不足以引起注意,但顺着一条线发展下来,再汇聚成无限世界的点点滴滴,大多能找到些隐藏在隐秘角落里的关键信息。
与来时貌合神离的不同走廊,时不时出现的上下坡,还有……诡怪消失前留下的那句“你要被诅咒了哦”。
“难不成这算是反向鬼打墙?”简从生发出了声音,但没有当事鬼能给他解答。
黑羽咂巴咂巴尖喙,努力跟上主人的思路:“正常的鬼打墙都是迷失方向,反向的话,那我们只能辨别出固定的一个方向吗?”
简从生沉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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