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恭喜各位找到最终的破解之法,完成所有游戏。请所有存活玩家回到游戏大厅集合,也就是你们最开始聚集的地方】
机械音刺刺啦啦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像是在耳边摩擦钢丝球一般,但房间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耳麦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可这小小的空间里,还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最后关头,玩具熊圆圆的拳头刚碰上墙壁就被敲得当头一棒,再加上按钮本身就不好按,她最终还是大计未成,这时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这样有什么好玩的,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那么多人一起玩游戏!”
没有人理会她。
玩具熊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似的摔来摔去,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她身体里的棉花又甩了出来。
……
一片黑暗当中,简从生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半分,浑身都涌起一股麻劲儿——那是精神紧绷过后,随之而来的强烈反应。
身后是锋利无比的尸骨墙,简从生身形晃了晃,在即将站不稳的那刻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与此同时,时景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怎么虚成这样?”
简从生感觉到被人从身后环抱起来,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不知是后劲太大还是真的不争气,他半边身体都涌起了热意。
缓了几秒钟之后,简从生勉强勾起笑容:“怎么,你想试试?”
时景焕没回答,扶着肩膀的手却不自觉地摩擦了几下,简从生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这心跳声会吵到身旁人时,一道带着歉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抱歉,是我疏忽了。”姜休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尽管漆黑当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先说出了这句话。
最后本应是姜休盯着玩具熊,但大家都在看倒计时结束,冷不丁地就会出岔子,让玩具熊有了可乘之机。好在最后还是补救了回来,才没有酿出大祸。
简从生动了动肩膀,像是怕人看出端倪似的咳了两声,不自在地说:“本来就是大家的责任,你内疚干什么,没必要。”
他最擅长的就是说这种客套话。
如今已经化险为夷,迟来的责怪并不会带来好结果,尤其姜休本身就是一个聪明人,私下里肯定少不了复盘,简从生就更不需要站在上位指导别人了。
姜休见他这么说,心中莫名感到更对不起了。
……
最后,尸骨墙恢复成拱门的模样,两个房间的人再度汇聚,他们在黑暗当中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这一次无关猫鼠身份,也不存在互相撕咬的局面。
在外面房间的4号玩家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还有着微弱的呼吸,简从生一把将他薅起来,打算也带到游戏大厅中去。
“你们也真是的,干嘛还带个累赘啊。”
1号玩家兴奋得过头,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简从生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再加上旁边有时景焕一起帮忙扶着,让他轻松了不少。他掀起眼皮,淡淡说道:“ 1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他不是帮过你吗?”
早在他们开始狼人杀游戏之前,灯还没亮的时候,有个人用耳麦大喊大叫着帮助另一个人逃脱房间,简从生对这个声音记忆犹新。后来简从生试着一一对应,将其他人排除掉之后,唯一的可能就是4号费劲千辛万苦帮助人逃脱房间。
而那个被帮助的人,就是1号。
尤其刚才还猖狂得不行的1号听到这里就闭上了嘴,简从生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灭了灯的房间接二连三,没有一个人知道最开始聚集的游戏大厅到底在什么位置,大家只是跟着光源走。绕过尸块、蹚过血水,还没安静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从生又提了提搀扶着的人,转过头去:“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其他人闻言也当即转过头去,与鬼鬼祟祟的玩具熊撞了个正着。不远处,玩具熊偷鸡摸狗一般,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其余身子都躲在门后,双手扒着门框边缘悄悄向外看,躲得很不精明。
见行迹败露,玩具熊挠了挠脑袋,放弃了躲在门后面的跟踪计划,缓缓走到众人面前说:“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游戏大厅。”
“有必要躲得这么明显吗?”
简从生停住脚步,半边身子都转向了她。
玩具熊没说话,显得有些局促,她双手交叠起来背在身后,脚尖还竖起来时不时轻点地面,这模样与刚才破防大骂的邪恶熊大相径庭,仿佛又回到了小孩子的状态。
“好了,我们快走吧,她想跟着就跟着。”
路华月走在最前面,不得不跟着其他人转身一起看向玩具熊,可这熊墨迹半天也没说什么话,此时已经没了耐心。
简从生与时景焕拖着伤员,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玩具熊渐渐就飘到了两人的身边,欲言又止。大概是她试探的模样太明显,简从生想忽略也没有办法,索性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玩具熊猛地抬头,嘴唇又蠕动了几下才说:“把我的小纸条还给我。”
她说话时语气很硬,但还是能听出来是在虚张声势,尾音都飘到不知哪里去,简从生也没心思再跟她纠缠,只是将身子稍稍向后偏了偏,示意她冤有头债有主,找时景焕才能拿回来想要的东西。
“快点给我。”
时景焕一只手撑着人,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半天,就在玩具熊以为纸条丢了的时候,他才堪堪拿了出来。
直到这时,简从生才看清所谓“说明书”的真面目。那纸条摊在手心里,足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已经被折成不能再折叠的模样。
说是“纸条”,实际上这笔记是可以被称为压缩书的。
时景焕早先将它拆开又折上,此时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般严丝合缝,没了外界的束缚,纸条在手心里缓缓展开,还能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字。
玩具熊急不可耐地跑到时景焕面前,一把将纸条抢了回来,还因为倒退着走路、脚下步子太急,差点向后平地摔一跤。
前方传来忽远忽近的聊天声,敖翰林原先受伤的肩膀已经没了知觉,除了昏迷不醒的4号,他绝对是最想离开这个栈的人。
敖翰林脚下倒腾得飞快,说:“怎么走了这么远还没到啊?”
“就快到了,大家再坚持坚持。”路华月道。
唯一的白色光亮就在眼前,可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似的,每向前一步都在消磨人的耐心,让人怀疑这是否又是机械音戏耍众人的“新游戏”。
简从生望着前方,直到视线都变得虚焦才低下头。恍然间,他想起了玩具熊不断重复的话,沉默片刻才说:“我说怎么那么熟悉,‘生命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这句话,应该是化用了麦克白的台词吧?”
“什么台词?”
时景焕对这些不太了解,顺势问道。
简从生深呼吸一口气,又仔细回想了下,语气终于确定了几分:“原台词跟这个有些不一样,开头两个字用的是‘人生’。”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高谈阔论的可怜演员,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1]。
“所以,‘可怜演员’是谁?你吗?”
简从生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玩具熊,他的语速不算快,莫名让人感到捉摸不透。
玩具熊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头,缓缓与简从生对视。她轻笑一声,似是不屑:“好吧,现在反应过来也不算太晚,没想到你还真知道我在说什么啊。”
简从生也不谦虚:“不多,对付你正好。”
玩具熊笑得更开了,整个身子都仰到后面去,大笑出声,随即又拍了拍握成拳的双手,将纸条完完整整塞进口袋里——这口袋倒是缝成了一针一线,没有崩得乱七八糟。
“那这位可怜的演员,烦请您说说还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多久?”
简从生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好在4号被拖行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将要转醒的迹象,他全权将这人交给时景焕一人搀扶着。
玩具熊愣了一下,结束了戏剧般的大笑声,正色道:“往前走就是了,你们队友不是说了吗,很快就会到了,贵在坚持啊。”
话是这样说,但一行人走了将近半小时都没看见任何出口,更别提什么游戏大厅了。照这样走下去,恐怕那一抹光亮消失他们都走不出这栈,简从生不得不从玩具熊入手。
原先大家一致认为机械音是这个栈的主人,顶多再加个瘦子有些可能,从未有人怀疑过半途加入游戏的玩具熊。
如果不是6号玩家在游戏中丢了性命,玩具熊也没机会出来替代其他玩家——就连这顺理成章的发展,也少不了瘦子的一手安排。
简从生垂眼看着玩具熊,显然是对她这种说法并不接受,一人一熊就这样对峙着,最后还是玩具熊撑不下去这注视,摆了摆手缴械投降。
“好吧,你赢了。”玩具熊摊开手掌,仰头看着他,“早知道你这么敏锐,当初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1]“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出自莎士比亚《麦克白》第五幕第五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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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可怜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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