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者那由纯粹粘稠黑暗构成的巨大利爪,如同撕裂幕布的恶魔之手,蛮横地撕开了记忆碎片脆弱的空间屏障。
冰冷的、贪婪的、带着毁灭性暴怒的恐怖意念,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这片刚刚凝聚起一丝“理解”微光的血色时空。
“蝼蚁!休想——!!”
那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的咆哮,裹挟着无尽的怨毒和吞噬渴望,瞬间将年轻父母意识中刚刚萌生的那点震撼与悲怆冲击得七零八落。
“吼——!!!”
巨大的黑暗利爪,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直接抓向记忆碎片的核心——产房内,那个代表着被放弃的“B胎儿”的、散发着纯净悲伤与不甘的遗憾波动源!那是噬忆者最渴望的食粮。
它要赶在“和解”之光彻底净化这份遗憾前,将其吞噬殆尽!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苏禾的意识体上。
她本就濒临破碎的灵魂壁垒发出刺耳的哀鸣,冰蓝色的心钥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连接年轻父母的两条心钥丝线瞬间被狂暴的黑暗能量冲击得扭曲、黯淡,传递过去的“理解”意念被强行打断。
“噗!”苏禾的意识体如同被巨锤击中,再次“喷”出无形的灵魂之血。
巨大的反噬力让她瞬间失去了对心钥核心的精细控制。
右半身的麻痹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几乎无法维持悬浮的姿态。
现实层面,十七年后。
林文死死握着苏禾的手,掌心相贴处的心钥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
她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手在剧烈颤抖,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流逝。
她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源自血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
“禾禾!撑住!”她嘶哑地尖叫,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残存的精神力量,如同飞蛾扑火般,顺着交握的手,疯狂灌入苏禾体内,试图支撑那摇摇欲坠的灵魂!
苏承岳瘫在地上,看着妻子和女儿身上爆发的冰蓝光芒和那肉眼可见的剧烈痛苦,巨大的恐惧让他发出无声的哀嚎,只能徒劳地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妻子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记忆碎片内。
噬忆者的黑暗利爪,即将触及那团纯净的悲伤光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心钥丝线短暂“唤醒”、又被噬忆者威压冲击得意识混乱的年轻林文,在产房的血泊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清醒的意识。
而是被那来自遗憾核心本身的、最后的纯净悸动(那声幻听的婴儿啼哭),以及噬忆者那针对她“孩子”的、**裸的恶意和贪婪,所彻底激发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最本能的母性守护意志!
“不——许——碰——他——!!!”
一声超越了药物压制、超越了□□极限、凝聚了生命最后所有力量的、如同母兽护崽般的灵魂尖啸,从年轻林文的灵魂深处爆发出来。
这尖啸并非声音,而是一股纯粹到极致、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念。
这股意念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那抓向遗憾核心的黑暗利爪。
这守护意念本身,正是遗憾核心最强大的组成部分。
它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那团纯净的悲伤光晕。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混合着极致悲伤、不甘、以及最纯粹守护意志的遗憾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爆发开来!
“嗤——!!!”
噬忆者的黑暗利爪在接触到这股爆发的精纯遗憾能量的瞬间,竟然发出了如同烙铁入水般的剧烈反应。
粘稠的黑暗被这股守护意志灼烧、消融。
那巨大的利爪如同被烫伤般猛地缩回。
噬忆者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嘶嚎。
这意外的反击,为苏禾争取到了最后、也是唯一的喘息之机!
她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噬忆者嘶嚎带来的精神冲击,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失控的心钥核心力量,不再试图引导“理解”。
而是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死死地护住了那团爆发后、正在缓缓消散的、代表着被放弃婴儿最后存在的纯净光晕。
同时,她将年轻林文那不顾一切的守护尖啸,以及那光晕中蕴含的、最后的、并非怨恨而是纯净眷恋的意念,通过心钥丝线,如同最汹涌的浪潮,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灌注进了年轻苏承岳那被恐惧和崩溃充斥的意识核心!
“看——!!!”
苏禾的意念混合着心钥的冰蓝光芒和婴儿最后的纯净眷恋,在年轻苏承岳的识海中炸开!
“看看她拼死守护的是什么!看看你放弃的是什么!不是冰冷的概率!不是负担!是她的命!是活生生的、会眷恋、会哭泣的生命!是你的女儿!!!”
“轰——!!!”
年轻苏承岳如遭雷击。
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产房紧闭的门。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崩溃和懦弱,而是被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一种…被彻底点醒的、如同剜心般的清醒所取代!
他看到了!
透过心钥传递的画面和意念,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不是医生冰冷的概率数字,不是自己那庞大到压垮一切的恐惧!而是产房内妻子那不顾一切守护的疯狂意志。
是那个小小的、即将消失的生命传递出的、纯净的、对这个世界的短暂眷恋。
那是他的女儿!他亲手放弃的女儿!
“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惨嚎,猛地从苏承岳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不再是懦弱的逃避,而是巨大的、无法挽回的、如同灵魂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他猛地扑向产房的门,用头、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金属!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晚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啊——!!!”
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冰冷的现实,如同最无情的法官,宣判着早已注定的结局。
产房的门,纹丝不动。
门内,年轻林文那爆发了最后守护意志的身体,在药物和巨大的消耗下,彻底失去了意识,瘫软在血泊中。
只有眼角那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母亲最深的绝望和悲伤。
门外,年轻苏承岳的额头撞在冰冷的金属上,鲜血淋漓,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缓缓滑落,跪倒在血泊(他自己的血)中,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巨大的清醒带来的剧痛,比之前的崩溃更加深入骨髓。
那团代表着被放弃婴儿最后存在的纯净光晕,在心钥核心的守护下,没有立刻被噬忆者吞噬,却也无法阻止其缓缓消散的命运。
它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越来越微弱,那份纯净的眷恋和不甘的悲伤,如同最轻柔的叹息,弥漫在整个记忆碎片空间,也弥漫在苏禾、年轻父母,以及十七年后紧紧相连的三人的灵魂深处。
苏禾的意识体悬浮在这片悲伤的海洋中,如同被彻底冻结。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失败了。
零的嘱托犹在耳畔,她拼尽全力,引导了理解,放大了那最后的纯净眷恋,甚至让父亲在剧痛中获得了迟来的清醒…但她终究无法改变那个冰冷的医疗决策,无法阻止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被宣告放弃,无声地消逝在冰冷的器械和血泊之中。
心钥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勉强维持着苏禾的意识不被这巨大的悲伤洪流和噬忆者不甘的咆哮彻底冲散。
灵魂的撕裂感因为过度的消耗和绝望的反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只剩下剧痛的空壳。
她“看”着年轻父亲跪在产房门口,额头流血,失魂落魄,那巨大的、迟来的清醒带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
她理解了那份无助——那不是懦弱,而是在冰冷现实和绝对力量(医生的权威、生命的脆弱)面前,一个普通人的渺小和无力回天。
他选择了“保大人”,是基于恐惧,但那份恐惧的根源,是对失去妻子、对无法承担未知后果的、最原始的、属于人类的恐惧。
这恐惧是可鄙的,却也是…真实的、沉重的。
她穿透门板,“看”着年轻母亲瘫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眼角泪痕未干。
那份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苏禾的灵魂。
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同身受地理解了母亲当年的绝望。
那不是冰冷的恨意,而是生命被强行撕裂一半的、无法言喻的剧痛!
是母性本能被最残酷的方式践踏后的、永恒的悲伤!
这份痛苦如此巨大,如此沉重,足以冰封一个灵魂十七年,甚至更久。
噬忆者那庞大的黑暗阴影在记忆碎片边缘不甘地盘旋、嘶吼。
但心钥核心最后的光芒和苏禾死死守护的那团即将消散的纯净光晕,形成了一道它暂时无法突破的屏障。
它贪婪地吞噬着空间中弥漫的悲伤粒子,却无法触及最核心的遗憾本源。
苏禾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沉浮。
终极修补的意义…理解与和解…她似乎做到了理解,理解了父亲的渺小无助,理解了母亲的撕心裂肺,也理解了那个小小生命最后的纯净眷恋…但和解呢?
看着年轻父亲那被剧痛彻底击垮的崩溃,看着年轻母亲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未干的泪痕…和解在哪里?
就在那团纯净光晕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最纯净的水滴,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苏禾守护着它的心钥光芒。
那意念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简单的、纯净的、如同初雪融化般的…释然,和一个模糊的、带着依恋的“画面”:一片温暖的、模糊的光,和一个女人哭泣的、悲伤的…却无比温暖的侧脸轮廓(属于林晚晴)。
然后,光晕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了。
没有惊天动地。
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年轻的苏承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失魂落魄的茫然,望向产房紧闭的门。
产房内,昏迷的林文紧蹙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丝。
一滴新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苏禾的意识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从悬浮的半空中缓缓坠落。
心钥核心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掌心那枚菱形印记,散发着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余温。
理解了吗?是的。
和解了吗?或许…在灵魂的最深处,那永恒的伤痕上,落下了一滴名为“释然”的露水。
微小,却真实。
但这沉重的真相,这无法改变的抉择,这永恒的失去…其重量,几乎将苏禾残存的意识彻底压垮。
噬忆者在光晕消散的瞬间,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嚎,庞大的黑暗阴影缓缓退出了这片被悲伤浸透的记忆碎片。
现实层面。
紧紧握着苏禾左手的林晚晴,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迟到了十七年的、撕心裂肺的悲伤,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释然感,如同海啸般从交握的手掌中倒灌进她的身体。
她猛地将苏禾冰冷颤抖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发出一声压抑了十七年、却在此刻无比清晰的、充满了无尽悲恸的哀鸣:
“我的…孩子啊——!!!”
与此同时。
苏承岳死死抓着林文衣角的手,也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
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迟来的清醒,同样顺着那无形的联结狠狠撞入他的意识。
他瘫软在地,看着妻子怀中气息奄奄的女儿,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十七年前那个消失在血泊中的小小身影,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抽空的茫然让他失声痛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而苏禾,在母亲那震耳欲聋的悲恸和父亲绝望的哭嚎中,在灵魂撕裂的剧痛和那滴纯净释然露水的冰冷触感中,残存的意识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地…沉坠下去。
终极修补…结束了。
代价…正在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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