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暄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景云泽一手环抱着白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这里有人，或者说不是人的东西在阻止他们想起要离开的事情，妄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但为什么他会醒得那么快，而白芷还处在，像是被梦魇困住了。

又是这样！

景云泽眼神狠厉，在河下村的幻阵，还有现在他和白芷被梦魇困住，白芷昏迷，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有东西想对付他们。

景云泽将白芷抱到床上，让池暄看着点，他自己则回到房间把清悦灯拿过来挂在白芷的床角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接着，他在床上贴了几张黄符，又在白芷的脑门上画了清心咒。

池暄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等他停了之后，问：“这就好了？”

景云泽摇头，“他的神识我进不去，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东西能帮到他，剩下的要靠他自己了。”

池暄看着白芷惨白的漂亮脸蛋，心里闷闷的，索性移开目光。

看见桌子上的花蜜，池暄恍然想起花满衣说她酿的花蜜有凝神清心，安养神识的效果。

池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他把坛子递给景云泽说：“把这个喂给白芷吃，会帮到他。”

“这是什么？”

“花蜜，花花说有凝神清心，安养神识的效果，我刚刚还吃了呢。”

景云泽接过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

但要怎么喂给白芷呢？

景云泽想了想，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把花蜜混进去，很耐心的一点一点给白芷喂下去。

景云泽坐在床边，池暄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等着白芷醒来，再多的事他们也做不了。

白芷一开始觉得自己是灵肉分离，控制不了自己，但随着意识堕入无边黑暗当中，他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他想想象的那样简单。

梦魇中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身体像提线木偶那样摆布。

眼前的黑暗被五彩霞光取代，入目的是熟悉景色，是桐涯的景色。

在白芷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桐涯时，他感觉自己被谁抱了起来。

他说不了话，只能听见声音，也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是初禾姑姑和他爹的声音，但他却丝毫不记得有这副场景。

他听见他爹说：“小殿下什么时候孵化？”

小殿下是谁？

白芷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晃了晃，然后听见了他爹的笑声。

“哈哈，看来小殿下也想早点出来。”

听见他爹这样说，白芷明白了小殿下是在说他。

可是他什么时候成了小殿下？

难道是爹爹他们是桐涯的老大，但一直没告诉他？

白芷想起他爹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感觉不太可能。

那为什么要叫他小殿下呢？

又想到原来自己在蛋里，难怪动不了。

白芷不着边际的想了很多，但是想不明白，只能继续往下听。

“最快还要三百年。”初禾摸了摸白昼手上黑色的蛇蛋，“桐涯会保护他的。”

白昼感受着手中黑蛋的重量，又看了看山崖间幻化成实体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蛇蛋里。

白昼沉默着低头看着手中，手里的蛇蛋只有手掌大小，是先天不足的蛋，黑亮黑亮的蛋壳上还有缠绕在一起的金色条纹，灵气不断的输送至蛋里，让那些金色条纹愈发明亮。

白昼修长的手指抓住蛇蛋，嗓音有些干涩沙哑，“真的要这么做吗？他还只是颗蛋。”

初禾俯瞰着桐涯，雾气渐浓，仙境虚无缥缈，找不到一丝人间的浮华和一丝杂念，极其唯美，极其婉约。

“宿命难逃。”

白昼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能说什么呢？

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嘲笑他的天真，他只是一条白蛇，一条灵力低微的白蛇。

能照顾小殿下已经是恩赐，不应该再多说什么。

可是……

白昼感受着手里蛇蛋的温度，感受着里面小蛇的生命，他觉得初禾他们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将蛇蛋放回原位。

白芷在蛋里感受到了爹爹的伤心与痛苦，他的心也跟着有点闷痛。

忽然，白芷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飘忽，这感觉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下一秒，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灵魂在被什么东西吸走，直冲天际。

在他出蛋壳的瞬间，他和初禾对视了，心下一紧，但是初禾彷佛就是随意一瞥，很快就移开目光。

而此时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也让白芷没有闲心去思考到底对视没。

白芷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汗水浸湿了发丝和衣衫，腻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很不舒服，但白芷没管这个。

失重感还没有消退，白芷觉得脑袋晕晕的，胸口也闷闷的，让他有点暴躁，很难受。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

白芷愣了一下，眼前的黑暗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景云泽那张担忧的俊俏脸庞。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很神奇，听见景云泽如玉石敲击的清澈嗓音，白芷觉得自己没那么烦躁了。

“…没事，我想喝水。”

“甜水可以吗？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嗯。”

白芷接过景云泽端来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突然被一阵嚎叫震住。

池暄趁着景云泽转身，飞奔到白芷的床边开始哭起来。

“白芷，我对不起你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白芷有点疑惑，他放下杯子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打你？是你对我施了幻术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我打你？”

“因为我说错话了。”

白芷看着他泪眼朦胧的样子有点嫌弃，伸出手指把他推远。

“离我远点。”

池暄不听，硬要往上凑，被白芷的一句“我想吃烤小鸟”吓住了，不敢往上凑了。

他怎么忘了，白芷是蛇妖啊，千万不能被他喜欢胡萝卜的单纯外表给骗了，不然哪一天他兽性大发，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池暄默默的离白芷远一点。

白芷看着他的小动作有点好笑，但也没再吓唬他，端起杯子继续喝甜水。

景云泽看着白芷头顶的一撮呆毛一晃一晃的，好像心情很好，但是他不得不出声毁掉高兴的小呆毛。

“有东西在暗处，我们必须迅速离开。”

白芷把喝完的杯子放下，看着他点头，赤脚踩在床边的脚踏上，轻轻打了个响指，立刻穿戴整齐。

“我们走吧。”

“嗯。”

池暄见他们要走，连忙拦住他们，“你们去哪里？”

白芷如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说：“凡尘那么大，出去看看。”

“我也要去。”

池暄的腿在打颤，但是眼神很坚定，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去。”

白芷歪头看了一眼他，“你的花花不是不让你去吗？”

“没事，出去玩几天就回来了，花花不会生气的。”

大概吧？

池暄不确定，但是依旧撼动不了他想出去玩的心思。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欸~”

景云泽看着池暄单纯的笑脸，觉得他应该没听见他说暗处有东西那句话。

不过看着池暄兴致勃勃的样子，景云泽觉得自己提醒他之后，依旧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就带着吧，反正死不了，要死的话，在河下村就死了。

池暄跟着他们离开梦乐城之后才想起问他们要去哪里。

景云泽看见他才反应过来的模样，觉得要是他和白芷要有点心思不纯，这倒霉孩子估计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去万度门。”

“万度门？”

池暄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脸上有点纠结，白芷好奇的问：“怎么了？”

“花花说万度门都是一群坏蛋，会随意杀妖，不让我去。”

景云泽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沉思。

万度门在凡尘境各大仙门享有盛誉，不仅是因为万度门的实力，更是因为他们逢乱必出，除魔卫道的美名，和在斩杀妖邪之前要询问前因后果再评判是非的规定，甚至在妖魔界也是享有美名。

花满衣不可能不知道，那她为什么不让池暄去呢？

有古怪。

但既然池暄不去，他们也不好强拉着他去，于是景云泽开口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

池暄低头思考，白芷看他快要把衣服扯烂了，“想去就去呗，我保护你。”

池暄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现在的白芷在他的眼里比巨人的身姿还要高大。

“嘿嘿，白芷你真好。”

“那走吧。”

“嗯嗯。”

景云泽看着他们俩都决定好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一人两妖踏上了去万度门之路。

而池暄丝毫没管花满衣快要把梦乐城翻过来的焦急，美滋滋的拉着白芷的袖子。

景云泽回头看了一眼城门，若有所思，抬手在上面施了个小障眼法。

然后转身追上白芷他们。

路上，池暄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什么“我们是要走到万度门，不可以飞过去吗？”，什么“哇，天黑了，咱们不睡觉吗？”，还有“白芷，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

白芷停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水灵灵的水蜜桃递给他，“吃吧。”

池暄接过和他头差不多大小的水蜜桃，咽了咽口水，半响憋出一句：“洗过了吗？”

白芷摇摇头，“洗了放不了多久。”

池暄想着是这么个道理，然后思考了两秒钟，拉起袖子在上面擦了几下，“嗷呜”一大口咬下去。

幸福又满足的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