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消失了?”江玦的脑袋嗡了一下,无法相信眼前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散了。
腐臭的味道还在鼻周久久徘徊,仿佛刚才那一口戏腔只是江玦自己天马行空。
还好谢重安还在身边,他可以肯定,一切都是真的。
江玦手臂垂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失态。
“多谢。”他还留有心悸,“不过,这到底是谁干的。”
谢重安倒是比他冷静许多:“这个镇子,可真是人物层出不穷。”
江玦转过身,从一开始进来,就处处不对劲,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谢重安,一个骇人的想法在脑中徘徊。
欲言又止,不过他还是说道:“的确人物层出不穷,可是我差点忘了,你不也是个人物吗?领主大人。”
闻此,谢重安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多出一丝亢奋:“道长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开始夸我了呢?”
江玦眼神直视着对方:“谢重安,你幻术不错。”
“嗯哼。”谢重安好像还很享受的样子。
“所以你一开始就发现了这处地方。”江玦看着谢重安脸部有轻微的变化,他接着道,“于是,你在我还有没发现的时候就破了这个幻境,因此,我才一直没有感觉到自己深身处幻术。”
“然后呢?”似乎一语道破,不过谢重安完全没放在心上,“接着说。”
“你我都应心知肚明,这个地方,不是敌人要我们进去,而是你,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江玦一脸警惕。
谢重安无奈看着对方,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他心中苦笑。
“的确是我想要你进去的,不是就像最开始我说的那样,我真是会乖乖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帮助你。”谢重安走上前,拿起了那杯凉透的茶水,“可惜,还是让人跑了,估计是跑得太快,家伎都忘带走了。”
江玦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道长一直警惕我。”谢重安语气似乎有些哽咽,“我既想帮助道长,但又不敢过于显山漏水,你看,现在你知道这些都是我干的,是不是更戒备我了,我猜啊,要不了多久,你就要赶我走了。”
江玦闭口不然,干什么好像自己狗咬李洞兵,不识好人心一般,再说了,这之前,这人难道不已经够显摆自己了吗?
既然身为鬼界领主,自己当然清楚对方的实力,只不过令江玦惊讶的是,谢重安在幻术上竟然颇有造诣。
如今的三大门派,分别为扶风涯,岚松宫,百灵园,在二十年前,本还有凤鸣山位列之中,此门派从前也是以幻术闻名,此功业持续了八百年之久,直到那次鬼界大乱人间,尊主一命呜呼,自此,凤鸣山一跃不振。
而那位早已亡故的尊主,则是近五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幻术使用者,可惜江玦已经忘却,他也只是前几日在书中偶尔读过,如果说把那位天纵奇才与当今的鬼界领主一并对比,也不知道究竟孰高孰低。
江玦低声叹气:“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戒备,我真是无法理解,为何你一定要跟着我。”
谢重安眉目间突然多了些喜悦。
就听江玦继续道来:“罢了,若你有无法告知于人的心思,藏着就是了。”
“那道长……”谢重安本想问自己是不是还能一直跟着了,于是试探道。
结果话音未落,江玦突然出口:“既然这里的线索也没了,那我们就走吧。”
谢重安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好。”
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再推开门时,外面天色已暗。
只剩下夕阳的余晖勉强为他们二人照亮。
“我们现在去哪?”谢重安问。
江玦道:“之前师尊跟我说,来这里可以先去镇长那看看,眼下天色已晚,凡事不安全,不如先去那里。”
“那道长去哪我就去哪。”谢重安笑嘻嘻道。
此人在江玦面前没一点正形,可是真到关键时候,他那根神经绷的比谁都紧,目光所及,看得比谁都细。
“道长在想什么?”
江玦眼神中的恍惚被谢重安看得一清二楚,首先,他不知道如何去镇长家,连门派中最重要的会堂秋雨阁他都没有摸清,更何况突然来到一处人生地不熟之地。
若说鼻子下面带张嘴,问一问就是,可是如今天色已晚,路上连具影子都看不见,四周看去,这里的镇民,透过自家的窗户纸,狰狞地看着他们两人。
江玦视而不见,最令他在意的,其实还是刚才那个戏子,虽然是个死人,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是在痛恨着谁?陆鸣吗……
“刚才戏子唱的那些词,你可有在意。”江玦边走边问。
谢重安思索片刻:“还记得只言片语,‘灵山上住了位仙君’……似乎是首人物传。”
“不错。”江玦回想着刚才刺耳的曲子,“因为曲调太过别致,我当时听得极为认真,几乎都记下了,‘灵山’应该是灵泽山吧,至于这人是谁,从词曲中听来,像是一个外人仰仗的圣人。只不过,后面好像又碰到些问题。”
无私无心解人心愁,却被人怨惹心忧……
江玦心中叫苦,不由感慨,怎么到安喜镇碰到的事都是有头没尾的,事情堆在脑子里,乱成了一麻。
谢重安道:“不愧是道长,听得好仔细,只不过我当时并未想太多,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值得探索一番。”
光仔细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一无所获,江玦眼神中全是不瞒,对自己的不满,但又只能带着谢重安在这附近瞎溜达。
实在不行,干脆破门而入,直接抓个人问,他就不信自己拿着化枯,还问不出一个地方。
“谢重安,我……”这个想法还没有说出来,他看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正静静向他们靠来。
江玦立刻噤声。
“嗯?”谢重安刚想问,就被江玦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止住了。
但是别误会,并不是说江玦扇了谢重安一巴掌,这种情况,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捂在了谢重安的嘴巴上。
随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重安脚步一怔,嘴巴想动又不敢动,硬生生把自己要说的话给憋回去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直到江玦收回胳膊,他才目送着那只手从自己嘴边离开,那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脸上,不过也多亏了江玦这个举动,谢重安才能一直安静地跟着他。
江玦却没有在意,他的心思全放在前方那个黑影身上。
他眯着眼睛,这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吗?不,身形不像,难道是刚才在勾栏瓦斯中喝茶的那个吗?
江玦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看样子,那个人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就在出其不意中,他迅速召出化枯,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嗖”地一下冲出去,黑影全无防备,结结实实地被江玦踹在地上。
白花花的刀刃竖在此人的脖颈。
江玦微微侧头,心想反正这人如此嫌疑,干脆逮来问问,比找无辜百姓要有用多。
“什么人?”他声音低沉道。
“……我操。”地上这人捂着屁股,“疼死了。”
嗯?好熟悉的声音,小巷子光线暗沉,直到江玦慢慢适应周围的黑暗,才看清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柳元?”江玦难得语气流露出诧异,连忙把剑收走,“你在这干什么?”
柳元只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把自己推翻在地,这一抬头,他也看清了罪魁祸首。
“江玦?”似乎对方积累的很久的怨气在此刻爆发,“还我怎么在这,我还想说你怎么在这呢,我等着你去镇长家,你倒好,玩忽职守,在这瞎转悠什么,江师兄,亏你还是我师兄,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江玦心里认栽:“说来话长,不过我是干正事,没有你说的玩忽职守。”
“那你怎么这么墨迹?”
“……我,不认路。”江玦艰难地说出口。
“那你不会逮个人问问吗?”
江玦眼神缥缈,心想说这不是逮住一个吗,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行,我的错,你呢,干什么?”
柳元脸都快气变形了:“要不是师尊说你脑子出问题了,我才懒得过来找你,省得某人一不小心就被厉鬼给吃掉了。”
闻之江玦一愣:“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道长,怎么样?”谢重安慢悠悠从后面跟来。
柳元隔着江玦看去:“这谁?”
江玦心虚的挠着额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毕竟这是鬼界领主,这一说,万一传到罗观耳朵里,罗观说离此人远点的话语两日都没过……
“我本是一名散修,路过安喜镇,恰好碰上江道长。”就听谢重安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在下实在不忍百姓受苦,既然到此,也听闻闹鬼一事,断不可袖手旁观,于是恳求道长带我一同前去,为安喜镇的村民尽一份力。”
“是吗?”柳元半信半疑地看着谢重安。
江玦嘴角抽了一下,“不忍百姓受苦”?这竟然也是能从鬼王嘴里说出来的,不过江玦也就随着谢重安即兴表演去了,自己纠结了半天,还是打算先不告知谢重安真实身份。
从刚才的事情看来,幕后之人毕竟也通晓幻术,带着谢重安,只会有利无弊。
他目光移去,才发现对方也正在对自己笑着。
“那好吧,既然江师兄都这么说了,我姑且相信你。”柳元目光凶狠地看着谢重安,“我是看在江师兄的面子,但是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我只是暂时相信你的话,毕竟,我不似江师兄那样单纯。”
谢重安笑了一声:“好。”
而单纯的江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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