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筑梦

行云自幼跟随俞平阔南征北讨,见惯了父亲率领俞家军冲锋陷阵,九死一生,结果却被说成有不臣之心。

年少时,父亲曾无数次教导他要好好操练,将来为韶阳守卫城门,开疆扩土,一生效忠。

父亲把母亲带在身边,除了因为聚少离多,心中实在挂念,也因为母亲同样出身将门,后来听见些风言风语,便不得不让母亲留在府中。

昭启四年,行云清楚地记得,当年父亲在炎城和南陵北城之间的王盘岭上修好了石堡,攻下北城指日可待。

正当此时收到城主姚敏璋的谕令,说被盛军伏击,命父亲尽快派兵增援。

当时俞家军众将意见向左,吵的不可开交,最终父亲不得不下令速战速决,七日内攻下南陵北城,随后连夜行军增援。

结果第五日夜里再次收到姚敏璋的加急谕令,命父亲立即带兵返回韶阳。

送信的差役透露,姚敏璋在与盛国的右将军顾去病对阵中受了轻伤。

明明说是轻伤,当年返程的时候父亲还让副将孙昭寻了最好的伤药,这里却变成了身受重伤,大概是姚敏璋为了防备父亲,不敢据实相告。

行云再次翻看文书,下方署名都是同一个人——辛浮生。

这个人行云小时候见过,知道是姚敏璋的心腹,他略一蹙眉,突然想到了八年前祖三拼死护送他逃出城后,重伤濒死前说出的细节。

俞家军抵达韶阳时已是傍晚,俞平阔不顾副将孙昭等人的劝阻,执意要独自进城面见姚敏璋,命众兵将全部在城外候命,不得擅自进城。

他知道此次吉凶难料,让年少的俞子钦先回府,自己带着伤药直奔城主府,以表诚心,随他一同进府的只有亲卫祖三一人。

不出所料,内堂里摔打破碎声,争吵声持续良久,好在最终平息。

俞平阔一脸欣慰,大步流星往府外走。

祖三松了口气,知道他想念夫人,急着回府,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毕竟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天的路,累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临到城主府大门口,辛浮生提灯追到前面同俞平阔说了什么,俞平阔突然站定,随后满脸怒色折返回来。

辛浮生小跑着追赶,祖三见状来不及问便跟着返回内堂。

起初里面还算安静,一会儿功夫便传来辛浮生的惊呼声,说俞大将军谋害主君,已被正法,守在门外的侍卫一齐冲进内堂。

祖三顾不得许多,也跟着闯入,只见俞平阔已然倒在血泊中,身体被无数支短箭没入,唯有个别处露出不足半寸的箭尾,姚敏璋垂着头坐在宝座上,衣襟处染了大片血迹,不知是生是死。

消息很快传出城外,俞家军沸反盈天,呼喊叫骂声一片,打死不肯相信他们的主将会谋害城主,为俞平阔喊冤的声音越来越大。

副将孙昭双眼血红,提着刀冲向城门,众兵士跟着一拥而上。

当晚,姚敏璋的两个儿子早就带领亲兵守在城内以防不测,两军冲突一发不可收拾。

俞家军一路冲杀进城,姚家两兄弟接连战死,之后姚华音下令绞杀俞家军,韶阳城内血流成河……

据祖三生前所说,他隐约听见辛浮生向俞平阔道:“大将军不妨等小公子到了再走吧。”

行云知道父亲不是个性冲动的人,当晚必定是对姚敏璋作出了巨大的让步,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听了辛浮生的话,误解姚敏璋还不肯罢休,暗中派人抓他进府作为要挟,一气之下才想要回去理论。

可回韶阳当晚,他一直在家中陪伴母亲,并没有城主府的人来接他过府。

若说当时祖三离的远听错了,那这些文书足以证明当年是辛浮生搜罗“罪证”,刻意挑拨,八年前的惨剧跟他绝脱不了干系。

行云一直想不通姚敏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毕竟是行伍之人,就算受了重伤,也不是辛浮生那等文人能对付的。

况且当晚祖三曾亲耳听见他摔东西和与父亲争吵的声音,不像是重伤之人该有的状态。

当晚城主府内堂里只有姚敏璋和俞平阔两个人,如果祖三没有急中看错,父亲当真身中数支短箭,很可能是机关射出的。

旧的城主府被围建在新府东南边,里面的陈设或许还保留着,务必要设法进去看看。

行云含泪把文书和父亲的徽识按原样装回,从盒子里抹了点浆糊,把卷宗重新封好,放回原位。

夜已过半,又是初次使用筑梦禁术,行云不敢下咒过猛,不确定姚华音是否会提前醒来,小心地举着蜡烛照亮脚下,悄声返回房中。

红纱帐里,姚华音睡的正熟,寝衣半敞着,肩上的佘蔓花艳红如火,行云冷冷看她,趴在方桌上闭着眼睛,内心翻江倒海。

姚华音一直睡到天光渐亮才睁眼,单手支颐侧躺在床沿上,撩开纱帘向方桌那边看。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睡的这么沉过,醒来时比往日更加容光艳美,媚眼含情。

行云揉了揉微红的眼睛看向她,“姐姐你醒了?”

姚华音手肘支撑着起身,左侧寝衣从肩头滑落,露出整朵佘蔓花,朝他勾着手指,嗓音微哑,“过来。”

房里残烛燃动,混着熹微的晨光,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行云迟疑了一瞬,起身小步向床边走,他毫无防备,被姚华音一把拉到床上,她俯身向下,指尖沿着他鬓边摩挲。

“姐姐……”行云气喘微微,双手挡在胸前,不小心触碰到姚华音的金丝肚兜,想躲闪却动弹不得,身体僵硬的像只竹竿。

姚华音眼底浓情不散,声音轻软,“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行云紧闭着双眼,睫毛不住抖动。

姚华音笑着,回想他夜里放肆的样子,目光中透出几分**,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

“你昨夜画的画,我会让人裱好了挂到书房里,城主府这么大,别整天闷在内院,多去前庭走走。你是我的人,谁若是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本城主替你做主。”

少年的本能终究被压抑在血海深仇之下,软玉温香也成了荒茔枯冢。

行云心跳渐渐平复,顾不得去想“筑梦”筑的到底是什么,只庆幸姚华音没有不许他接近府中那片禁地。

旧城主府被围建在新府东南,只有一小部分被封在内院,三分之二都在前庭。

不管她忘记提及,还是故意为之,只要玄衣铁卫不再盯着他,他就有机会从前庭进入旧城主府,查清楚当年姚敏璋暴毙的真相,替父亲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一夜畅快,姚华音一扫心下阴霾,独自坐在内院书房里重新思考对策,方略还是之前定的下,但是针对顾去病要做一些调整。

曲南楼被召进来从旁伺候笔墨,想到昨夜进房送银针和颜料时,看见姚华音衣衫不整地与行云深夜共度,目光片刻都不愿在她身上停留。

无意间看见姚华音笔下攻打南陵北城的计划,她心里猛地一颤,想把姚华音打算私下用兵的事透漏给寿雍,换取返回盛国的机会,又担心她是在故意试探她。

毕竟从进府之日起,姚华音事事避着她,从未让她看见任何政令,尤其是军中的事。

万一回不了盛国,今后留在韶阳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她手里的衣袖攥了松,松了又攥,久久拿不定主意。

*

次日一早的廷议上,几个文官接连上前诉苦,说府库空虚,政令根本无法推进,姚华音懒得听这种老生常谈,不时瞟向站在角落里的顾去病。

文官们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互看一眼,先后退回列队。

姚华音侧身靠着座椅扶手,朝角落直视,“顾右将军怎么站在那了?”

弘文堂内一众官员跟着看过去,顾去病冷着脸,笔直地站在队尾,活像一尊雕像。

姚华音冷笑,“当年你勇冠三军,在战场上伤了老城主,为父王立下大功,本可以效仿霍去病封狼居胥,只可惜被派到韶阳来。不过倒也无妨,过些日子本城主出兵南陵,让你顾右将军打头阵,到时候建功立业自然不在话下。”

她这番话说出口无异于投石入水,官员们对这位陌生的武将议论纷纷,季震和王闯满脸愕然,齐刷刷抬眼看她。

顾去病还没开口,张勇自他身后上前一步,仰着头质问道:“盛王有令,不得擅自出兵,这才几天,姚城主可是忘了盛王的命令?”

姚华音瞟他一眼,目光变得阴冷,“父王也命顾右将军听从本城主调遣,你算什么东西?”

“姓姚的!”张勇面红耳赤,忽而向前蹿出一步,左右侍卫刀已出鞘,瞬时寒光四射。

顾去病刚使个眼色,周胜一把上前拽住张勇,将他强拖出厅外,季震方把放在刀柄上的手移开,瞪了顾去病一眼。

弘文堂里私语声不断,姚华音欣赏过官员们惊异的表情,目光再度回到顾去病身上,直到他突然开口,周围瞬间安静。

“末将如今身在韶阳,理当听凭姚城主调遣,但是盛……”

“那就好!”姚华音知道他也要搬出寿雍来,故意打断他的话,“有顾右将军鼎力相助,攻下南陵北城指日可待,到时候本城主亲自向父王为将军讨得头功。”

顾去病蹙着眉头与姚华音对望,一时想不通她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他既已经身在韶阳军中,她无论想干什么都瞒不过他。

弘文堂外,张勇用力挣脱开周胜,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受过女人这等恶气!她不过是王爷的奴才,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等回去老子把她要出兵的事儿禀报王爷,非收拾了她!”

厅外还有侍卫值守,周胜急的恨不能捂他的嘴,拽着他的胳膊朝府门口走。

“那女人素来狡诈,空口无凭,就算你禀告了王爷,到时候她死不承认,再跟王爷撒个娇,说我们合起伙来欺负她都是保不齐的事儿。再说顾右将军跟她有仇,一不小心我们都得跟着吃瓜落儿。”

张胜也看出姚华音与寿雍之间的关系不寻常,又回头啐了一口,“贱人!你跟顾右怕她,老子可不怕!老子是王爷的人,她还真敢杀我不成!”

周胜无奈摇头,又劝:“收收你那火爆性子,免得着了那个女人的道,就算要禀告王爷,也等拿了确凿的证据再说。”

弘文堂里,顾去病不再开口,姚华音眼见他眸中的暗潮归于平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随便与他客套几句便下令散了。

季震大步追着她到偏厅,急道:“攻打南陵重在出其不意,暗中收拾了姓顾的那三人并不难,主君为何要当众提及,是怕消息往盛国传的不够快?”

姚华音悠然踱着步子,瞟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早晚都要与寿雍撕破脸?”

季震被说的哑口无言,脸上刚毅的线条微微抽动。

撕破脸的确是迟早的事,可这么大的事,总该事先知会他这位大将军一声,他右手紧攥着刀柄,一副“我忍你”的表情。

姚华音脚步不停,戏谑地挑了挑眉,“顾右将军可是我韶阳的贵客,你亲自派人照应着,可别怠慢了。”

行云:筑梦是舍摩意思?( ??_?? )

姚华音:你说呢?~~(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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