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姚华音设计助姚敏璋除掉冯堡,与冯氏和姚家两兄弟彻底结了仇,他们几次想要杀她泄愤,只是碍于姚敏璋的庇护,又有季震暗中盯着,她才能幸免于难。
八年前姚敏璋身死,若不让季震趁乱除掉他们兄弟二人,死的就是她自己。
姚华音身体向前探了探,冷笑着质问:“若是本城主没记错的话,八年前父王带兵赶到韶阳城下之前,俞家军就已经被我悉数剿灭,先生当年并未跟随父王同往韶阳,又是如何对城内的战事了如指掌的呢?”
槐安垂着眼皮假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些什么不算难事。”
再继续说下去免不得把话题带到寿雍头上,他话锋一转,抬头道:“盛王征西以来花费巨大,达官显贵们都踊跃出钱出粮,姚城主是王爷之女,又刚得了小许,鸿运当头,也该再出些才是。”
姚华音漫不经心地拢着衣袖,“韶阳贫瘠已久,每年仍依约向父王进贡,钱粮一分都不曾少过,父王尚且体恤本城主不易,先生倒先开了口,莫不是连我做衣裳的钱都要拿去不成?”
她早料到寿雍不会善罢甘休,故意把矛头指向槐安,他自然看得出来。
“姚城主倒不必哭穷,谁不知道城主手里还有个钱袋子,吴家是韶阳一带的巨富,这些年想是没少帮着出粮筹饷吧?”
姚华音明眸一挑,气他把算盘打到吴绍渊头上,面色冷下来,“不错,吴绍渊不仅替本城主出谋划策,还仗义疏财,比起只知道耍弄心机之流不知道强过多少倍。”
槐安见她动了气,半笑不笑地静默着,姚华音瞪他一眼,“进贡钱粮是官中的事,没有逼一个商人倾尽家财的道理,先生不妨去户官那里查账,若尚有盈余,替父王拿去便是。”
槐安忙抬手,“岂敢,小人可是怕步了张都尉的后尘啊!”
姚华音对这等旁敲侧击嗤之以鼻,冷着脸道:“那就给本城主安分些,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才配得到主人的礼待,明白吗?”
槐安笑而不语,只躬身施了一礼。
他毕竟是奉寿雍之命来访韶阳,告诫的话说完,姚华音命人召驿丞进府,当面吩咐他好生安置。
看着槐安迈出弘文堂,她又觉得脑中昏昏沉沉,两边太阳穴像是被石头压住,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歇着,心想寿雍派他来韶阳除了要钱,必定还有别的目的,这人奸猾,可比顾去病他们三个麻烦多了。
临近三更,内院卧房里的灯烛都亮着,将黑夜驱散殆尽。
季震这几日常常趁夜进内院巡视,就坐在窗外的树下,姚华音换上寝衣躺在床上,听秋风卷着落叶,敲打在窗棂上的嚓嚓声。
不知什么时候,唇上像是被轻吻了一下,柔柔的,如同蜻蜓点水,她睁开眼睛,少年眼神清亮,正躺在身边笑望着她,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抬头吻上去。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舌尖探入口中,在她热烈的迎合和追赶间抵到喉咙深处。
血液随之沸腾,一阵阵战栗感传遍全身,衣襟向两边滑落,左肩上的佘蔓花开始刺痛、渗血,一滴滴落在枕畔。
姚华音睁开眼睛,脸上映着床幔透进来的红色柔光。
这几日她时常做这种梦,而且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激烈,她茫然看着头顶的床板,睡意全无。
*
行云接连几日快马加鞭,回到城主府时已是后半夜。
内院里冷风阵阵,落叶飘零,秋的脚步比往年快得多,不过十来日光景,树上的石榴便落了大半。
卧房的窗子里透出一片橙黄的光,行云远远看着,一时不敢向前,两个玄衣铁卫不及向姚华音复命,并立在他身后。
季震正靠在树干上小憩,感知到有人,虎目一睁,手中横刀竖在身侧,触及石块,当的一声响。
他身上有光映着,行云看出是他,继续缓步向前,瞥一眼卧房的窗子,低低叫了声“大将军。”
季震拄着横刀起身,看清楚他的面目后惊住片刻,很快恢复如常,心道他在姚华音心里果然比旁的面首多些分量,出门了竟然还能回来。
窗子向外推开,周围骤然亮起,行云心头一颤,听见姚华音道:“进来吧。”
玄衣铁卫施展轻功退去,季震看了两人一眼,抱着横刀往西边去了。
行云推门进房,一阵风跟着涌入,满眼烛火跳动的厉害。
外间的陈设与离开前无异,唯有他平日睡的软塌已经被撤走,他站在晃动的珠帘边不知所措,寻着脚步声,看着姚华音从内室里一步步走来。
她眼下还是凝着浓团,双腮比几日前下陷,明显瘦了。
“姐姐。”行云鼻子发酸,克制着眼里的湿热,向上牵着唇角。
姚华音从珠帘间伸手过来,“还站着干什么,随我进房去。”
行云脚下不动,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伸过去,被她攥住指尖,带进内室。
大红色的床幔葳蕤垂着,姚华音撩开一角,靠着床头半躺下,手指一直勾着床幔,看着他,等着他上来,丝滑的寝衣滑落,左肩上的佘蔓花像是要滴出血来。
行云心里仿佛被利器狠狠刺了一下,脑海里尽是筑梦**上写的剥皮露骨,眼睫瞬间被泪水浸润,不由错开目光,看向床上堆叠的锦被。
姚华音手肘撑在床上,探头出来,“上来啊!”
“姐姐,我……”行云吸了吸鼻子,艰难开口,还不及反应,已经被姚华音用力拉到床上。
“别说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该累了,睡吧。”她拽过被子与他一同盖着,转过身背对着他。
床幔里到处弥散着姚华音身上的清香,被子里,她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腕上,还带着她身上的温度。
行云眼圈泛了红,悄悄扭头看着她,心情复杂,她看起来并不怨他,待他还像之前一样,明明是他殷殷盼着的,却更觉得压抑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因为对她永远无法弥补的歉疚,因为暗藏在她左肩上的佘蔓花之下,必须要剥皮露骨才能彻底的祛除的筑梦禁咒。
枕边人呼吸匀称,像是已经睡着了,行云轻轻掀开被子,小心地向床边挪动,盘膝坐好,准备再次念起清心咒,即便压制筑梦的效力维持不了多久,至少能让她夜里睡的更安稳些,不会被梦所扰。
他屏息凝神,双手拈指放在膝上,一遍遍地念着清心咒,再睁眼时天已经放亮。
姚华音还在背对他睡着,他悄悄向里探头看,她面色映着床幔的红,尚且看不分明,但眼下积聚的浓团已然散尽。
欣慰赶走了周身的疲惫,他轻轻躺在她身边,向上拽着被子给她盖好,在心里道:“姐姐,子钦以后每日都会为你念咒清心,哪怕功力耗尽,也绝不会看着你剥皮露骨。”
姚华音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睛回头看他,行云忙哈欠一声,装出刚睡醒的模样。
“醒了?”姚华音掀起被子把他拢进怀里,“入秋了,晾在外面不冷吗?”
行云不敢乱动,只僵硬地摇头,姚华音笑了笑,“吃了早膳随我去弘文堂吧,东边的库阁还没整理完呢。”说完先他一步,起身下床去了。
珠帘声在身后响起,行云扭头看向她的背影,觉得无比熟悉,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她明明已经知道他就是俞子钦,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连他回紫云山的目的也没有问过。
他不是不想向她坦诚,只是实在难以启齿,但只要她开口问他,他会把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不会隐瞒她半个字。
或许她是被他伤到了极致,所以才闭口不言吧。
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能留在她身边已是万幸,只要她不赶他走,他便会一直以行云的身份照顾她,补偿她,直到有一天她的心伤缓和,再找机会向她说明一切。
卧房边的汤池里雾气袅袅,如薄纱般舞动,姚华音蹲在池边撩起水来洗脸,艳红的寝衣齐胸没在水雾中,起身时触动素纱,银铃左右晃动,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行云站在临门处看的出神,眼前浮现出姚华音画在屏风上的桃林图,他腰间坠着这枚银铃,跟在她身后追赶,画技稚嫩却不失童真,正符合他与她八年前的心境,不知不觉间,嘴角向上扬起。
身后响起曲南楼均匀的叩门声,行云回神,挪步到一旁,姚华音擦干脸上的泉水,允了她进来。
曲南楼双手捧着一套暗红色的衫裙进门,难以置信地看着行云,半敞才低低叫了声“道长”。
他出府近半个月不见回来,她还以为他已经被玄衣铁卫带出城外杀了,把衫裙放在桌几上,再回来时不及停步,只看着他,眼底已是薄雾蒙蒙。
姚华音追视着她,目光审度,淡淡一笑。
行云深夜离开城主府的事被侍从们传的沸沸扬扬,说失宠被赶走算是最平常的,还有说他得罪了姚华音,被玄衣铁卫带到城外的河沟里溺死了,所以他走后韶阳才会接连下了那么多天的雨。
更有甚者说他会妖法,所以姚华音不敢直接杀他,而是先把他关起来,再去找更厉害的道士来治他。
直到一大早看见姚华音牵着行云的手走进弘文堂,侍从们面面相觑,纷纷开始赞叹行云容貌俊朗,温柔可亲,所以才能独得主君的芳心。
大清早,弘文堂的桌案上已经堆了一摞从各城送来的信折。
姚华音在案前坐下,随手拿一本看着,行云站在一旁,视线落在桌案边的矮柜上,又很快躲开,小声道:“姐姐,我去整理东库阁了。”
“等等”,姚华音叫住他,放下手里的信折,从矮柜里取出那叠八年前的卷宗递到他面前,“你不是在找这个吗?拿去吧。”
昨天收到了写文以来第一条个人觉得比较中肯,让我反思了半天的评价,关于这篇文的。确实,看文不多,储备不足,全凭一腔热血,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必然会有很多问题,反思过后还是要给自己鼓鼓劲,周末的鸡腿?必须加,还得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宝子,辛苦了[笑哭][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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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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