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白浔心中烦闷得到疏解,松快不少,过了片刻,他继续道:“小虞姑娘,我知你是来探我话的,非是我拿乔故意不告诉你们,而是说了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虞怜声量微微提高,身子前倾些,“你相信你的直觉,认为我不是恶妖,而我同样相信我的直觉,有楼渊在,我们都不会死的,你告诉我们控制阵法的灵盘在何处,才能更快地救下平晋城中的百姓们,还有你。”
老实说,这事她也没底,但为了说动白浔,虞怜脸不红心不跳地夸下海口。
白浔面露迟疑。
虞怜乘热打铁,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难道你能忍心看着全城的人全死于阵法下,被转化为干尸,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吗?”
她目光恳切,用得是从说书人那儿学来的话术。
唉,妖族当真是没落了,虞怜感慨。
她现在竟沦落到给捉妖师打下手,给人族讲大道理。
她可真是个没骨气的妖啊!虞怜悄悄的唾弃自己一瞬。
但很快又心安理得起来,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妖族里没骨气的多了去,不差她一个!
白浔沉默。
城中人和他又无关系,他谈何忍不忍心。何况,他们生也好,死也罢,又不是他造成的,又何可愧疚的。
白浔淡漠地想。
但他面上不显,温声道:“妖气对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如今城中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就算摆脱妖物和阵法控制,余下的年岁也只能浑浑噩噩的活着,与其清醒的痛苦,早日死亡解脱,不好么?”
他轻轻歪头看向虞怜,轮廓柔和、形似柳叶的眼眸蕴着浅淡的笑,稀薄的光线从格窗穿透,洒落在他肩头,泛着朦胧的光晕。
语调分明是带着笑,虞怜却听出些冷漠的凉意,和他贯然流露的温柔气质全然矛盾。
她心底有说不出的怪异,并不认可这话,摇头道:“你说得不对,其他人族我不知道,但平晋城中的人们是一定想活下去的。妖物只会不断榨取他们的精魄,并不会麻痹他们对痛苦的感受,因着每年春夏季节太短的缘故,这儿粮食的收成也不好,大多数人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勉强够温饱而已,日子都紧巴巴,可他们还是把生活过得井然有序,求神拜佛祈祷生活顺遂。相比一死了之,他们都是希望好好活着的。”
白浔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容我再想想罢。”
见他有所松动,虞怜并不催促他回答,手放回腿上,乖巧坐着。
白浔垂眸,长睫微颤,掩住眼底异色。
倏然,窗外刮起一阵雪风,吱呀一声,微敞的窗户被吹开,猛地灌进一阵急促的寒意。
白浔脸色立马煞白两分,手紧握住扶手,侧身向无人的那一端咳嗽起来。
略有些沙哑的咳嗽声在屋内突兀刺耳。
虞怜听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咳出来。
因着他的动作,披散的长发顺着肩颈垂落,她眼尖注意到他瞳眸中的眼白浮上血丝。
虞怜忙唤出藤蔓缠绕上窗扇,用力一拉阖上,隔绝开彻骨的寒风。
她起身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白浔,你……”
她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完。
只听身侧之人闷哼一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儿弥散开。
虞怜:“……”
应该……不是她手劲儿太大的缘故吧?
感受到他身体略微僵硬,虞怜不知所措收回手。
白浔慢慢直起身,手中握住的巾帕传来温热的湿濡。
他低头一看,竹青色方帕上晕染开一团暗红色血迹,无比刺眼。
“抱歉,吓到你了。”
白浔收好方帕,略带歉意道。
“没有没有!”虞怜连忙摆手,关心道:“你咳血了,我现在去请个大夫过来!”
她不懂医术,但也知吐血绝非小事。
说着,她转身要离去。
白浔及时拉住她的手腕,“不用麻烦了,我这是老毛病了,无药可治。雪下得大,你别专程跑这一趟,不值当。”
虞怜止住脚步,转身看他。
菱角薄唇上,没擦干净的血迹抹开淡淡胭脂色,映衬着肤色越发苍白,精致又脆弱,好似随时能碎掉。
“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虞怜情绪也跟着低落,对他很是同情。
白浔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他一直是靠妖力炼化的精魄续命,普通的岐黄之术救不了他的。再者,他现在的身子已经破败不堪,就算是强行灌入|精魄,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平晋城每年的冬天都格外漫长,我大抵是等不到年后春日的。”他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害怕,总归会有办法的。”
虞怜心知希望渺茫,但还是出言安慰他。
“生死有命,我并不害怕。”白浔叹一声道,“我只是遗憾,从出生起,没有一天踏出过这一方宅院外,对着这死板的青砖灰瓦,数着最后的日子,有些不甘心罢了。”
他身影清瘦,眉间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一时间,两人皆无言。
虞怜对白浔很有好感,毕竟从头到尾都对她没有恶意的人族实在少见。
她有心想帮他了却遗憾,但带他出府肯定是不可能的,别的且不说,他身子骨太弱了,她都怕他半路一命呼呼。
何况平晋城内的景色比临风居还不如,临风居好歹干净亮堂,而外边紧锣密鼓的街道排列压抑陈旧。
思及此,她纠结起来,想了半晌,终于有了个好主意。
她杏眸澄亮,雀跃地推着白浔轮椅往外走,“到外面去,我带你去看花!”
推门前,她仔细把他身上的狐绒大氅裹得严实,又觉得不放心,给他施了层淡淡的妖气保暖。
白浔愣住,不确定道:“冰天雪地的,哪里会有花盛开?”
连院中仅有的梅树,都没了生机,被下人用通草花黏了几朵上去哄骗他。
“我是花妖,想哪儿有,哪儿就有!”虞怜轻快道。
她把白浔停放在槐树下,茂密地树冠能挡住一部分飘雪。
手指飞快掐诀,凝起点点幽光指向半空。
下一秒,无数藤蔓从雪被下破土而出,蜿蜒着、缠绕着蔓延。
不出片刻,房梁、墙角爬满青青绿藤,橙红色花苞从枝叶舒展、绽放……
一条藤蔓如小蛇般,灵活地探在白浔跟前,上面几朵娇艳的四瓣花绽开,露出颤巍巍的花蕊。
白浔伸出手指和藤蔓尖尖碰了碰,藤蔓立马缠绕上他的指尖。
“眼下我不敢擅自带你出府,只能开出些花装点,希望你心情好些。”
虞怜手背在身后,俯身视线和他齐平。
橙红本不是张扬的颜色,但在寂寥雪地中,鲜艳又热烈。
白浔眸中思绪翻涌,终是化作平静。
他知晓她哄他开心,不过是为了从他这儿得到她想要的话,心仍有刹那的悸动。
“谢谢。”他轻声道。
“那你喜欢这么花吗?”
“自然是喜欢的,”白浔毫不吝啬地表达赞叹之意,“我从未见到过这般盛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花。往年便是春日,临风居也是死气沉沉的,连野花都不曾有。如今我竟在寒冬腊月里看到春天,很神奇。”
他笑起来如春雪消融,虞怜也高兴起来。
反正在楼渊的结界内,她不担心妖气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次释放妖力让藤蔓间的花开的更繁盛。
这段时日,她妖力增长不少,让整个临风居开满花压根不在话下。
藤蔓勾缠成片,开得一片花海。
孱弱的花茎在飞雪中摇摇欲坠,但花蕊处有微薄的妖力,茎干被飘落在花瓣上的负重压弯,又很快挺直,吹折不断。
虞怜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正要说话,小指处的骨戒传来一阵烫意。
“小虞姑娘,你怎么了?”
白浔注意到她神色异样,出声询问。
虞怜回过神,十分不好意思道:“那个……白浔,我现在先送你回暖阁吧,楼渊他有事找我,我得过去一趟,改日再来陪你聊天。”
“我在屋里闷一天了,暂时还不想回屋的。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可以的。”白浔道。
虞怜转念一想,有妖气保暖,不会冻着他的,于是不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记得要吃药啊。”虞怜顺口叮嘱一句。
说完,身形一闪,往府门飞去。
楼渊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道长,你找我什么事啊?”虞怜站定后,气喘吁吁道。
暖阁离府门距离并不远,但她以为楼渊是有急事,赶来太匆忙,气都喘不顺。
“没什么,就是结界有异动,想叫你过来看看。”楼渊笑道。
虞怜:“……”
“你自己去看不就成了!你知不知道,我就快从白浔那儿问出灵盘位置了,结果被你一打岔!”她微恼道。
又前功尽弃。
“要不然……待会儿回来再生气?”
楼渊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想捏。
但他忍住了,双手环在胸前,手指敲点着上臂。
“来都来了,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提议道。
献上今天的短小一章呀,明天争取能按时写完[猫头],争取早日写完这个地图[让我康康]
——俺是分割线——
摸了个预收,不出意外的话下本开,感兴趣的宝们可以专栏点个小星星吗[狗头叼玫瑰]
——《认错双生子后》——
祝卿许捡到平陵砚时,少年身受重伤,虚弱靠在树下,命不久矣的样子。
见他生得实在貌美,她动了恻隐之心,一咬牙救下他。
之后,少年病好后仍然依赖她,黏着她,祝卿许终是没能抵住诱惑,和他在太苍境里做了夫妻。
少年哪里都好,喜欢咬着她耳朵唤她“卿卿”,会说情话哄她高兴,还把她照顾地无微不至,无论她多晚才从外边回来,他总能备好一桌子她爱吃的饭菜。
祝卿许时常感慨自己吃得可真好。
就是太黏人了,有时候把她抱得太紧,嘞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且少年经常会变得有些奇怪,夜里拒绝她的触碰,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她若不理会他的话,他就翻身背对着她,独自生闷气,然后第二天又缠人地贴上来。
祝卿许心大地没在意他的异常,只当男人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哄一哄就好了。
她心里盘算着,若少年愿意的话,等离开太苍境,她就带他去见师父,同他结契做夫妻。
直到一日,她无意撞见她那温顺的夫君吹着玉笛,操纵蛊虫啃噬干净一人的血肉,把玩着血淋淋的白骨,眸中笑意冷血漠然。
祝卿许恍惚想起,曾有从禁域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前辈告诫她,太苍境中有一对双生子,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存在。
而其中一人擅长蛊术。
当夜,祝卿许强装镇定,安抚好他后,编了借口想要逃离此地。
连行囊都没收拾,抱着剑就跑。
还没踏出院门,修长的身影拦住她的去路,夜色下,笑吟吟道:“这么晚了,卿卿是要去哪儿?”
祝卿许扯着嘴角,刚想说话,又有一道高大的身躯从身后环住她,和她面颊相贴,委屈道:“……卿卿是想离开我吗?”
要命!
两张一模一样的出现在眼前,祝卿许心砰砰直跳,头皮止不住发麻。
#急,一个夫君变成两个该如何破!#
#认不出夫君该怎么办#
————
文案暂定这样吧[让我康康],后面再修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平晋城(十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