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逸看着道长的睡颜,忽叹了口气——你说说,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偏偏就做了这行呢?
不过……她又仔细一想,这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她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也准备去睡了。
这时桌上的一把剪刀,自动张开双刃,朝着在沙发上安睡的人飞去。
她最近神经紧绷,知觉也变得敏锐起来,回过头本能一把抓住了刀刃。
不料,下一秒钟,剪刀并未停下,旋转着往前冲去。
鲜血顺势淌了下来,疼得令人抽搐,她出于本能松了些,却又强迫自己紧紧抓着。
张清影被惊醒,睁眼便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她扯起挂在脖子上的编织红绳,将一块晶莹的玉拿出来挡在身前。
玉佩发出微微的亮光,一股黑气从谢思逸手中的剪刀慢慢溢出,慢慢消散。
谢思逸疼得几近麻木,眼泪簌簌掉下来,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没……没事了么?”
张清影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因为自己的一丝疏忽,却害得别人受伤。
她万万没想到,那恶婴的消散之前还剩下丝缕执念,一直跟着自己,附在剪刀上趁机偷袭。
剪刀“咣当”掉在地上,谢思逸的手掌心被搅得血肉模糊,露出的森森骨头,鲜血还在冒出,将整个手掌浸透。
她开始有些头晕。
张清影咬牙,“何必替我挡呢?”
还有半句没说,当时她虽然在小憩,但是已经察觉到了,以她的身手,躲开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算躲不开,也有护身玉可以抵挡灾厄。
这个简单的问题,谢思逸回答不了。
有一说一,当时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脑子一热,便那样做了。
结果此时,麻木过后疼得她呜哇大叫泪眼朦胧。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脑抽了才会那样做。
她勉力一笑,想了想才说,“你伤了,我赔不起。”
说罢,就直接晕了,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她晕血。
张清影:“……”
本来还有几分感动的人,听到这话,便只剩下无语。
看人要晕,赶紧过去抱着。
——
谢思逸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裹成粽子一般,不禁又簌簌落下泪来。
伤了哪里不好,偏偏是右手!这能做饭能拿笔赚钱的右手啊。
她难得露出的柔弱一面看得闺蜜林菀心疼不已。
这次谢思逸运气挺好,骨头没事,不过有些肌腱被硬生生割断了,伤口不出一个月就能愈合。
但是据医生所说,想彻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要进行一年半载的康复训练。
一年半载?谢思逸听林菀说起医生的嘱咐,泪水更止不住了——别的方面倒无所谓,重要的是最近自己岂不是一分钱也赚不到了?
张清影看她哭得伤心,估计是手术过后,麻药的效果会越来越弱,她现在肯定是疼得厉害,便把一个小抱枕塞在她手里,嘱咐道,“要是疼的厉害,就抓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疼???谢思逸一愣,忽而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刚做完手术,应该是很疼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之前哭是心疼,现在哭是肉疼。
哭了一会儿,又觉得太丢脸,便用纸巾抹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一个美艳动人的中年女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条深红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驼色大衣,大波浪头发披散到腰间,戴着金丝边眼镜,显得格外贵气,给人一种知性的感觉。
这样的人,一看就过着一种精致的生活。
不料,谢思逸看到她,没好气地兀自抱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女人笑容温婉亲切,仿佛能够抚平心中的阴霾。
她将饭盒放在床头,里面是她亲手熬的汤。
林菀见状,拉着人一起先出去。
“那女人是谁啊?”张清影带上了门,好奇地问。
虽是这么说,她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林菀叹了口气,“她俩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你这般聪明的人猜不出来嘛?”
张清影一愣,果真是母女俩,只是……
她低声喃喃着,“看方才她的反应,这俩人的关系,似乎是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林菀叹口气,“简直如相看生厌的仇人一般。”
“哦?”
林菀却没继续多说。她对于谢思逸过去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也知道她与家人发生的矛盾。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年了,不提也罢。
况且,她若擅自同别人说了,谢思逸知道了,说不定日后还要怪她,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张清影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她和谢思逸其实不熟,即使熟识也没资格评论别人的家务事,更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
林菀见这里也没什么事,便回去了。
风云工作室本来人手不够,她整日忙得不可开交,眼下谢思逸又受伤,她还抓紧时间再安排一下,
张清影无聊起来,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玩手机。
这时,谢思逸她妈走了进来。
张清影一见是她,赶忙站起来,点头问好。
妇人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多打量了她几眼,笑着说,“感谢这几日对她的照顾,来日方便的话,一起去吃个饭吧。”
有些事情,她自认为还是趁早说清楚得好,免得女儿重蹈覆辙。
张清影心中惊讶,以为这人是随口一说,毕竟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便不卑不亢地应下。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谢思逸一脸倦怠,盯着墙壁上一个小白点发呆。
看来,母女二人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谢思逸现下心烦意乱,看到还算熟悉的人,咬咬牙说道,“我妈说,过两天要帮我办出院,让我回家去住。家里有阿姨,方便照顾。我伤了右手一个人住的话,做什么都不方便。”
“嗯,挺好。”张清影点头,这是很很顺理成章,顺其自然的一件事。
谁知,谢思逸语气冷冷地,“可是,我不想回去,不想见她,更不想见我爸。”
张清影微微一怔,“所以……?”
“我要马上办理出院手续,马上回去。你帮我好不好?”谢思逸说着,单手掀开棉被下了床。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张清影忙拦住人,“不太好吧?”
谁知,这人态度坚决,“我一个人不太方便,麻烦你送我回去。”
见这人一副倔强的模样,她只能点点头,扶着人一起去一楼大厅。
出院的手续流程是十分复杂的,到了下午三点多才正式办好。
医生还给了一本厚厚的康复手册,上面写着各种注意事项和康复训练的法子,并嘱咐一定要定期来医院复查。
谢思逸其实十分不喜欢在医院呆着,即使今天她妈没有来催她回家,她也想要早早逃离。
鼻尖是药水的气息,闻久了会让人头昏目眩。
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尤其是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的濒死之人,看多了也会难受。
而且在医院,她曾经经历过生离死别,目送了挚爱之人的离开,那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笼罩全身的,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多年之后,午夜梦回时,仍然会惊醒,久久不能释怀。
以至于每次在医院,看到那病榻之上形容枯槁的人,一颗心揪得厉害。
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谢思逸突然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和我妈的关系怎么会这样?”
张清影偏头瞥了她一眼,没吱声。
其实她不奇怪,她们这一代人,努力挣脱一些固有观念的束缚和枷锁,做独立自由的自己,与父母平等的相处。
谢思逸看着她,突然笑着,好奇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实在有些想不出来,被她喜欢上的人会是什么样。
诶,不对,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矫情说爱吗?不用禁欲的吗?
呃?张清影一怔,这话题转换得有点快。
谢思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曾经有过。”
曾经,意味着现在没有。
张清影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些,随即恢复自然,喃喃着“曾经”两字。
然而身旁的人却又话锋一转,笑着说,“道长你仙风道骨,想必不会被凡尘俗事困扰。”
张清影:“……”这是要表达什么呢?她没想明白。难道昨天头也受伤了,所以变得呆呆傻傻?
“别叫我道长,叫我的名字。”
“清……影?”
“嗯。”
“很别扭。”
“……,不好听嘛?”
“没有。”
这天越聊越尬,车内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儿。
谢思逸想起到了昨晚的事,“我晕倒后,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惊诧,因为这不是一句彻彻底底的废话么?
张清影淡然道,“现在才想起来谢我,不是太晚了么?”
谢思逸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眸光悠远,是有点迟了……
她顿了一下,眼眶微热,低头道,“手术是需要家属签字的,这个不用么?”
张清影点头:“需要,我说是你女朋友,医生他们见情势危急,便很爽快就同意了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谢思逸却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被震破了一般,愈合的伤疤没硬生生撕开,她心里没来由一阵刺痛,苦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就目前的大形势,即使是女朋友,也是不被法律承认的,医生怎么会同意她一个陌生人签字?
张清影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她当然是用了一些特别的小手段。
谢思逸看向车窗外,车窗上倒映着她惨白的面庞,嘴唇苍白,近乎病态。
张清影心中微动,“我饿了……找一个地方吃东西吧?”
谢思逸欣然同意,她巴不得出去吃呢,不然呆会儿到了家,还得点外卖也说不定。
她们随意找了一处新开的餐厅,选了靠窗的位置。
这餐厅装饰成了田园风格,像是旅游时去过的农家乐。
在繁华忙碌的城市里,显得别具一格。
张清影翻着菜谱让她先点菜。
谢思逸没什么忌口的,只是偏爱重口,辣的麻的都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但是她有选择困难症,再加上心情不佳,于是只说随便就行。
然后就靠着闭目养神起来。
张清影:“……”
其实随便两个字不仅满满的敷衍,也是最为让人恼火的,看似没什么要求,然而她已经可以预料到,无论接下来吃什么菜,都始终很难让其满意。
可她又不能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只能暗恨不已。
不过她翻着菜单,突然看到看到了一道有趣的菜,便故意问她香椒鸡翅怎么样?
谢思逸一个激灵,香蕉鸡翅?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她想起了之前被迫尝过的什么猕猴桃炒肉丝,西瓜炒鸡蛋……
张清影微微一笑,“你说的随便哦。一会儿上了菜,可不能推三阻四哦,一定要全部吃光好补一补身子。”
谢思逸:“……”咱吃点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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