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许师兄带了一个凡人上山。

我可看见了，那个凡人身上挂了一堆珠串首饰叮叮当当的，只不过脸一直在师兄怀里看不清。

听上次与许师兄同行的师弟说，他们找到这个凡人的时候，他正被一个狼妖困在怀里强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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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脑子里浮现出，昏过去前的画面，村子里散落的尸体，他割开手腕唤出了山神，也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而他的神明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男人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显现在他眼前，祭台上男人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山神，而把他一步一步抱回了自己的小屋后，男人也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你想要救他们。那就与我结契。”

楚文乐的眼神浮现出了惊恐，屋外有丝丝缕缕的风吹开了他耳边的头发，又似乎缠绕在了自己的背上，让他一阵发凉。

逞能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男人粗糙冰凉的手帮他挽回脸颊边的发丝，捧起了楚文乐的脸细细的摩蹭，浓而深的眉眼直直的盯着楚文乐淡茶色的瞳孔。

短短十年，他早已成为了楚文乐最忠实的仆人，而不是整个村庄小心供奉的山神。可是，这一次他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小乐，我允你这么多次要求，你哪次我没有依你。”

楚文乐想起他当任祭司以来，每晚通神祷告时，每一次眼前的山神都只是尽责的把他所求的事办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没想到这位竟然对他有这样的执念么。

“但是神明也是有私心的。”

男人抓住楚文乐的手腕，把被咬的发红的下唇从楚文乐颤抖的白齿下拯救出来，轻轻一勾就把细弱的腰肢搂入怀中。

“我的私心就是你。”

楚文乐顿时面红耳赤，似乎是诺大的羞耻感让他忍不住低下头，把自己埋进了山神的衣襟，一点点的漏出自己洁白柔软的后脖颈，像是一只破茧的蝴蝶，一点点绽放自己最美丽的部分。

楚文乐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穿越成了一个被村庄里的祭司收养的孤儿，原本他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灵的，这都是凡人的装神弄鬼。

直到他成年后第一次用养母教的通神术，摆起了在他看来滑稽的骨牌和木头树枝，尝试与村里的山神沟通。

记得那时他许的愿是：山神大人，如果你听得到我说话，那你就让这块草地都开满格桑花。

只一瞬，这片从他小时候都只是枯燥无味的秃草地就长出来一朵朵格桑花，细细的花杆长到他的腿间，离他最近的一朵竟然长得与他一般高。

楚文乐吓的倒在花丛中，呼吸间都是芬芳浓郁的花香和青草泥土的味道，他深深的喘息着，眼里是因为过于超出三观的空洞。

他小时候只负责打扫寺庙神台的工作，并没有亲眼见过什么奇事，所以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山神，直到那次回应，他才真正相信了山神的存在。

山神的偏爱是那么的直白又那么的显眼，楚文乐并不迟钝，很快就学会了让山神帮他办事，借此也让自己在村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

只是没想到山神竟然会对自己提出要求，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混蒙过关。只不过正在他为难时，一群白衣人持着剑就破门而入。

山神顾及着楚文乐，来不及躲避，被刺了个透。刀光剑影之间，不带人类体温的血溅到了楚文乐的脸上，他缓慢的扭过了头，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木偶，抖动着生锈的关节，一点一点的转动着目光，一滴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坠落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一时之间他便晕了过去。

从回忆醒来，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布满了泪水，滚烫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流出，怎么擦都擦不尽。楚文乐蒙的起身，踉踉跄跄的滚下了床。

门外的人刚准备推开门，就听到有东西摔到地上的动静，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躯啪的打开门冲冲撞撞的冲了出来，他顺手伸出一只手臂阻拦，来人就像被风雨吹折腰的柳树，身子被蒙的拦腰弯成了两半，轻飘飘的被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楚文乐一心想着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想到太过着急，也许也是躺久了，腿一软就滚下了床，打开门还撞上了眼熟的白衣的道士，脑子里闪过对方一剑杀死山神的画面，身子立马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白衣道士死死抱着自己的双手，楚文乐用力的脸都红了都挣脱不开，身上的珠串在两人身躯之间晃动，砸在这个白衣道士身上，也没有撼动这个人一分，反而给楚文乐手上砸出了些许红痕。

“你若是不冷静下来，那我便不会放开。”许方旭一手抓住这纸老虎一样的祭司的双手，一手箍住那不断挣脱的细腰，禁锢在自己怀里，直到怀里的人再也不挣扎，他决定要好好沟通时，却发现怀里的人似乎是脱力了。

泪水浸湿了楚文乐的睫毛，让他的睫毛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只不过他哭时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似乎是不想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但是颤抖的身板让他几乎咬不住自己的声音，还是能透露出几丝哽咽。原本苍白冒着病气的嘴唇一时间被他咬的起了一层水色的薄红。

时林晨来送饭时，差点拿不住手里的食盒。自己敬重的大师兄，掌门亲传弟子，竟然端着冷脸破天荒的抱着躺了一天的病号，还把人家惹哭了，活像强娶民女的流氓。

他呼吸一滞。

不会吧，大师兄也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无量天尊就当他没有看见。

把脑子怪异的联想挥散，时林晨一脸淡定的走进屋把食盒放在了桌上。“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被师弟质问，许方旭也没有一丝尴尬，犹如一块冷软不吃的臭墙，一板一眼，“想让他冷静一下。”

“那也不能这么抱着啊，快把人放开。”时林晨轻轻把师兄怀里的人接过，带到了餐桌，轻轻拍打楚文乐的背，帮他顺气。

许方旭不解，为什么在自己手里张牙舞爪的纸老虎，在师弟手里又变成了小白兔。

看了看手上方才被纸老虎留下的两颗小小的门牙印，陷入了沉思。那两颗小小的牙印似乎还带着微微的反光。

楚文乐看见一开始禁锢他的白衣道士一直盯着自己留下的牙印，也看见了那可疑的反光，尴尬的低下了头，手里紧紧的抓着热情的道士塞给他的勺子。

他现在看出来这两个白衣人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而且似乎自己不配合，就只能被困在房间里，于是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感，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世为人，他还是懂的这个道理的。

时林晨把饭菜从食盒里取出，一一摆放好，看到楚文乐哭红的眼眶，莫名像一只沮丧的小白兔，不由得想起家里的幼弟，便温声细语道，“这位公子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是我们大师兄除妖后，看公子晕倒了，这才把公子带上山治疗。”

“我们师兄不善言辞，想来是和公子有什么误会。”

楚文乐握着勺子的手一颤，眼神透露不敢置信。

除妖？

“…哪里有妖，我看到…我看到他…他杀掉了我们村里得山神。”

说着楚文乐嗓子都抽噎了，青葱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许方旭，似乎又要晕厥过去。

时林晨连忙给楚文乐额间施了个清心咒，顿时楚文乐就似乎恢复生机似的，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只是喉咙间的抽噎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说…那是妖？”

楚文乐的嗓音细细软软的，带着重重的鼻音，他握紧胸口的祭司项链，手被大小不一的珠子膈的生疼，也没有松开。

他执拗的挣开了身边的少年，动作突然的，连屋内的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刚才还柔弱的仿佛站不起来的豆腐美人，竟然像破釜沉舟一般的不顾一切的往门外闯。

门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天上偶尔飞过几个御剑飞行的白影，屋子建在高高的山上，门前的台阶被层层白云遮住了尽头。他突然踉跄的摔坐在地上，曾经供奉村子的山神，为村子乞求平和的日子，似乎已经恍如隔世。

这个世界竟然是个修真世界！

“那不是山神，那只是一只狼妖。”毫不留情的声音冷冰冰的打破了凡人祭司过去的记忆。

时林晨眼看氛围不好，连忙做起了和事佬，“对啊小公子，那天我也在，那只是一只狼妖，而且他还要逼迫小公子…我们大师兄看不过眼，救人心切，就……”

楚文乐大惊失色，狼妖？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宠爱自己二十年之久的山神竟然是一只狼妖，山神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有时只是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有时只是他开玩笑的提一嘴，但无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是他所求，都会得到回应。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对这些修仙者贬低的口吻进行反驳。

楚文乐揪着衣摆，白嫩的手被粗糙的布料硌的手心发出淡淡的红，“就算是妖，他也帮助了村民，帮助了我们村子风调雨顺十年，就算，就算他要..”

“就算他要什么？要什么都给么？”

许方旭一步步走近，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瑟瑟发抖的楚文乐，他看出眼前的人只是在逞强，“要与你结亲也可以吗，你以为他答应那些要求是为了村子么？”

男人的话和山神的要求重合在一起，

“神明也有私心，小乐，我的私心就是你啊。”

“他为你做的所有事不就是为了你，只有愚蠢的凡人才会因为这些小利被妖蒙骗，这些帮你做的事对于妖类来说都是不值一提。你以为他为你做的都是什么厉害的事么，不过是连我们这的外门弟子都不屑的小把戏。”

楚文乐顿时打了个冷颤，没来得及穿鞋袜光着的脚丫重叠在一起，十个嫩生生的脚趾头紧张的蜷缩起来。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容貌给自己带来很多好处，他也知道山神的意思。

所以村子里的媒人一再催促他成亲时，他都以祭祀身份推辞，他不敢，他只是山神养大的凡人罢了，不敢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

一双手指都是茧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脚，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把他的脚放在了手心，给他穿好了鞋子，“好好吃饭，养好身子想去哪我们也不拦你。”

走出房间的时候，时林晨拿着收好的食盒，不由得抱怨：“师兄，你明知道小乐是个凡人，还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许方旭揉了揉手心，似乎还有方才微凉的脚心的触感，软软的，手上原本还亮晶晶的牙印，几句话功夫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真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笨兔子，被一个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狼妖哄一哄骗一骗，就死心塌地的。与妖族为伍，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一个小小的凡人，还敢为了这种小妖和自己斗嘴。

虽然衣服料子一般，身上穿的乱七八糟，但是却挂着一堆大大小小猛兽的骨链和透亮的晶石。不仅是衣服上，还有那细瘦白嫩的手腕脚腕骨都缀了金银链子，更别说耳垂耳骨头上戴的孔雀羽和小小的珍珠玉石串的耳饰头饰，一看就是他所谓的山神给他的。

那只狼妖确实把他养的很好，就像养老婆一样。

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也只有凡人才觉得珍贵，于修真界，就是没用的破石子，即使是妖族也不会放在眼里，可见不是狼妖的主意。

肯定是足不出村的小人儿在书上看到什么好看的东西就求着自己的山神大人为自己取来，慢慢的越积越多，喜欢的东西又忍不住天天带着，身上便挂的玲琅满目。

但是再多的珠宝都没有那张稠丽的小脸惹人注目，那双常常含水的眸子，雪白的脖颈处馥郁的香味，叫人只想把他困在自己身边。这只愚蠢的猫仔，空有一副美貌却没有强筋的爪牙，被一只妖怪一群凡人哄着捧上了天，就差点把自己都送上了狼口。

许方旭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时林晨的抱怨，唤出宝剑就往练武场飞去，今天实在是耽搁太多时间，以往他处理这些宗门任务都是速战速决，如今却被一个弱小的凡人绊住了脚跟。

这边，楚文乐在时林晨的安慰下听话的吃完了饭，心里一阵空虚。往日这个时候，他可能在给村子里的人记录他们的需求，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然后晚上再汇报给山神，山神自然会抉择处理。

而如今他实在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