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歧面色如常，心却如潮涌。

“需要我，为什么？”他凉声问道。

舒万云看了他一眼，刚刚还是冰冷的面容突然露出了轻笑。

“徒儿，很多事情并不适合你知道，毕竟你还小。就算你用自己威胁我，恐怕也没什么用呢。”

舒万云朝他轻轻一勾手，肖歧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飞了过来，被她一把抓住。

肖歧面色微惊，侧过头对上了舒万云带着笑意的冰凉双眼。

“徒儿，这次我原谅你了，同样的事，可不能再做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舒万云云淡风轻的语气隐隐透着威胁，肖歧看了她许久，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弟子只是心中好奇，日后不会再犯了。”

这女人软硬不吃，他也没办法了。

二人不再扯闲话，转身看着面前巨大的深潭。

此处没有路，但游过去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下面还有十几条水怪，两个人掉下去都不够这些水怪分的。

肖歧仔细看了眼周围，注意到了水潭边上的墙壁旁有一处断了的铁索木桥。

“师傅，好像只能从这断桥上走了。”

此处空间很大，除了二人所站的一小块区域，余下之处皆被潭水占满。

舒万云走到那残破的木桥前，看着中间那处断口。断口距离不短，跳过去是不可能的，只能飞过去。

她身上剩下的这些法力自己一个人飞过去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带着肖歧就有些困难了。

潭中的水怪们纷纷游到了桥边，贪婪的朝他们露着头。

肖歧留意到了舒万云犯难的表情，朝木桥断裂的地方看了一眼。

“师傅，我们两个人都过去是不是不太容易？”他语气平静，“如果没办法一起出去的话，那师傅就先走一步，好过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

“我一个人出去的话，你必死无疑。”舒万云看着他，“这石迷宫内万物皆由幻境所化，待我出去再回来时，未必会和你同处一个空间内，所以如果我真的一个人走了，到时也没办法找到你救你出去。你的这个建议，就是在找死。”

“弟子若猜的没错，师傅现在的法力能够独自过这断桥都尚且困难，我不会轻功，现下又无法力，保全师傅的平安是最好的选择。”

舒万云：“...”

这小子就把自己的命看的这么不重要？

她没接肖歧的茬，细眉微蹙，盯着那处断桥出神。算算时间，从入石迷宫入口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三个时辰，现在天应该早就亮了。

“徒儿，你身上还有聚灵丹吗？”

肖歧神色微变，“师傅打算...？”

这么极限？

他从怀中掏出小瓷瓶，打开瓶塞，里面刚好剩下一粒。

舒万云从他的表情里得知了答案，继续道：“我先把轻功的法决教给你，待你熟悉后，马上服下聚灵丹，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聚灵丹生出的灵力应该足够施展一次轻功了，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快速通过剩下的关卡，在这幻境之中舒万云施展不出法力，无法为肖歧运功，一旦他的聚灵丹副作用发作，便只能等死。

肖歧最怕吃这聚灵丹，不过此时此刻，似乎也没其他的办法。

舒万云将轻功口诀教给了肖歧，肖歧闭上眼将口诀在脑海中演练了一番，片刻后，睁开眼和舒万云的目光相对。

她淡淡琥珀色的眸子沉静冷清，却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肖歧将瓶中聚灵丹取出，仰头服了下去。

舒万云短暂惊讶了下，果然是顶级灵体，学东西就是快。她来不及多说，拉着肖歧的手一跃而起。

肖歧只觉手心颤抖了下，不敢分神，他微微敛眸，握紧了舒万云的手。默念着口诀，感受着体内灵力在周身运转开来，肖歧的身子瞬间轻了。

两道飘忽的身影携手飞快地在残破的窄桥上穿行，越过广阔的黑潭，终于落到了地面，面前是一道阴阳两极的八卦门。

舒万云不敢多耽误，沉眸盯着这八卦门片刻，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不过在门的另一边，她听到了猎猎风声。

“出了这扇门，应该就是出口了。”舒万云的表情微微松了下来，“此门不能用蛮力推开，看上面这阴阳八卦，应是种阵法。”

没有听到身侧之人的回应，舒万云朝肖歧看了过去，见他正盯着二人紧握着还没松开的手，她没说什么，若无其事的将手松开。

肖歧清了清嗓子，看向眼前的八卦门，“师傅可知是什么阵法？”

上胥秘法曾在千年前掀起过腥风血雨，被视为不祥之物。天极祖师选择了偷偷保留一块，舒万云多少也猜出了些原因。秘法碎片一共被撕成了六块散落大疆各地，若是后世有心人找到了所有碎片将其补全，必定还是要出乱子。祖师选择瞒着世人藏下一块，目的就是想着哪怕有人找齐剩下五块，缺了这最后一块也不可能练就秘法之功。

可祖师爷千算万算，没算出是自家门里有人惦记这东西。舒万云凝神思索，若是这门后就是秘法碎片的所在，那么为了避免有心人偷窃，这道门上的阵法必定是除了那位祖师爷之外无人可破之阵。

天极派历任掌门都会习得一套功法，只是他们这一辈比较特殊，掌门是被草草推选上去的，不具备修炼那套功法的资质。

这不就巧了吗，那套功法，恰好她舒万云会啊。

“徒儿，为师灵力不够，你到我身后来，将你体内的灵力尽可能渡给我。”舒万云对一旁的肖歧说。

“好。”肖歧马上走到她身后，默念着心诀，为她渡功。

舒万云站在八卦门前，闭上双眼，手中结阵。一道金光在她指上突现，她瞬间凝神，将那道金光直直击向面前八卦门中央！

大门突然一阵震动，阴阳两极被这金光直照，顷刻间快速旋转起来。二人周身地面亮起法阵的亮光，和八卦门上弹射出的金光剑阵双双相撞。

光剑并没伤到二人，可舒万云的力量快用尽了，她额头渗出了隐隐汗迹，身后的肖歧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为她渡功的动作没停。

没有心情胡思乱想，舒万云闭上双眼尽可能集中念力，颤抖的指尖坚定的对准眼前的大门，金光愈发刺眼，身后的肖歧快支撑不住了。

就在他倒下的前一刻，八卦门一声震响，刹那间，周遭景物被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吞没。八卦门，石壁，深潭，尽数在他眼前消失了。

体内又是那股熟悉的灼热和刺痛感，肖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又吐出了一口血，抬起头时，面前走来了一个紫衣身影。

是师傅，只不过她再次变成了幼童模样。

“肖歧，你会带我出去吗？”小女孩稚嫩青涩的声音对他道。

肖歧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和刚才不同的是，现在在他面前的小女孩是真的小女孩，她的目光懵懂纯粹，不似刚刚那般沉着冰冷。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陷入新的幻境了？

肖歧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和身体，他已经恢复如初了，体内那强烈难忍的疼痛依然在，像是烈焰般啃噬着他的血肉和骨骼。

“你会带我出去吗？”小女孩站在他面前，继续开口问道。

白雾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条路，肖歧紧紧盯着那条路，又听一道混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肖歧，你有两个选择，独自走出去或者带着这个小女孩一起离开，你很好奇吧，她是谁呢？究竟是你的师傅，还是这幻境里的鬼魅？不过正确的选择只有一个，选错了，你将永远困在这个迷宫的世界，直到死去。”

混沌的声音消失了，肖歧抬眼，见不远处的那条路越来越模糊。

体内刺痛再次传来，他又吐了口鲜血，艰难的爬了起来。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舒万云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因为我需要你。”

肖歧晃神了片刻，止不住的剧烈咳嗽一阵，一旁的小女孩用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懵懂的看着他。肖歧温和的看了小女孩一眼，抬起头朝着那条路的方向微微一笑，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下一刻，他拉起身边小女孩的手，坚定的朝那条路走去。

穿过层层迷雾，肖歧不知道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坚持走了多久，直到迷雾散去，直到世界清明。身边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肖歧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的前一刻，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前方一片紫色的身影，微微扬起唇角。

-

池无心将昏过去的肖歧拖了过来，舒万云俯身为他探着脉。

一旁等待已久的连阙松了口气。“你们这师徒俩真是臭味相投，都这么喜欢玩刺激的，还好他安全从那石迷宫里出来了，你说他若是困在里面了，你会不会后悔？”

舒万云没多搭理连阙的话，将肖歧的身子扶起，褪去他的上半身衣衫。

“我的徒弟怎会如此没用，会被困在这曲曲迷宫之中？”舒万云不屑道。

连阙不信邪的“嘿”了一声。这也就是肖歧保住了自己的命走出来了，话都让她说了。当时见舒万云一个人拿着那秘法碎片走出出口时，连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小师妹为了保命拿徒弟祭天了呢。

他曾听闻门内某位资历丰富的长老说，这石迷宫最后一关是最大的考验，虽没有前几关艰险，却极是考验人性，一旦出了差错就是前功尽弃，闯关者的灵魂将永远困在此处。

看着舒万云正为肖歧运着功，池无心面色复杂的来到了连阙身边。

池无心：“师傅，他们俩...”

连阙瞄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池无心微微变色，果然如此！他愤怒的看了眼肖歧，“这可恶的小白脸！”

“嘘！”连阙赶忙把他拉到一边，“此事莫要往外说。”

小师妹在仙门百家之中的风评本就褒贬不一，若是此等风流韵事传出，免不了又被人编排。

他忧心忡忡的看了眼不远处正专心为肖歧运功的小师妹，不由得一声叹息。

希望得了这上胥秘法后，她有能力稳住所有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