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泰晤士报》大部分都酌墨在月初柏林的那次工人总罢工,虽然很快被当局压下去,警察也抓走了很多带头犯事的工人(他们绝大多数是民间公会的成员)。但影响依旧不小,现在整个欧洲的中低层世界充斥着一个声音——英特纳维耐尔。
自由和民主、自然与平等,它们是使国际世界团结的面面锦旗。
可惜蒸汽大王的世界里,洗牌的人依旧是高贵傲慢的贵族和机智狡猾的资本家。
他们专挑刺头,将各个国家或城市带头闹事的工厂和工会一一拔除。
曼切斯特,工业摇篮,也是议会黑名单上的一员。
一家纺织工厂的强行关闭,拆散了公会在英帝国重要的一个根据地,也拆散了许多养家糊口、解决生计的年轻劳工。
安迪-琼斯是刚从工厂里出来的失业汉,也是瑞德公会无所畏惧的冒险家。
他的公会编制从曼切斯特转到雾都,但他必须坐今天晚上的飞艇从雾都飞往科斯莫。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英帝国混不下去了,去投奔他多年未见的外婆,远嫁到俄帝国基伯特公爵家的卡西夫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送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那是红色公会的最高机密,决定公会在这次大洗牌中的生死存亡。它包装在一封信里,隐蔽性很高,只有专门的破解人员才勘破其中的机密。
将公会的重心由云谲波诡的西欧转移到红色基因尚且薄弱的东欧,而暗度陈仓的关键就靠这次两千多公里的天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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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雪纷飞,街道柏油碎石路全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地毯,煤气路灯下飞舞的雪花似白天鹅的绒毛,肃杀的世界静静地等待着雾都的下一次雪崩。
而屋内黄色的石灰灯光和温暖的烤炉挡住了屋外的风雪,而手中暖和的热可可驱赶了内心的风雪。
“除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公会成员会参与这次行动吗?”
安迪脱下黑色圆顶帽,拘谨地坐在帝国高档次的咖啡厅,红丹丹的稚嫩面孔掩盖不了他此行的风尘仆仆。
对面是和他一般年纪的人,穿的很旧的棕色马甲,灰褐色厚围巾挡不住他的长下巴,一脸麻雀斑,但硕大的眼睛显得他格外精神,也格外机灵。
彼得是安迪在雾都的接应人,也是他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朋友。
彼得修长灵活的手指交叉在桌前,向安迪认真介绍工作,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包括我俩在内,有七个人参与这次行动。我们人手一个物件,你的是信,你必须亲自送达。至于其他人可能不是信,不过,你不需要管。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护你好自己的那封信。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任何人找你要,你都不能给他,也不能拆开它。”
安迪郑重地点头。干裂的嘴唇刚吐出一个音又咽了回去,端起杯子抿了口润润喉。
一张蓝紫色卡片递到他面前,这是爱丽丝号飞艇的船票,金色的字迹像是用真金刻上的,右下角还有一朵盛开的鸢尾花生从一个银色的齿轮中生根发芽,它的蓝色相较于周围更深一点。
蓝花上,还镶嵌着一小段英文“Bringer of good news”。
没读过什么书的安迪看不懂拼音,更何谈空中飞来的谚语。
“晚上九点你就登船,不必等我。”留下这一句话,彼得就戴上旧帽子离去,临走前他顺便付了热可可和黑咖啡的钱。
与小卡片一起留下的,还有一个黑色皮箱,里面是他的行李和那封绝对不可以拆的信件。
然后在这次航行中的身份是一名无关紧要的旅客,他要做的只有低调再低调。
喝完最后一口热可可,安迪才缓缓从扶手椅子上站起来,里面已经够温暖了,但外面则不一样,危险和寒冷等待着他。
现在只是伺机不动,一场好戏很快就将上演。
系统357拥有性格开朗的少年声音,他一开口好像整个寒冬都不那么严寒了,“恭喜玩家完成了第一个场景的小任务,第一场热身战打的不错。”
方信刚想苦笑一下来一句“低调低调”,结果扑面而来的寒气冷得他上下牙齿都打了起来,哪还有精力“凡尔赛”。
方信作为安迪的扮演者,自然而然担负起他此行的任务。
好在他不用去担心角色人设崩塌问题。
他只要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冒险家就OK了。
当然,如果这么简单,就不是B级副本。
系统357说:“可以提示一下,你们的这次行动会有内部有叛变者,外部也有抢夺者,一切小心。”
这才是正经的奶妈系统,脾气要好、有礼貌有修养、关爱玩家。
之前的那个新生系统494因为没法带B级副本,主系统又给他分配了一个。
虽然只相处了几个小时,但态度明显不一样。
“祈夜也会是公会成员吗?”
方信滞留在雾都这么久的时间,并没有看见他。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也会上飞艇。
系统357:“不一定。这个副本里共划分三个大势力,和若干小势力。他的主线任务肯定也与公会机密相关,但不一定和你一样。”
“虽然你们是队友,但也可能他站在另一个的阵营。”
方信明白了过来,说:“所以他的主线任务可能与我相反,没准我们还会成为敌人。”
这个副本……还真会玩。
玩运气,玩心机,玩人际关系。
蒸汽车和出租马车一辆接一辆行驶在结了冰的道路上,而街边的行人却少之又少。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冰冷的橱窗里面又是一副冰冷的世界。方信的腿冻得瑟瑟发抖,也得赶时间奔向黑波罗码头。
因为下着雪,天又暗,不知现在几时几分,何时是晚上、何时是白天只有住在大本钟周边的居民和舍得买手表闹钟的人才能马上知道。
常年住在工厂里的安迪不想花这笔钱买一块表,即使是二手的也舍不得。
这也直接导致方信在严寒天气立对珍贵的时间不知所措。
问系统,对方回复:“抱歉这与剧情无关,没有回复权限。”
问游戏,桌面除了道具也无法正常使用,原因是蒸汽时代里此技术受到上层限制。
问行人,来来去去几个人,出了街边卖报或者卖唱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听他说话。如果有人停下来,一定是看上去比他更穷,更需要钱的人。
打发走几个擦鞋童和流浪歌手,除了干瘪的口袋,没有任何收获。
还好他之前问过码头的具体方位,不然找到明天上午九点,恐怕也找不着。
“失算了。”方信叹气道。
等千辛万苦他到码头,一路疲惫和冻寒被万人的人头攒动挤空了。
方信上一次见这场面还是在灵河畔,今天这次结局恐怕比上次的人还要多。
这里像一个大型集市,买卖吆喝声和肆意喧哗声,各种语言交汇碰撞,讨价还价的有,厉声争辩的也有,他们的热闹也是雾都难得一见的朝气。
而最能吸引他目光的,非那一艘崭新豪华的飞艇莫属。
再过不久,方信就要搭上这艘富丽堂皇的巨轮漫游在神秘的天空之中。
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
系统357叹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泰坦尼克号就行。”
“……”
一瓢冷水洒在方信身上,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么一说,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系统357补救道:“也许是天空之城也说不定。”
“哈哈,只有我期待是钢铁侠。”方信耸了耸肩。
冷笑话对寒冷的天气没有任何益处。
终于找到一个好心的路人问到时间。现在是8点20分,八点半开始检票分批登船,九点起飞。一切都刚刚好。
一套手续下来,干净利落,没有出现什么差池。
皮箱也被自己保管的很好,应该吧。
爱丽丝号飞艇不愧为贵族的飞行城堡,里面的装饰就像十八世纪的复合式别墅,金碧辉煌的墙壁、玫红色的地毯和多层水晶吊灯,奢华风靡之气扑面而来。
不仅如此,飞艇内还有中央蒸汽供暖装置,呆在里面不仅不会觉得闷,还非常的暖和,就像置身于春天的瑞士。
在工作职员的带领下,方信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又是一间双人客房,室友再次随机分配。不过,方信并不担心,他的室友有可能是他的队友。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前一秒他还心绪澎湃,下一秒直接拉垮下脸。
乱七八糟!
像是小偷洗劫过,毫不夸张的讲这就是一间狗窝。好吧,也许狗窝也比这干净,这还是叫垃圾场吧。
袜子扔床上,被子扔地上,桌上是打翻了的热牛奶和巧克力曲奇,地上铺满了脏兮兮的画报,墙上的壁画框出现裂痕,连地球仪滚落在了门口。
他一定是走错房间了,这是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经过开门阖门反复确认后,他终于承认这是自己的房间。
一股抗拒感油然而生,36小时航行要不他在外面打地铺睡睡吧。
正要转身,一双满是油漆的手高举,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要不是他涂的是五颜六色,而不是血红色,方信都要以为又是杀人事件。
“别走啊,拉我一把呀伙计!”那双手的主人高喊道。
他可能是个天生的呐喊家,声音大的把离开不远的职员都叫了过来。但职员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上前帮忙,而是赶紧奔出去打飞艇电话,一定要让这家伙原价赔偿。
房间两个人,方信只好上前去拉他。呐喊家卡的有点深,拉了半天才把他从乱七八糟堆里拉出来。非常庆幸他手上的油漆已经干了,不然方信也得传染上这两手的五彩斑斓。
方信尽量控制住想鄙夷的表情,努力友好道:“先生,你是画家?”
在方信浅薄的认知里,只有艺术家和神经病才会用尽全力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傻乎乎疯癫癫的孩子。
这认知是不全面的,他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呐喊家两手搭在他肩膀,用很富真情实感的苏格兰腔调说,“不,听我说!我是一个吟游诗人,你可以叫我伊利亚特,希腊的孩子!歌唱吧,女神!歌唱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愤怒!①”
他放开方信的肩,转身独自吟唱。
虽然没听懂他在唱什么,但方信可以打包票,艺术家和神经病是这位诗人的共同特点,他在脚踏两只船。
所以不存在负负得正,只有雪上加霜。
方信关上门,脸上的表情已出卖了自己,心如枯槁,万念俱灰。
地铺!他需要地铺!
谁懂他,人生第一次到门外打地铺,不是被老婆赶出去的,而是疯子逼出去的。
“少爷,您在哪啊——我非常需要你的洁癖!”
注:
①出自《荷马史诗》《伊利亚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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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鸢尾号事件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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