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安市的二环路边,有一片杂乱破旧的棚户区。
照理说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这样的棚户区,早就该提上市政规划的改造议程。
所以周围的居民都传,这片棚户区下面,埋着某些不能动的“东西”。
今夜是新月,单薄月牙挂在天上,仿佛一点月光都没有。
深夜时分,这片老破棚户区与旁边新盖的高层小区相比,就像一片废墟,被时代抛弃在霓虹纷乱的城市中央。
风声暗哑,如同低泣一般。
一道干瘪骇人的黑色暗影,静立在棚户区内的过道一旁。
细长指尖上,尖甲锐利,凝着干涸的血痕。
它一动不动,望着巷口方向。
远远看上去,像是正在等人。
与此同时,镇安门派出所的询问室里,一位清俊男人坐在桌后,正在蔫头耷脑地接受批评。
身为业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季听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人坑到派出所来了。
茶香四溢间,他认错态度极好,一个劲点头。
民警小王见季听弈颇为知礼,整个人又气质不凡,觉得他的确不像江湖骗子。
随即,民警小王有点好奇,不禁问道:“你刚说的……紫薇命盘是什么?”
季听弈答得十分细致:“一种算命的方式,比起普通的天干地支,紫薇以十二命宫开盘,在某些条件下,可以算得更细些。”
他说话间,审讯室的大门从外面被推开。
另一位民警走进来,将手中材料放在季听弈面前的桌上:“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
季听弈拿过笔,在纸张上工整写好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将签好字的纸张拿起,戳齐后,恭顺地递还给民警同志。
临走前,他站在审讯室门口,态度客气地问道:“请问一下,我的营业执照,可以还给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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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门口,一辆豪华私家车停在路边。
纪明秋坐在车里,正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人。
夜色中,季听弈走出派出所,冲着天上的星宿点了根烟。
随后,他走到车边,靠在车门上。
纪明秋仍然看着笔记本屏幕工作,打字间,连头都没抬,只透过摇下的车窗问道。
“会留案底吗?”
季听弈:“应该不会。”
纪明秋:“执照呢?”
季听弈没答。
纪明秋写完手上的内容,抬起头看了眼车外人的衣角。
身为季听弈风水小店的投资人,纪明秋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
“执照被扣了?”
季听弈弹弹烟灰。
他觉得自己很糟心。
毕竟他在派出所里配合无比,就是为了拿回被扣的执照。
结果他那么大一个执照,金灿灿黄澄澄的,还是说没就没了。
季听弈有点不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下午时候,一位女士打电话到他的店里,说是钟书远介绍,想找他算一卦姻缘。
钟书远出身钟南山,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本来算个姻缘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那位女士要求非常特殊,她想知道自己与丈夫这段姻缘,近十年的详细走势是什么。
季听弈闻言,只能开个紫薇命盘。
命盘显示男方「夫妻宫」稳坐“廉贪”,非常容易出现感情问题,还容易出轨。
季听弈为女人讲解清楚,挂断电话后,没过几个小时,他就被请到了派出所喝茶。
季听弈这才知道,那位女士的丈夫在某建工集团内部身居要职,位高权重。有人将季听弈算出来的结论发到网上大肆宣传,八卦发酵后,一时引得网友议论纷纷。
被曝光的高管当即报警,一身浩然正气地郑重表态,说这是蓄意诽谤。
一番调查过后,警方通过发帖人,查到了季听弈这个“江湖骗子”身上。
反正命是自己算的,季听弈觉得认就认了。
车内,纪明秋见季听弈一直不说话,知道执照多半是回不来了。
他低头继续工作,还是那副扑克脸,冷冷道:“我都说了,你算不明白紫薇命盘。那是帝王术,由皇家钦天监通过分析天下局势,用来推演测算的。”
季听弈一脸不快,完全没有刚刚在派出所里装出来的良民模样。
他音调微妙,问:“邓梅呢?”
根据网上“知情者”提供的闲言碎语,此次涉事的夫妻二人不睦已久,所以有人猜测这次的八卦,八成是妻子邓梅为了离婚财产分割搞出来的。
纪明秋:“是有一个女人来过,和解完,早走了。”
“……”季听弈闻言,恨得牙根直痒痒。
纪明秋:“你联系钟书远了吗?”
季听弈反问:“你觉得他还会接我电话吗?”
季听弈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还有要紧事,他现在八成已经出发去钟南山,动手拆钟家的门楼了。
季听弈心烦道:“我得去找趟邓梅。”
纪明秋几乎是下意识地,冷声问:“你找她干嘛?”
季听弈一声哂笑,觉得纪明秋这个监督者真敬业。
他口气布满细碎的调侃:“我还能干嘛?我又不会把她活吃了。”
短暂无话后,纪明秋妥协道:“行,你等会,我忙完这点。”
没过多久,纪明秋忙完手头工作,连上手机的通讯网络。
他十指快速操作,将邓梅的个人信息调了出来。
继而,他对车外人说道:“邓梅有两个住址。”
季听弈将烟撵灭在附近垃圾桶的灭烟台上,他坐上车,随手用邓梅的八字,掐了一卦梅花易数。
而后,他对着手机地图应用,在纪明秋提供的两个住址里,选定了一片名叫“红鼎北村”的地方。
两人将现代技术和神秘玄学结合在一起,莫名诡异又和谐。
纪明秋好奇:“你用什么算的?”
季听弈:“失物占。”
纪明秋:“……你用失物占找人?”
“我没找人。”季听弈道:“我在找邓梅泯灭的良知。”
季听弈嗓音仍然不悦,可见对于自己被沾包这件事,他十分、特别、极其的不满。
纪明秋岔开话题,问道:“你现在过去?”
季听弈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纪明秋的问题。
更深露重的夏夜,既热又闷。
纪明秋一边开车,一边目光深沉地思考了片刻。
他知道季听弈不是善类,却也不觉得季听弈大半夜跑过去,只是为了找邓梅的麻烦。
于是,纪明秋看似随意地问:“那两人的命盘还有什么问题?”
季听弈抬手调了调空调出风口,凉风吹过,他烦闷了半天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他侧头看了纪明秋一眼,慢悠悠道:“从命盘上看,那位站在贞节牌坊下高声发誓的高管,这辈子真的会出轨八次。”
“……”纪明秋小小地沉默了一下。
季听弈:“你是不是觉得他老婆很惨?”
纪明秋口气是一贯的漠然,带着作壁上观的疏远:“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管别人的家长里短。”
季听弈:“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本来就充满爱心。”
“……”
一向性子冷淡的纪明秋正式不想和季听弈说话了。
不多时,纪明秋开车将季听弈送到目的地。
二环主路边唯一一片还没开始拆迁的棚户区,在这样的深夜,看起来一片漆黑,莫名违和又诡异。
季听弈一边推门下车,一边问道:“你回哪?”
纪明秋:“我去趟白云观,为了给你保出来,我答应陈延安,帮他看管个东西。”
季听弈原本还纳闷自己是怎么被放出来的,听到这,觉得纪明秋还挺讲义气。
纪明秋坐在车里,转头看了看街边那片棚户区。
漆黑的高空中,含着一点隐隐的怨气。
纪明秋微微皱眉:“我觉得这里有点不正常。”
季听弈一乐。
他撑着身子在车边站稳,俯身看向车里的人,含笑道:“那你陪我一起?”
季听弈清俊的面容中,那双已经刻意收敛的桃花眼,仍然含着与生俱来的诱惑。
在他的身后,周边高耸楼宇环抱,怨气盘踞在整片矮房空荡的上空,几乎凝出阴影。
纪明秋顿了顿,脸上的不自然转瞬而逝。
他问:“是你们妖族都喜欢迷惑人心,还是就你一人喜欢这样?”
季听弈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这方面,我比其他人都厉害点。”
他说着起身,留给纪明秋一个背影:“记得帮我跟陈延安问好。”
深夜的街边,路灯昏暗,树影斑驳。
季听弈知道这点小事,没必要同时出动他和纪明秋两个人,走得十分干脆。
几近凝噎的夜风中,他步伐慵懒,看似格外漫不经心地走进了这片死地。
巷子里到处摆着各种杂物,布满尘土,脏乱不堪,像是很多年也未曾使用。
平房墙壁同样甚是斑驳,不少地方已经露出了内里的灰砖。
季听弈望着空中的怨气,手腕翻转,凭空握住一方罗盘。
罗盘外沿花纹繁复,尽管边角磨损厉害,可看起来,是个十分讲究的物件。
他掐诀驱动后,罗盘指针微微摇摆,随后缓缓转动起来。
最终,指针停在一个方向。
季听弈顺着指针看去,看见了一栋私建的二层小楼。
一众平房里,这栋尖顶小楼,看起来格外显眼。
此时,小楼二层的窗户里,还有一点微暗的灯光。
季听弈顺着小巷走到深处,抬手敲响了铁门。
他等了良久,终于等到门内传来响动。
一位年迈的老奶奶站在门内,打开了老式防盗门上便于谈话的小窗。
老人看了看门外的季听弈,有些奇怪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人穿着居家睡衣,头发有点乱,眉宇神色迟缓,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
可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过多的打量,看起来知书达理、教养极高。
季听弈:“请问,邓梅是住在这里吗?”
门内人听见邓梅两个字,神情微变。
她谨慎问道:“请问,你找邓梅……有什么事?”
刚刚在车上,纪明秋察觉出季听弈大晚上跑来找人动机不纯,但被后者三言两语带过。
季听弈今天在派出所蹲了大半天,无聊到极致时,将邓梅与她丈夫的命盘重新细细想过。
从命盘来看,那名高管除了出轨,的确没什么别的问题。
可打电话找季听弈算姻缘的邓梅本人,今年命里有劫。
凡人命数生来既定,死生皆为常事,除非圣贤转世,大多气运微薄。
劫之一字,万万轮不到凡人来扛。
季听弈:“她今天给我打过电话,我刚刚想起有些事在电话中没说清楚,觉得最好跟她当面聊一聊,她在家吗?”
门内老人目光闪烁了些,她蹙起眉:“你说……邓梅今天给你打过电话?”
季听弈听出老人话里的异样,却丝毫不慌,回道:“是。”
老人闻言,眉头紧锁起来。
她逐渐露出怀疑的眼神,还有些不难察觉的温怒。
“邓梅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老人道:“邓梅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去世了。”
季听弈: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帅气一点的出场吗,谁家男主开文就被抓进派出所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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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执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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