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哎,今天又是没有生意上门的一天!”

破旧的道观门前,一个穿着灰色道服的小道姑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垂着眼皮,神色沮丧。

这两年山脚下的村民们外出打工,家里头就剩下些没钱的老弱病残,九年义务教育深入人心,上面又使劲宣传废除封建迷信,连带的这偏僻地方的民众都开始无神论了,道观生意日薄西山,当真一日不如一日。

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半,刚看了看功德箱,里面的香火钱加起来连一百都没有,入不敷出,真是锅都快揭不开了!

连着叹了三次气,小道姑正要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去烧饭做饭,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汉子沿着山路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小道姑先是眯了眯眼睛,等人走近,那双疑惑的眼睛瞬间瞪大,里面的惊喜瞬间满溢而出。

“牛大哥,急急忙忙跑上来是下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称呼牛大哥的年轻男人正是山脚簸箕村的村民牛大力,走山路对他来说是常态,但一口气从山脚跑到山顶也是够呛,要不是村里发生的事匪夷所思,他今天也不会这么狼狈。

他喘了两口气,伸手扯着汗湿的褂子赶紧说道:“的确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村里王德顺家的鸡都死了,而且鸡头全都离奇失踪,地上也一点血迹都没。”

咦——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黄鼠狼吃鸡案,小道姑的眼睛瞬间亮了。

师父还在闭关,偌大的道观里就她一个主做的,香客也没几个她正闲的长毛,虽说师父闭关前再三叮嘱她不许下山惹事生非,但这有事寻她那就不能怪她不听话了。

何况最近无所事事,许久不出手,她的手也早痒痒了。

牛大力心情沉痛,他在王德顺家预定了二十只老母鸡,都是准备给她马上要坐月子的媳妇吃蛋吃肉的,结果月子还没到鸡就全没了。

一只母鸡在他们这可能卖出三十多块钱的高价,就是不卖每天也有快二十个鸡蛋的进项,突然发生这种怪事,这不光一下没了好几百,月子里还要额外从外面重新购买鸡蛋,对他们这个全家加起来才月入一千的偏僻小镇的人来说,那可是相当大的损失啊。

想想他就肉疼。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这小道姑双眼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牛大力有些纳闷,挠挠头,“锦师父,你这是?”

小道姑俗家名字叫做苏锦锦,但她嫌弃这“锦”字过于铜臭,道长师父却觉得不错,所以道家法号也仍旧叫她苏锦锦,她大声抗议,但奈何抗议无效,还是用了原名。

不过道士在普通人眼里那是不可亵渎的,直呼其名更是大忌,所以大家即便知道苏锦锦年纪小,也还是恭恭敬敬称呼她一声锦师父。

苏锦锦意识到自己自己有些过于兴奋了,连忙咳嗽一声,脸上重新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语气严肃道:“你放心,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了,你且等下,我去和师父交代一声,拿上法器就和你下山去。”

牛大力应了一声,又道:“我听说张道长最近都不让锦师父下山,要不然我和你一起过去,顺便和他解释一句。”

苏锦锦顿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挺合适,万一自己说的老头不信,到时候还要折腾一趟来找牛大力作证,想到这里很干脆的勾了下手腕,说道:“那行,你跟我进来吧。”

两人从门外往里走,牛大力迈进门槛的时候特意往门框的匾额上瞅了一眼,露出一个奇怪的笑,但苏锦锦走在前面,并没有看见。

这个道观名叫朝阳观,据说已经建了有快两百年,青砖灰瓦,上面爬满了紫藤,每年紫藤开花的时候很是漂亮,不过这会正是初秋,但山上气温偏低,这会滕树上面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配上深灰色的虬枝,再加上灰扑扑的砖墙,原本就缺少人气,这会空旷的院落里更是显得寂寥。

苏锦锦往前走了几步,又开了口:“对了,牛大哥,那些鸡除了没头、血液被吸,还有什么特殊之处?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牛大力正四处乱看,听到她突然这么一问,忙回答道:“伤口?我好像没看到其他伤口,就是鸡头没了,王德顺他老婆说早上吃饭喂鸡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吃饭前再去就都死了,反正就是莫名其妙,怪吓人的。”

苏锦锦知道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也没在开口。

眼见着两人就要走到张道长的卧房门口,走在后面的牛大力突然捂住肚子:“哎呀,我肚子好疼。”

苏锦锦连忙回头去扶他,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牛大哥,你怎么了?”

虽然远离世俗,但小道姑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猛然看见别人生病一时之间还有些手足无措的。

牛大力像是疼的厉害,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可,可能是晌午吃坏了肚子,我去茅房一趟,马上回来。”

苏锦锦松开扶着他胳膊的手臂,在牛大力刚背着她往后院跑的时候就挑起了眉毛,然后嘴里无声的默念道:“1,2,3……”

3字刚落,就见正低头赶路刚迈出一脚落到地面上的牛大力的身下倏的一下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八卦图,而且那个八卦图从一出现就迅速扩大,到最后足有两米直径,八卦图的中心往上发出金光,将圈在里面的牛大力瞬间淹没。

只听一声刺耳的厉声嗥叫,原本还是人的牛大力瞬间扭曲变形,从一个人型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个牛头马面长着犄角的黑色怪物。

那怪物面目狰狞,嚎叫不止,似乎还想挣扎着冲出八卦图,但是它到底法力低微,下一刻就在八卦图里化作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八卦图倏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样,周遭的一切风平浪静,紫藤树干上的小白鸽子歪着脑袋,红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拍拍翅膀直接飞走了。

当然,此刻地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正是原本的村民牛大力。

不过苏锦锦猜他是在来时的山路上被怪物附身的,要不然,就算苏锦锦故意把道观门口的镇门神遮住,邪气满满的怪物也进不来这座道观,不过这怪物倒也不笨,起码还知道借个肉身,可惜它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最后落得这样道陨身消的下场。

但是苏锦锦可一点都不同情,就像它说的,山下村民的鸡都是被它吃的,而且,它还对人动了杀心,这当然罪无可赦。

苏锦锦稍微使了点小法术,便让昏迷不醒的牛大力苏醒了过来,然后给他催眠让他忘记一切,这才把他送去了山下。

做好这一切,她刚要转身,就听旁边一直安静的卧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道士服,满脸胡须的邋遢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歪歪扭扭的站着,毫不在意形象的伸了个大懒腰,“一大早的吵死人了,苏锦锦你又在折腾什么?”

苏锦锦第一眼看见闭关一个月的师父没有立刻欣喜的冲过去,反而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着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嫌弃,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可能还不够明显,她干脆抬手在鼻尖下扇了扇,嘟囔道:“师父,不早了,太阳都快下山了,而且,不是我说,您这是有多久没洗澡了?”

张道长刚出来就被徒弟嫌弃,脸色有些挂不住,“你懂什么,我这是刚闭关出来,每修炼一次,身心就会纯净一份,相应的外表就会出现泥垢。”

说着,还抬起胳膊低头闻了闻自己腋下,然后瞬间撇开头做了个快呕吐的动作,不过紧要关头还是忍住了,憋着一张涨的通红的脸强忍着维持住了作为长辈的最后一丝尊严。

苏锦锦偷偷翻了个白眼,很给面子的替他解释,“我当然知道啦,您以前总管这叫涅槃,依徒儿看,您在多涅槃几次,那心灵纯净的保管能像婴儿一样了呢。”

张道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刚要开口,脸色又突然难看起来,“不对吧,你是在骂为师幼稚?”

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聪明了一次,都会拐弯抹角的从她话里琢磨意思了,不过她可不会承认,当即干笑着转移话题,“那个,师父,簸箕村的怪物刚刚送死找上门了,幸亏徒儿聪明,早前就在这里设了个金光咒这才没让它得逞。”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纳闷,“不对呀,师父,我觉得这事有些奇怪,那怪物既然知道附身活人,就应该更明白咱们这道观定然是邪物的克星,可为什么它明知会死还偏偏要来送命,这实在不太合理呀。”

而且,蹊跷的是,怪物上门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上上个月就开始不断出现,不过当时解决后她就抛到了脑后,可是现在她倒有些回过味来。

不太对劲。

所以,难道是这道观里有什么让这些邪物觊觎的东西?

她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张道长,想从他口里得出一个答案,但是张道长却没有回答,反而表情有些沉默。

太阳已经下山,张道长低着头,一半脸掩在阴影里,这让苏锦锦有一瞬间迟疑,记忆里,师父可从来没有过这么严肃的表情,她心中忽然一动,莫不是这道观里真有什么宝物?

一想到真有可能是连怪物都垂涎的宝物存在,苏锦锦就立刻激动了起来。

而且看师父这样子沉默,她心中越发笃定。

想到那宝物可能价值连城,她的心不由加速跳了起来,宝物啊,要真的有,那岂不是发财了?

张道长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其实,不瞒你说,这道观毕竟也存在了两百年,道观里的宝贝肯定是有的……”

苏锦锦忽然紧张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忍不住搓了搓手,“师父,究竟是是什么?”

张道长忽然抬头看向苏锦锦,嘴巴微微动了动,苏锦锦的心脏被猛地拉了起来,激动地咚咚加速起来。

“难道是……”张道长先是一顿,继而睁大眼睛,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哎呀,我明白了,原来如此,除了我,这道观里难道还有比我更有价值的宝贝?”

苏锦锦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脑子突然就卡壳了:“……?”

张道长伸手捋捋胡须,自信一笑,“我就知道,我张真陵的名气这么大,又是纯阳派唯一一名嫡亲男性传人,阳气充足,那些妖魔鬼怪肯定都在觊觎我的法力和肉、体,对,肯定是这样的。”

苏锦锦:“……”

瞬间不能好了。

见过自恋的,就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苏锦锦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

若他不是自己师父,她绝对竖他两大中指。

见她翻着白眼扭头就要走,张道长又立刻喊住:“锦锦。”

苏锦锦没好气的回道:“干嘛?”

这是代表很不耐烦了。

张道长说道:“我收到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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