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淼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和她说要时刻做好下一秒就突发危险的准备。】

【所以她很羡慕一切有鲜活生命力的人和事，靠近他们的时候，会感觉自己也有无尽的未来。】

方淼18岁那年升入高一，因为身体原因可以不用参加军训。

班级的女生都很羡慕，同桌林依听说了这件事，甚至也试图搞张假病历蒙混过关，但最终还是被班主任的火眼金睛识破，灰溜溜跑去烈日底下站军姿。

“真羡慕你啊，可以在阴凉里歇息。要我像你一样，看着其他人在太阳底下晒得和黑炭似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休息间隙，林依半死不活的躺在方淼旁边，无精打采的感叹。

“我还羡慕你们呢，”耳畔传来阵阵有力的口号声，方淼看着操场上的大家，“可以放肆的跑，放肆的跳，扯着嗓子喊也不用担心出事，多好。”

林依抬头：“话说你到底得的什么病？”

方淼有些犹豫：“我...”

“不行！”

还没等她说完，风风火火的林依突然猛得坐起，“我要装病。”

下一秒，没等方淼反应，她便哀嚎一声，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当然，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她朝方淼抛了个眼神。

无奈，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方淼虚心的跑到教官身旁，红着脸不敢看对上视线：“教...教官，那边的林依同学晕倒了。”

她的表现漏洞百出，如果被躺在地上的林依看到，估计会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喷出一口老血，还没等教官戳破这拙劣的谎言，一道夸张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天呐教官，晕倒可是大事啊！这要是放着不管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哎哟我估计是这天太热，女同学们身体吃不消了，这样吧教官，我申请把林依同学送去医务室！”

话里想偷懒的意思昭然若揭，其他男生的嘲笑更是暴露了此人的不怀好心，方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寸头男生顶着外套，嘴角紧绷，正高高举着手，两鬓皆是汗渍，神态却是义正言辞。

“你滚远点！”教官已经和男生们熟悉不少，拧着眉骂了句，随后转过身，放低了音量问：“在哪呢？带我过去看看。”

“那边。”她指了指后方。

不远处，林依拉来的其他女生看情况差不多，疯狂朝这边挥着手，装出神情紧张的样子，两边一配合，教官信以为真，甩下众人快步走了过去。

方淼跟不上他的步子，索性在后面慢慢移动着。

“欸同学，别急着走，你是叫...方妙...对吧？”

身后的蒋飞连忙出声，还没等她开口，另一道男声却横空插了进来：“方淼，第三声。”

然后他看了看当事人，求证道：“对吧？”

方淼和高个子男生对视一眼，率先视线，默默点了点头。

“噢噢方淼同学，我叫蒋飞，是那躺着装晕的初中同学。”蒋飞抬手把头顶上的外套取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你都帮了林依了，顺便帮帮我们呗。”

他埋怨：“我真的是要累死了，这37度的天真不是人待得。方淼，咱们班就你一个可以在旁边休息，你帮帮忙，救救我们这群苦命的小孩吧，呐？”

方淼不解所云：“我...怎么帮？”

“这样，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装病也不现实，我看咱们班的水快没了，你就说有点口渴想喝水，我们去搬水顺便休息会，怎么样？”

听起来倒是还行，但方淼从小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刚刚说林依晕倒已经让她心里发怵，现在再来一个，她犹豫着不敢答应。

-“可......”

-“别听他的。”

左前方的男生再次开口。他毫不客气的一掌打向蒋飞，“你想休息就自己想办法，让人女生帮你撒谎干嘛？”

方淼再次抬眸。男生很高，比她高了近大半个头，因为热，只穿了里面的灰色短袖军训服，学校发的劣质衣服不吸汗，一点点水渍都能在上面留下痕迹，所以她很难不注意到那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深灰色衣服。

好像...真的很热。

男声的汗滴从鬓角滚落，额前碎发因为军训帽的摘除尽数落了下来，停在眉下，注意到她的视线，那双眼睛看了过来。

后来方淼每每回忆起那个炙热滚烫的夏天，都会想起第一次四目相对时的眼神。

那是带着少年气，恣意而飞扬的向上生命力。

“没...没事。”

挪开视线的那瞬间，方淼说。

我可以试试看。

后续就是一群人全都没能成功，并且被教官留下来加练了半小时。但因为这次的同伙作案，几人很快熟络起来。林依和蒋飞是从穿纸尿裤就认识的老朋友，苏洄和蒋飞是初三毕业后参加夏令营时候认识的，方淼的社交圈很窄，但因为有了热情似火的同桌林依，她也逐渐加入到了这个小团体。

哦对，还有一个人，叫顾星星。因为位置坐的近，也和他们玩得不错。

人如其名，顾星星一直有着当明星的梦，为此，还特意组了个校园乐队，深受一小部分向往自由的高中生的喜爱。

五人组的性格天差地别，但神奇的是竟然相处的不错。他们会在上课时偷传小纸条，也会在下课后互相开玩笑，林依和蒋飞这对欢喜冤家无时无刻不在吵嘴，顾星星则爱和方淼聊天，或许是因为方淼会画画的缘故，在顾星星眼中，唱歌和画画都是天生的艺术家。

而艺术家的气质是相通的，他如是说。

五人中最正常的苏洄（虽然蒋飞觉得是方淼），作为唯一真·学霸，同样担任着艰巨的使命，那便是贡献自己那正确率近百分百的作业本，拯救剩余四人。

方淼很喜欢苏洄的字。人们常说字如其人，苏洄的字和他人一样，干净、清爽、干练，带着十几岁男生特有的笔锋和力道，遒劲有力。

有一次，她在作业本上发现了一滴污渍，后来经过观察她推测，应该是苏洄在写作业的时候吃了零食，没注意滴在上面。

她偷偷买了袋一样，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尝了口，却被辣得眼泪呛出来。

高中生的生活无疑就那么几样。上课打瞌睡、中午跑食堂，还有最轻松也最惬意的自由活动课。班里后排的几个男生总是约着体育活动课去操场上3v3，有好几次方淼和林依挽着手压操场，都能看到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蒋飞爱穿那件绿色的无袖，美其名曰突出他绝佳的手臂线条，顾星星自从知道了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以后，也老是往球场钻。

苏洄的球服则是红色的，穿梭在球场里，像朵独一无二的红色火苗。

小长假回来那天，林依有些诧异的打量穿着红色卫衣的方淼，好奇问：“淼淼，你什么时候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了？”

感受到身旁人看了过来，方淼紧张的攥了攥衣角，说话突然卡壳：“就，就看到就买了。”

她小心反问：“不好看吗？”

顾星星在一旁插嘴：“哪有！我觉得方淼穿这个颜色特别好看，整个人都活起来了。”

林依笑着说没有，还让方淼多尝试尝试颜色鲜艳的衣服，衬得人更有活力。

她旋即松了口气，鼓起勇气挪了视线。

四目相对，苏洄剑眉轻挑，嘴角上扬，黑润的瞳孔含上了细碎的笑意。

方淼垂下眸，感受血液逆流而上，迟缓的心脏逐渐加速跳动着，一下一下锤着胸腔。

那晚她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洒在床头，轻盈又素丽。

月光皎皎，情难自抑。

她有了属于一个人的秘密。

彼时的方淼懂事、安静，甚至还有点小自卑。

她知道有些事注定没有结局，就像太极永远有黑白两面，就像小草不能碰到火苗。

她会在午睡时侧趴着偷偷睁开眼，以眼为笔，悄悄描摹苏洄的模样。

也会在体育课上找个阴凉处，以透气为借口，装作不经意的看少年肆意奔跑。

奔饭时他永远慢别人几分钟，因为那时候出去没有人潮拥挤。

物理课前他会拿着竞赛题去请教老师，常常到打铃前最后一刻才赶回教室。

方淼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独自一人记录着关于苏洄的日记本。

2017.10.7

苏洄竟然喜欢吃辣，可他的皮肤保持的很好，是只有我吃辣会长痘吗？

2017.10.8

苏洄的眼睛有点上挑，狭长狭长的，像漫画里男主角的那种。

2017.10.9

偷偷拿胶带试了试，我的眼睛为什么要把眼皮吊起来才能没那么下垂？而且撕下来好疼，怎么没有一本漫画的主角是下垂眼？

2017.10.10

买了件红色卫衣，好像有点暗，实物和照片严重不符，给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差评。

2017.10.11

原来苏洄跑步也这么快，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好想知道我跑100米要多久...

算了，估计也跑不动。

...

2017.11.18

我恨物理【微笑.jpg】

2017.11.19

好吧，苏洄给我讲题了。

物理我再爱你一次。

2017.12.25

圣诞节，送了大家亲手做的巧克力。

不对，他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

2018.2.7

新年愿望之一：长大了当个漫画家，主角一定要是下垂眼的。

...

2018.2.10

年初三又来医院了，我好像真的是累赘。

算了，感觉妈妈听到这话又要生气了。

新年愿望再加一个吧：

方淼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