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蟬ノ影5

*冬青本丸的沖田組與幼審(非刀審)

*正在現世旅遊中的一陣目長義和被被♀

*本次互動模式依舊安定的亂夢組(非刀審)

*本系列中登場的審神者們,均可以自行定義性別、年齡及國籍。

1.

拇指與食指輕輕施力,在帶有虛線的潔白圓形框內,留下了清晰的文字。

大和守安定收回刻有冬青本丸字號的印章,向擔任快遞員的半獸人(Orc)道謝後,從對方手裡接過那只體積偏大的盒子。

他抱著盒子,踩著被少量的積雪覆蓋住的道路,從傳送裝置的方向慢慢走回本丸。

聽見玄關傳來的聲音,原本坐在加州清光懷裡,聽他說故事的審神者立刻起身,墊起腳推開遊戲室的大門,好奇地朝玄關望去。

遠遠便看見顆小腦袋在門後張望,安定露出笑容,朝前方喊。

「主人,有您的包裹送來了!」

「有包裹?」

清光也從門後探出頭,看著安定把盒子搬入遊戲室內。

紙箱一擱置在地,審神者也不等他們拿美工刀來拆包裝,立刻興奮地跑上前,用僅剩的那隻手撕開表面的包裝紙。

「到底買了什麼東西,瞧主人高興成這個樣子?」

安定看著半個身軀趴在盒子上的審神者,納悶的向清光問。

而被提問的那方皺起眉,歪著頭努力的想了想,偏就是沒有想起任何相關的訊息來。

「嗯…糟糕,我想不起來了 。」

「你不要緊吧?」

同樣曾經作為沖田總司持有的刀,安定忍不住開始擔心,清光是不是因為既要擔任近侍、同時也要兼任主要照顧者的工作,太過操勞導致記憶減退。

「沒事啦。」

清光擺擺手。

「清光、安定、你們快點看這邊!」

審神者抬起混雜了包裝紙屑的腦袋,離開被弄得一團亂的盒子,轉過身時,臂膀裡多了對絨毛玩偶。

「那個是……娃娃?」

打刀的付喪神好奇的眨眨眼睛,那對玩偶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這個疑惑則由在他旁邊的清光給出了答案。

「哎呀,這不是之前以我們刀劍男士為概念,設計出的兔子玩偶嗎?真可愛。」

原來這兩隻兔子玩偶,是數個月前他跟審神者在醫院的餐廳裡吃午餐時,偶然在廣告中看見的商品。

審神者對絨毛玩偶的依賴性非常強,不管是工作時的辦公室、還是睡覺時的臥房,都放了幾隻各種造型的絨毛玩偶。這不僅是審神者的個人喜好,這些玩偶也能在清光不在身邊時,替審神者維持安全感。

「對呀、他們也是清光跟安定!」

「這樣啊,您也要好好愛惜他們喔。」

見到孩童那純真無邪的笑容,清光彎下腰,憐愛地摸摸主人的腦袋。

審神者繞過他們,開心地跑出遊戲室。每當本丸裡多了新的絨毛玩偶時,審神者便會將它當成新朋友,介紹給本丸裡所有刀認識。

安定望著審神者遠去的背影,接著轉過頭,對站在身旁清光笑道。

「我還以為清光你會吃醋呢。」

「啊?我何必對一隻絨毛玩偶吃醋?」

擦了紅色指甲油的雙手在胸前環抱,清光撇撇嘴,吃絨毛玩偶的醋這種事,未免也太不成熟了。

假使他真會吃醋,哪需要等安定開口?

「怎麼說…雖然是玩偶,但那也是加州清光啊。說不定比起刀劍男士,主人更喜歡觸感柔軟,適合安撫小孩情緒的兔子清光。」

後半段那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清光不著聲色地抬起腳,迅速地往安定的小腿踢去。

「你有空在這裡胡說八道,不如來幫忙整理房間。」

「唉唷!只是開個玩笑嘛,別踢我。」

話說在他們倆一如往常的打打鬧鬧時,原本應該去找其他刀的審神者,突然又回到在他們眼前,外出時用的小背包鬆鬆跨垮的掛在臂彎處,在地面拖行。

清光見了後,立刻把安定撇到一旁,蹲下身向審神者詢問。

「我們今天沒有要去醫生那裡,您怎麼把背包帶給來了呢?如果要整理的話,明天出發前再整理也不遲。」

審神者晃了晃拖在地上的小背包,張口向清光解釋原因。

「我要帶兔兔一起去。」

曾經是戰爭孤兒的審神者,每個月裡有幾天,都必須前往時之政府安排的門診,所進行定期的心理治療,直到精神狀態穩定。

隨著本丸裡的刀劍男士數量的增長,回診治療的工作,也逐漸交棒給其他刃,作為初始刀的清光起先會一起同行,直到最近一、兩個月,才開始慢慢放手。

安定也蹲了下來,從審神者的手裡暫時接過玩偶,一邊用眼神向清光詢問。

(明天是去做心理治療的日子?)

(對。)

得到答案後,安定更不明白了,審神者又不是沒去過醫院還是診所,怎麼會突然想要帶玩具到那裡?

「您為什麼要帶他們去呢?」

他歪起腦袋,高高束起的蓬鬆馬尾隨之輕晃,腦中開始推論其他可能性。

這座本丸裡的付喪神數量,跟其他本丸相比還不算多。

也許是擔心一下子增加太多陌生的刀劍男士,會造成審神者適應上的問題,所以本丸的付喪神之間便達成了個共識,在審神者適應新顯現的刀劍男士前,不會進行召喚程序。

恰好被安排明天要陪同審神者去接受治療的刀,是幾天前回應召喚的燭台切光忠。

「難不成是因為,明天是您第一次跟燭台切去醫院,所以感到害怕嗎?」

「……嗯。」

小小的腦袋以極小的幅度晃動,審神者的舉動,承認了大和守安定的推測。

「請您把頭抬起來。」

雙手摟緊審神者帶來的小背包,清光凝視著審神者那張稚嫩的臉,茜色的眼眸裡盈滿了溫柔。

「主人,您還記得我第一次跟您去醫院時的事情嗎?記得那時候,我們在醫院裡迷路了,還是您開口安慰我不要緊張,牽著我離開醫院。」

「這麼說起來,我第一次跟主人去醫院時也是。醫院裡好大,沒多留神就拐錯彎,就這麼不小心跑到安寧病房了。」

清光伸出雙手,牽起審神者的手指,將那隻小小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內。

這個舉動是審神者主動開口,要求清光做的。

根據審神者斷斷續續的描述,每當感到不安或是恐懼時,雙親總是會像這樣握住審神者的手,驅散盤旋在腦中的負面情緒。

直到戰火帶走他們的前一刻,都還在用自己的雙手,安撫身陷恐懼的孩子。

「所以主人,明天是燭台切他第一次去醫院,他如果太緊張,也許就會跟我們一樣迷路了。所以您能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他,不會讓他迷路?」

審神者看著清光的手,接著抬起頭看向他的臉,用力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嗯、我可以幫清光照顧燭台切!」

「太好了,那我們來拉勾做約定,燭台切明天就拜託您照顧了。」

「好!」

鬆開雙手後,清光伸出塗了紅色指甲油的小指,勾住了審神者的小指頭,一邊輕晃彼此的雙手、一邊吟唱誓詞。

吟唱結束後,審神者突然轉過身,把自己的手伸到一旁的安定面前。

「我也要跟安定拉勾勾!」

「來,請。」

雙方之間並沒有任何需要承諾的事,安定卻還是伸出自己的小指,與審神者再做一次拉勾,再把懷裡的兔子玩偶遞過去。

「那麼,明天小兔子們就待在本丸裡囉?」

審神者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玩偶,表情顯得有些遲疑,這兩隻兔子在審神者心中不僅是玩偶,它們也代表了這兩名跟自己最親近的刀劍男士。

感覺到肩膀傳來些許的重量感,安定反射性地轉頭,迎上了清光的朝自己投來的視線。

他搖搖頭,表示給審神者一點時間,不要硬逼著當場給出答案。

安定再次看向審神者。

「如果您想要帶上他們,就來跟我們說吧,我們隨時都會替您整理好行李。」

審神者無聲的點了點腦袋,抱緊懷裡的兩隻兔子玩偶,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你覺得主人明天會不會帶它們去醫院?」

安定站起身,看著清光拿在手裡的小背包,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們都很清楚審神者對玩偶的依賴,就算主人說要帶最大的玩偶出門,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這個嘛……我想不會。」

把小背包交到同伴懷裡,清光回到遊戲室,把最大只的外盒當成垃圾桶,拾起散落在軟墊上的紙屑,將它們丟進盒內。

安定在清光身旁蹲下來,拿起兔子玩偶的外包裝盒,看著印在盒子外的展示圖,目光落在加州清光造型款的玩偶上頭。

「初期刀的答案可真有自信。」

「那是當然的囉!我可是主人親自挑選、也是陪伴主人最久的刀劍男士。」

講到這,清光驕傲地揚起臉,從他的表情上可以讀出作為被選中者的自豪,同時也蘊藏著對審神者的深厚情感。

「那麼,明天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幫忙把最後的紙屑扔進箱子裡,安定捧起裝兔子玩偶用的紙箱,決定把它們收進壁廚裡。

「對了清光,我記得你上次在寫邀請函,你是打算邀誰來這裡?新朋友?」

「是我之前在時之政府那認識的山姥切國廣,順帶一提,她還是位很稀有的刀劍女士。」

靛青色的雙眸微微張大,安定原本以為他在外面認識的新朋友,是來自其他種族的居民,沒想到竟然是數量相當稀少的刀劍女士。

講到這,清光忍不住嘆口氣。

「雖然性別對我們付喪神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在。但要我也能以女性的肉體姿態顯現,可愛程度肯定跟男性的我不相上下。」

就算沒能以女性肉體顯現,清光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想著,假使有天能夠見到以刀劍女士的身份顯現的同位體,肯定是要好好跟她比較一番才行。

「是是是,那她什麼時候會過來?」

這些話聽在安定的耳裡,反倒像是清光在自誇,他趕緊換個話題,不讓清光繼續把重點放在刀劍女士上頭。

「下周六的下午兩點。而且機會難得,我打算做主人最喜歡的水果派,當作待客時的點心。」

在冬青本丸還只有他與審神者的那段時間,為了剛出院的審神者,沒有任何下廚經驗的刀劍男士挽起袖子,投注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拼命地閱覽食譜與教學影片,嘗試了各種不同的異國料理。

審神者喜歡吃水果派這事,也是在把他努力製作的鹹派吃完後才知道的。

他還記得用完餐後,審神者抓著他的衣袖,望著他的大眼睛裡藏著小小的期待感,張口輕輕地問他可不可以做甜甜的、上面會放很多的水果的派時,清光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個勁的想給審神者自己認為最好的料理,卻忽略了對方真正想要吃的食物。

這樣的心情是獲得肉身後,第一次體會到的,清光在心中苛責自己真是把不稱職的初期刀。

從那天之後,清光便改變了往常做法,開始跟審神者討論每個禮拜的菜色,雙方每天都能輪流享用到自己喜歡的食物。

隨著刀劍男士們一一顯現,餐桌上菜色也變得更加豐富,就像是在呼應他們的生活變得比以前還要更加多彩。

「那可是清光你的拿手料理,主人也好久沒有吃到你做的派,當天肯定會很開心。」

「我可是這座本丸的初期刀,我絕對會做出讓主人與客人都讚不絕口,美味又可愛的水果派來!」

冬青本丸的初期刀揚起唇,充滿自信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蛋上,清光抱起裝了紙屑的箱子,與安定在遊戲室的門口前分開。

把垃圾處理完畢後,清光來到本丸的果園區,與今日負責畑當番的刀劍男士們打了個招呼,進入園區內看看有什麼水果可以拿來當作材料。

這座本丸雖獲得了名號,實際上的刀劍男士數量也還不算多,田地使用的範圍也不大,但種植的蔬果種類並沒有因此比別的本丸少。

清光穿過拱門狀的栽培架來到深處,抬手撥開低垂的枝葉,捧起顆被防蟲袋包裹的果實,隔著紗網觀察果實成長的情況。

這個時節恰好有柑橘類水果,冰箱裡還有之前醃漬起來的櫻桃與藍莓醬,看來當天可以做好幾種口味的派。

不過在準備前,最好先問問對方有沒有什麼不吃的食物,避免當天發生尷尬的情況。

他從袖子裡取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後找出那位山姥切國廣的名字,發了條訊息過去她那裡。

半晌後手機收到了回覆,清光看了眼出現在畫面上的字,他興奮地握緊拳頭,感覺更多的幹勁從心底湧現而出。

「好—你們就等著看我大顯身手吧!」

2.

繁複的花卉圖樣填滿了渾圓的球體表面,山姥切國廣睜大翡翠色的雙眼,專注地看著懸掛在天花板的數顆彩繪玻璃,心中感嘆人類的雙手居然能製造出如此美麗的工藝品。

國廣拿起眼前的小酒杯,仔細地端詳好一會兒後,張口呼喚邀請自己同行的刀劍男士。

不遠處的山姥切長義轉過頭來,俐落地避開擺放了其他玻璃藝品的陳列架與桌子,朝國廣的方向走去。

「有看到合適的嗎?」

他來到國廣身邊,起唇問。

「嗯,你瞧,這看起來很適合主人。」

長義也拿起同一組的小酒杯,半透明的綠色杯身散發出股夢幻感,倘若用這杯子來飲酒,想必連酒也會多了股異國的風味。

「這酒杯組看起來很不錯,我想主人一定會喜歡妳選的禮物。」

他們倆將小酒杯放回原處,國廣接著又抬起頭來,視線一一掃過垂掛在天花板的彩繪玻璃球,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長義看著髮絲間繫著勿忘草色緞帶的女性付喪神,心中推測她是在挑選回去要送給同刀派兄弟的伴手禮時,國廣輕輕地張嘴,發出「啊」的一聲。

「找到了!」

「那是要給誰的?」

他開口問。

「要給本科你的另外兩名同位體。」

國廣回完後,轉頭朝櫃檯走去,向店員表示自己想要買看中的那兩只彩繪玻璃球。

看著店員取下玻璃球,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入盒子裡,外層包了層包裝紙後,再繫上條鮮豔的緞帶。

向店員手裡接過裝了伴手禮的購物袋,國廣轉身後卻發現原地不見長義的身影,她趕緊墊起腳在環視店內一圈,最後在櫥窗外發現了他的背影。

國廣推開店門,來到站在機車旁的長義身邊。

「跑出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只是在裡面逛得有點累,乾脆出來透透氣。」

「那要不要換我來騎車?」

「不用,再說我還沒累到那種程度。」

銀髮的刀劍男士看了眼她手裡的購物袋,接著拿起掛在機車上的其中一頂安全帽,遞到她面前。

「妳還記不記得剛才來的路上,有經過到間霜淇淋店,我想到那裡去。」

「好啊,我也想看看有哪些口味。」

國廣戴好安全帽,等長義啟動摩托車的油門後,她撩起薰衣草色的長裙裙擺,坐上了後座的位置。

「本科你沒有想買的東西嗎?」

「回去前再買就行了。」

前座的青年催動油門,回頭往目的地駛去。

色彩鮮豔卻又散發著古老氣息的牆壁,從二樓陽台圍欄邊垂落的嫩綠色植物,懸掛在牆上的復古造型路燈及木門再次從眼前晃過,國廣看著異國的街道,想像這條街入夜後的景象。

「……開……」

此時耳邊隱約捕捉到長義的聲音,風聲與引擎聲蓋過了他的話語,趁著禮讓行人的空檔,國廣反射性地將上半身往前傾,雙方間那段微妙的安全距離,眨眼間消失無蹤。

「本科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努力無視背後感受到的體溫及觸感,長義直盯著馬路對面的燈號,把剛才的話再重述一遍。

「……這趟旅程妳開心嗎?」

「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長義移動雙眼,透過後照鏡看著國廣的臉孔,鏡中的她低垂著翡翠色的雙眼 ,臉上掛著抹淺淺的微笑。

「本科你規劃的行程雖然有點緊湊,可是我玩得很愉快。」

機車在霜淇淋店附近的機車格前停止,國廣從後座下來,動手卸下安全帽,與長義一同走進店內。

店舖裡的霜淇淋口味相當繁多,出於好奇的心理,國廣一口氣點了三種口味,頂端再加上層可口的鮮奶油。

只點了兩種口味的長義望著她手中那隻疊了三球的霜淇淋,眼裡寫滿了驚愕,心想難道她就不擔心霜淇淋突然掉到地上?

然而國廣可完全不擔心,她非常有信心能在霜淇淋融化或是掉落前,就把它們全部吃掉。

「小心點,可別弄掉了。」

離開店鋪後,長義又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霜淇淋,忍不住對她說。

「沒問題,沒問題。」

這三個字仍舊無法讓長義放下心,與其冒著風險走回機車格那去,還不如直接在找個定點把手裡的霜淇淋吃完,休息順便欣賞風景。

他們在店鋪外的長椅坐定,從他們在的位置,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噴泉,噴泉的周圍擠滿了不少觀光客,他們之中有幾名對著噴泉做出的拋擲動作,似乎是在對水池許願。

「吃完後就過去看看吧,回本丸前許個願也不錯。」

長義的雙眼盯著噴泉的方向,同時咬下手中的霜淇淋。

「許願…本科想許什麼願望呢?」

「妳真傻,願望這種事情要是說出口了,可就不會成真。」

「所以本科想許的願望,跟本丸、或是守護歷史沒有任何關係囉?」

女性的直覺在某些時候,就會變得特別靈敏,根據長義剛才的反應,國廣便猜測願望的內容,多半與他們被賦予的職責無關。

從外套的口袋內取出手帕,長義將手帕靠近國廣的臉,一邊說一邊替她把沾在嘴旁的鮮奶油與冰擦掉。

「不要隨便揣測別刃的願望,反正不管答案正不正確,我都不會告訴妳。」

「本科好小氣。」

「那妳就把自己的願望說給我聽。」

「既然本科不說,那我也不要。」

套在跟鞋裡的雙腳往地面踢了踢,鞋跟與柏油路相互碰撞,喀喀的聲響傳入了他們的耳朵內。

長義嚥下手中剩餘的餅乾,起身離開椅子,來到國廣的正前方。

「……如果說,我把願望的內容告訴妳,妳會幫我實現嗎?」

他低垂著臉,注視著仿品那張與自己有些相似,輪廓卻又比自己更柔和的臉孔。

若不是曾經接受過控制情緒的訓練,他險些當場就把那股蘊藏在心中許久的心思,全盤向國廣托出的想法。

「本科……?」

「罷了,隨口說說的而已,就當是我在開玩笑。」

「你說吧。」

翡翠色與琉璃色的眼眸相互對視。

山姥切國廣很清楚,就算是經過時之政府那嚴苛的訓練、能夠自然地控制臉部表情的付喪神,還是能夠從某些小地方,捕捉到他們真正的情緒。

「我很清楚,本科你從來不是那種,會輕易把開玩笑這三個字說出口的刀。」

手中的霜淇淋因為周圍的氣溫開始產生變化,幾滴黏膩的糖水沿著餅乾邊緣,淌流至拿著它的那隻手。

國廣低下頭,取出自己的手帕開始擦拭,一邊繼續對長義說到。

「如果是我能幫上忙的事情,我會盡全力幫助你。」

「真的?」

傳入耳中的語氣產生了變化,她反射性的抬起臉,映入眼簾中的山姥切長義的臉上,出現了她至今從未見過的表情。

在她的記憶中,一陣目的山姥切長義不管對誰都保持著溫柔、友好的態度,唯獨對不是這樣。

直到二陣目、與三陣目的山姥切長義到來後,他才像是意識到自己過去到底做了什麼似的,慢慢改善跟她的互動方式,就連『偽物』這個稱呼,也不知從何時起,消失在他們倆個之間。

「我們等會換個地方再說,倒是妳再不快點吃,霜淇淋可要融化了。」

長義收回剛才的表情,從口袋裡取出機車鑰匙,隨後轉身坐回原本的位置,靜靜的等待出發的時刻。

國廣聽了,趕緊把握在手裡的雙淇淋往口裡送,過程中兩手的手指也多少沾上了融化的糖水,指尖變得黏糊糊的。

「唉、誰叫妳要這麼貪心,看妳吃成什麼樣子。」

在旁的長義再次取出手帕,向國廣伸出自己的手。

「把手伸過來,要是滴到衣服上就麻煩了。」

「……不用,我自己會注意的,不用麻煩本科。」

把餅乾的部分慢慢推入口中,國廣拿起擱在腿上的手帕,把雙手擦拭乾淨。

銀髮的付喪神見同行的夥伴整理得差不多後,俐落地從椅子上起身,手中的鑰匙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那我們就出發……妳怎麼了?」

長義停止前進的動作,流露出有些納悶的表情,看向杵在原地的女付喪神。

「啊、沒事,我這就來!」

回神的國廣連忙邁開雙腿,跟上了長義的腳步,一同漫步回到機車停放的位置。

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坐上機車後的她望著長義的後背,心情再次沉了下來,連周遭的景色也無暇欣賞。

剛才的對話與互動過程,令她不禁開始思索,眼前的這位的山姥切長義,現在究竟是以怎麼樣的目光看待她。

仿品?偽物?守護歷史的同伴?還是……異性?

假設是前面三項,那還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裡,但萬一是最後一項……

(別胡思亂想了,山姥切國廣。)

國廣騰出一隻手,緊握住繫在髮尾處的緞帶,在頭腦裡拼命構思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不要胡亂猜測。

緞帶與髮絲的觸感猛然從手裡消失,感到有些奇怪的國廣從思緒裡回過神,自己明明是握著它們,怎麼可能會一整束被風吹跑?

她抬起臂膀,試圖再次把頭髮攬過來,然而異常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沒有任何感覺。

不管是指尖,手指,還是手掌的皮膚,全部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物體的觸感。

她迅速地抽回臂膀,將它移動到自己眼前,映入翡翠色眼眸中的還是條正常的手臂。

但是在手臂的最前端,也就是手掌的部分,居然呈現了半透明的狀態,她甚至能透過手掌,看見在前坐駕駛機車的長義他的背影。

(啊!)

這副情景並沒有維持多久,在她眨眼的瞬間,又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國廣看著自己變回原狀的手掌,因為想著長義的事情,而萌出來的混亂、焦躁等情緒,像被陣狂風掃過般全都蕩然無存,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3.

窗戶外的景物被覆蓋上了層薄薄的銀白,又到了寒冷的季節降臨的時刻,異界的天空前幾天降下了初雪,空氣也變得比先前還要更加冰涼。

堀川國廣擱下捧在手裡的書本,拿起前方的陶瓷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薰衣草茶,接著雙手捧起茶杯,讓熱氣驅散體內的寒冷。

他把目光投向不遠處那扇嵌了玻璃的圓型窗户,入冬後的溫度快速改變,要不是本丸在建造時有安裝暖氣系統,冬天可是會相當難熬的。

「……還沒回來嗎?」

淺蔥色的眼眸微微瞇起,明明都已經快要到說好的時間了,怎麼就不見房間主人的身影回來。

金屬製的書籤夾入書頁中,他掀開暖桌被,披上放在身旁的棉襖半纏,決定到傳送陣那邊看看情況。

才剛推開紙門,一陣冰冷的寒氣立刻撲面而來,堀川反射性的縮起肩膀,接著套上室內拖鞋離開自己的房間。

走廊並沒有安裝暖氣系統,沒有被安排任務或是遠征的刀劍男士們幾乎都待在房間裡,僅有少部分的刀劍們還在建築內外走動。

本丸裡一片靜悄悄的,只要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周遭,還能隱約捕捉到從道場的方向傳來的練習聲。

他一邊在走廊上漫步,一邊回想剛才在書中看見的文字。

一名叫做莎士比亞的人類,曾經在他的作品:『奧賽羅』的故事中,把人類的忌妒心,稱作綠眼的妖魔。

不管是什麼種族,總是會誕生出幾個外貌比較特別的存在,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名叫莎士比亞的作家要用『綠眼』來形容忌妒心?

前進中的雙腳突然停了下來,沉浸在思考中的少年猛然轉頭,提高音量的同時看向身旁的庭園。

「誰在那裡!」

在距離他不遠處的樹梢間,有個白絨絨的小物體。

「……鳥?」

一隻雪白的鳥兒停在高處的枝頭,牠似乎被堀川的聲音給嚇到了,連忙伸展雙翼朝兩側揮動,迅速離開原位。

堀川站在原地,看著那隻鳥飛過本丸那片高聳的圍牆,消失在天空的另一端。

他望著圍牆外的天空,心裡莫名感到股違和感。不管怎麼看,那都是隻再普通不過的鳥類,為什麼他會感受到不同於動物的視線?

一股不同於冬季的寒氣,夾帶著少許溫度的熟悉氣息,堀川移動視線,目光順著氣息的來源方向,朝燈障之木的另一端望去。

映入那對淺蔥色眸子中的,是那再熟悉不過的白色身影。

身穿白色長版大衣的女子剛瞧見脇差少年的身影,雙眼因為驚訝的關係而微微張大,淡青色的光芒也隨之出現。

她顧不得腳下踩的是被雪弄得濕滑的石板道路,手裡拎著的皮箱也被隨手擱在一邊,邁開雙腿直奔向前。

套著白色長靴的雙腳在廊前逐步停下,晨星喘了幾口氣,抬起戴著戒指與手套的左手,撥開貼在臉部的髮絲。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歡迎回來,平安無事就好了。」

這個季節裡,很少有誰會刻意待在沒有暖氣的空間裡,她看著少年那有些被凍紅的臉頰,開口問。

「親愛的…你待在這是在找我嗎?」

「這些事等進來後再說也不遲,我有泡些熱茶,就算不吃東西,也多少喝點茶來暖暖身。」

堀川看著她的臉,輕輕的笑了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多了個奇特的默契,只要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或是雙眼捕捉到對方的身姿,就會像是受到某種指引般朝目標奔去。

「但是在這之前,記得把行李箱撿回來才行。」

他抬起右手,指向被她擱在庭園的皮箱。

薰衣草的香氣填滿了整棟房間,替沒有擺設太多傢俱的客房增添了少許的生活感,堀川啜飲著熱茶,等待房間的主人從審神者那裡回來。

才剛這樣想完,他遠遠地便感覺到晨星的氣息正在往這裡接近中,在下一個瞬間,緊閉的拉門從外側被推開。

原先穿在身上的長版大衣掛在手臂,身上套了件款式相似的白色洋服,肩膀處多了條堀川沒看過披肩。

「只穿這樣不冷嗎?」

「還行。」

晨星關起門,把披肩取下來,逕自披在了堀川的肩頭。堀川看了眼加在肩膀上那條寬大又厚實的披肩,從中感受到審神者殘存的些許靈氣。

「要是不披著,若草和陸奧守吉行可不會輕易放下心來。」

堀川說了句「原來如此。」,同時動手替她倒了杯熱薰衣草茶,把杯子遞給她後站起身,來到她左側的空位,隨後以並肩的狀態坐下後,掀起披肩的其中一側,讓布料蓋住她的右側肩頭。

他以雙手捧著茶杯,淺蔥色的眼睛彎成了道好看的弧線,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加喜悅的樣子。

「這樣就比剛才還要溫暖多了。」

對他的舉動感到訝異的晨星張大眼,祖母綠色的眼睛眨了幾下後,嘴角淺淺地上揚了些許。

「是啊,更暖和了。」

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擱,堀川抬起晨星戴了手套的左手,隔著布感受她的體溫,確認她真的沒有被外頭的寒氣冷到。

指尖的部分握起來有股些許的涼意,不過整體的溫度還是偏正常,跟她相比,自己的手還冰冷多了。

「萬一感到手腳冰冷,就得多加幾件衣服,主人跟陸奧守先生也是看您穿得太單薄了,才會硬是要您穿上披肩。」

他推測審神者可能是這樣想,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好,也不要讓住在同一個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們擔心。

晨星凝視著握住自己左手的那雙手,以及那枚套在無名指末端的婚戒,突然想起了回程時偶然聽見有關於『神隱』的話題。

在雙手鬆開的那刻,晨星抬起頭,筆直的凝視伴侶的臉龐。

「親愛的,我想要看看你的神域。」

這次換成堀川的眸子因為驚訝而張大,在他們的認知裡,神域是不能隨便讓他人進入的,縱使是關係再親密的對象,也不能鬆口輕易答應。

「…可以請您告訴我理由嗎?」

如果她想看的理由,是想要滿足好奇心,那就更應該要斷然拒絕。

「如果我的理解是正確的,神域不僅是你們的私人領域,也是內心世界的呈現。」

晨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見她揚起手,伸出的食指指著自己的左胸口。

「嗯,是這樣子沒錯。」

堀川點了點頭,確定她對所謂的神域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麼她突然提出這種看似無理的要求,背後的理由也許沒那麼單純。

「……不行嗎?」

「想看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能讓您在裡面待太久,否則會被我給『消化』掉。」

他刻意在『消化』這個詞加重語氣,用暗示的方法讓她明白,進入神域內這件事,可不是在開玩笑。

「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看一眼就會馬上離開。」

堀川無聲地嘆口氣,夫妻關係再怎麼良好,雙方間也是有不會跟對方說的事,要把自己最私密的內心世界展現給自己的伴侶看,天底下根本沒多少人能如此坦然的做到。

「……只有我被看,未免也不太公平了。」

他別開視線,在低聲嘟嘟嚷嚷的同時,雙頰泛起陣有別於寒冷而出現的紅暈。

「那麼,你要看我的嗎?」

收回的手反過來被握住,堀川的手被向前拉了一把,五指與掌心直接貼上她的左胸口。

「若草說,如果是精神領域這類的,我也許會有。」

海市蜃樓宛如夢境般曖昧、卻也是經由某個實體誕生,因此若草推論,既然她有自我意識,那麼就不能否定她沒有精神領域。

若草認為她擁有精神領域,那是否等同於她也有靈魂?

在推論獲得驗證以前,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晨星決定抓緊眼下這個機會,證明作為分身誕生於世的自己,也是有完全屬於自己的那部分。

五指的力道微微增強,那隻被她放在胸口的手掌,又往深處陷入了幾吋,柔軟的觸感也比先前更加清楚。

「……!!……」

少年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雙頰溫度以極快的速度上升,臉部的皮膚變得又熱又燙,就算沒照鏡子,他也感覺到自己耳根子也一併紅透了。

「親愛的?」

見他突然沒有任何反應,晨星只是歪著腦袋,用有些疑惑的表情看著他。

混亂的思緒逐漸穩,回神後的堀川微微撇過臉,空著的另一隻手向上抬起,遮掩住自己通紅的臉頰。

「我真的……可以看嗎?」

淺蔥色的雙眼從瀏海的髮絲間透出,視線再次聚焦在身旁的女子臉上,他語氣中有著試探、又帶了點不易被察覺的渴望。

晨星無聲地點了點頭,鬆開抓著對方的手,祖母綠色的雙眼直視著坐在身旁,與自己裹著同一條披肩的少年。

「是你的話,我不會有任何異議。」

說完這句話之後,晨星慢慢地闔起雙,調整好呼吸後開始集中精神,準備嘗試開啟自己的精神領域。

「等等。在這之前,我認為還是換個安靜點的場所比較適當。」

堀川的這番話,讓她再次張開眼睛。

「開啟精神領域不僅相當耗費力量跟精神力,初試者如果沒有旁人引導,不小心會導致過多的力量外洩。再說門外就是走道跟庭園,很容易被其他聲音給影響。」

客房的位置不算太過偏遠,可是多少也涵蓋在其他刀劍男士的活動範圍裡不管是開啟神域還是精神領域,都需要一定聚集程度的集中力,控制好自身的力量才能順利打開。

而且每座本丸裡,多少都存在著對靈力波動較為敏感的刀劍男士,若是沒有控制好力量,可能會不小心讓他受到外洩靈力的衝擊導致受傷。

「那要去哪才行?」

晨星聽了後便問。

「據說最好是不太有誰會經過,隱私性比較高的空間……啊啊啊、可是可是、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驚覺自己的形容好像哪裡不太恰當,堀川連忙把雙手擺在臉前,掌心朝外的狀態拼命地揮動。

「我明白。」

晨星以平淡的語調回應,接著她傾身把臉湊過去,在伴侶的耳邊起唇,低聲的說了一句話。

「要是過程中你想要放鬆一下下,就儘管開口。」

話音落地後,晨星抽回身,拿起桌上的茶壺,說了句「啊、沒水了。」後起迅速身,披肩與長髮順著她的肩膀弧度滑落在地。

「我去廚房再要點熱水。」

她從桌子的另一側繞過,手指剛搭上門框時又回過頭,比從眼底升起的淡青色光更加顯眼的事物,吸引了堀川的注意力。

「但有件事我要先說清楚,我可不准你像上次那樣太超過。」

拉門開啟後又迅速關上,白色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視線內。

堀川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神經傳導出現的疼痛感,讓他確定剛才看見的景象並不是夢。

「呀…!」

連自己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的聲音,就這麼突然地衝出口來。他慶幸此刻只有自己一刃待在室內,否則肯定會被問到底在傻笑什麼。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那種表情……未免也太犯規了。」

-後記-

寫一期三日的時候都在傻笑,在我心裡他們就是那種是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能夠很自然放閃,閃瞎周遭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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