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许知临眼神微眯,若是在他原本清冷的面貌上,会显得十分轻蔑,而这动作落在柳无霜好看的眉眼上,却似是美人轻笑。
“你竟能一眼识破易容之术?”
被踹翻在地的异域少年眼神从疑惑慢慢转变为阴狠,完全不似方才掀开轿帘时柔情似水,他锁定面前居高临下的“柳无霜”,浑身妖气迸发:
“少废话,拿命来!”
山脚下植被茂盛,黑压压的树木在风中肆意摇摆。
没入山林的小路上,一男一女的影子逐渐被黑色的妖气遮盖,竟真有些遮天蔽日的意味。
异域少年猛地前扑,无数黑色妖气化作一道道利爪落下。
身着大红嫁衣的少女,徒手结印,黑色利爪被凭空出现的淡蓝色六边形小气盾一一抵挡。
见妖气攻击被挡,扑过来的少年右手化做猫爪,直直逼近少女的眼侧。
少女眼皮都未掀起,只是手指轻抬,方才精准防御的无数淡蓝色气盾便凝结成一把利刃,瞬间贯穿袭来的猫爪。
少年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刺痛,怒意更甚,释放出的妖气比方才更加浓重。
少女墨发被翻腾的妖气吹的飞扬,双手结印,运气将拂尘召出。
温润的玉柄上,雪白的马鬃随风飘扬。若是被一个鹤发白须的老者拿着,不知该是如何仙风道骨。
只是,此时它被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姑娘握在手里,难免有些诡异。
许知临不甚在意,轻轻一摇手中的拂尘,无数凭空凝成的冰针朝着猫妖袭去,每一根都带着万箭齐发的肃杀。
猫妖见漫天冰针迅速朝自己逼近,召唤妖气在面前形成一道全身屏障。
道道冰针落在那屏障之上,皆化作水汽。
浮屠镜外
张逸尘将手中的茶点一口吞下,瞪大了眼:“这小子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熟练地调用自然之气!”
所谓道家法术,
一是以阵法、符箓来调用自然之气。
二是用武器或徒手调用自然之气。
前者靠固定的媒介来进行特定的调用,如:易容符只可用于易容,凝血阵只可用来汇聚人之精气。只需调用足够运行媒介的气,便可使用。此法较为简单,也是大多数道士可以达到的境界。
而后者则极为考验人的天赋和实力。调气运用武器战斗,便要自行把握气的调动,和调用之气作用的位置以及效果。道家武器通常印有符文,可以帮助自然之气凝聚。而通常徒手调气,则需要对气有更加精准的控制。徒手调气也是各大家族鉴别继承人的标准。
除此之外,道家术法并不全部依靠运气技法。运气更多者,则可以调用更高级的符箓、阵法。若运气量远胜于对方,经验丰富的道士打败天赋怪也不在话下。
萧平双手抱臂,立于一旁,有些不屑道:“猫妖实力不凡,他又有多少力气凝气化冰?”
苏疏桐懒洋洋地抬眸:“确实,这种程度的攻击,虽已胜同龄人多矣,却只能将猫妖逼困于一隅。若体力告急,无法继续运气,猫妖即刻便能突破。”
浮屠镜内
那异域少年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眉毛一挑,轻蔑道:“小子,你若只有这点本事,就不要负隅顽抗了,乖乖把命交出来。”
许知临面色毫无波澜,如香案上无悲无喜的神像。
拂尘再次轻挥,
还未落下的冰针微微一颤,随即如方才一般向猫妖的屏障射去。
异域少年站在妖气屏障中,一脸洋洋得意道:
“小子,别白费……”
话音还未落下,
一根冰针落在黑气屏障上,寒气瞬间像蛛网一样蔓延,小片屏障凝结成冰。
屏障内的少年还未做出反应,
数以万计的冰针自半空错落射下,
黑气凝结的屏障一点点被蓝白色的“冰晶蛛网”覆盖,直到最后完全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
浮屠镜外的一众学院长老屏息凝神。
浮屠镜中,身着嫁衣的少女,拂尘一点,那蓝白色结霜的冰球瞬间破裂。
遮天蔽日的黑色妖气撒去,朝阳破云而出,天光乍现。
……
“妖怪,你往哪里跑?”
姗姗来迟的张寒露从天而降,将桃木剑一甩,在被冰冻的猫妖身后站定。看着一身嫁衣的“柳无霜”,龇牙一笑:
“师兄!”
许知临闻声抬头,似是被突然出现的阳光刺到,眯了眯眼。
丝丝妖气围绕在地上的猫妖身侧,它趁两人不注意,再次化形逃窜。
“想化成原型吗?”
张寒露眼疾手快,运气将一道黄符抛出。
一道金光化作锁链,越收越紧。俊美的异域少年被收紧的锁链所迫,化成一只通体玄黑的猫。
“我帮你。”
张寒露走上前,一把抓起它的后颈。
原本受锁链控制,被迫匍匐在地上炸毛低吼的小黑猫一下失去重心,四爪在空中胡乱蹬抓。
张寒露粲然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强硬的挠起小黑猫的脑袋,似是被挠得舒服,原本怒气冲天的小猫竟不受控制地轻轻“喵”了一声。
猫妖:“……”
“哈哈哈,它又笨又菜。”
张寒露笑的见牙不见眼,将装死的小黑猫抱在怀里逗弄。
“不过胜在可爱。”
不知怎的,张寒露的身影,让许知临想起昨夜桥头上的一幕,
他依旧面无表情,
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结印。
大红色的嫁衣被月白色的道袍替代,窈窕的少女变成了一位挺拔矜贵的少年。
只是,原本被大红嫁衣遮住的血梅在月白色的道袍上显得格外刺眼。
“师兄,你受伤了?”
张寒露见自家师兄身上出现一片殷红,连忙将黑猫收进捉妖袋,一脸担忧的上前为他检查伤口。
“嗯,很疼。”
许知临就这样冷着一张脸,用撒娇的语气抛出一记惊雷,好像方才暴打妖怪的人不是他一样。
猫妖:“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打到你了???”
“竟然伤得如此严重,连易容符都维持不住,师兄不如先出浮屠镜,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张寒露皱着眉,一脸凝重地检查着许知临腰部的伤口,细细思索着少了一个队友,之后几天还要不要去抓另一只妖。
“不必了。”
许知临目光一凛,收了拂尘,召出黄符往腰上一贴。
看着那伤口止住了血,张寒露后知后觉道:“师兄伤重之际,竟然还顾得上先换衣服,真是……”
许知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去交差吧,柳无霜以血灵芝要挟,日落之前捉住猫妖。”
“真是注重形象啊。”
许知临:“……”
张寒露完全收回了方才的担忧,毕竟还有心思注重形象的人,能有什么大问题?
现下,她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见到许知临女装的样子。
“嗯,我会将猫妖交给她,小伤也不可耽误,师兄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吧。”
说罢,张寒露收起捉妖袋,抬脚就要下山。
“不扶我一下吗?”
许知临见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转身就走,完全没有方才的担忧之色,没忍住出声。
“哦哦。”
张寒露似是才想起来,连忙上前扶住许知临,缓慢向山下走去。
……
木屋里
一片被砍成两半的檀木家具中,
陈一星穿着紧身的大红色嫁衣,正靠坐在唯一完好的木床上,一脸绝望。
……
柳府门前
“宋道长,你的信。”
一个邮差跑上前,拦住了扶着许知临正欲踏进柳府大门的张寒露。
“信?”
张寒露脑子有些宕机,缓了一会才想起,浮屠镜内的年代还未普及智能手机。
接过邮差递来的一封信,右下角的寄件人是宋时,地址是青云山云华观。
背面赫然写着‘致长姐书’四个大字。
张寒露疑惑地拆开。
长姐亲启:
近日家中大喜!内子平安诞下双生女,粉雕玉琢,哭声清亮,实乃上天垂怜。
前日整理屋舍,弟于长姐纸篓中见一宣城柳氏来信信封,一时唐突翻看,事后方觉失礼,还望长姐勿怪。
长姐在外除妖多日,必是辛劳。父母日夜念姐安,亦盼姐归,见此双娇,共叙天伦。
盼长姐早日还家。
弟宋时顿首
……
“宋家双生女诞生!”
张寒露震惊道:“那不是二十年前妖怪屠戮五大道观前夕吗?”
“嗯。”
许知临收起一路的低气压,喃喃道:“二十年前,宋家首当其冲被冉遗鱼迫害,此后数年其余道观相继出事,难道此事与宣城一事有关?”
“并非如此,玉清观观史中曾记载,张清道人以身殉挂前,便已参破天机。
庚辰年,金气过旺,乾卦与坤卦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乾金克坤土,土气受损,而妖怪多居于地,坤土受克使得妖怪暴躁屠戮。”
比起早已无法改变结局的惨痛历史,张寒露更关心另一件事。
“我的身份是宋家长女‘宋苗苗’?”
张寒露从未想过,自家师父的道侣竟然是宋家人。五大道观互不通婚,已成自古以来默认的规矩。对此,观史记载的理由竟是各守一方,防止打破平衡!
张寒露读到时难免有些无言,自动将此理解为“八字相克的进阶版本”。
“我师父,果然不同凡响!”
叛逆这一块,张寒露是绝对佩服自家师父的,作为一个道士,不信卦象也是没谁了。
许知临看着张寒露,认真道:“观内可通婚。”
“???”
张寒露瞪大杏眼,望向许知临,心中腹诽:‘你小子不是喜欢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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