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外城东郊出了命案,一户人家四口全部被杀。
接到报案的是正在东街外城巡街的开封府差役队伍,领队的正是四品带刀护卫金虔和六品校尉赵虎。待二人带队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皆被现场的惨状惊呆了。
一家四口的尸身全部被剁碎烧焦,尸块分成四堆摆在院子中央,一堆在前,一堆在中,两堆并列排在最后,每一个尸堆的顶端,都放着一个烧焦的头颅。
空气中弥漫着焦尸特有的气味,刺鼻恶臭,几个小差役当场就吐了。
金虔飞速抽出面巾罩在脸上,心里不由暗暗骂娘。
大爷的!这个月第一次出门巡街,居然就撞上了“开门红”。
“来人,立刻回去禀报包大人,”赵虎提声道,“带报案人过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还没进门,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是我报的案。”
金虔:“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叫王大牛,是个樵夫,就住在隔壁村上,今早上山打柴,路过这家,见到院子里冒烟,我还以为着火了,想着救人,结果一推门,门居然就开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这院子里四堆火炭似的东西在冒黑烟,上面还放着四个骷髅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吓尿了,连滚带爬跑去报官,啥也没顾上看啊!”王大牛哭道。
金虔示意捕快将王大牛带下去,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地形。
这所院子看起来很普通,四方四正,两间厢房,一南一东,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村宅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宅子的位置太偏了,距离开封外城起码有五里,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十里地,选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金虔,你有何高见?”赵虎蒙着面巾小声道。
“啧,搞不好又是个震惊朝野的大案。”金虔挤眉弄眼,“咱们这种级别肯定搞不定,还是等上级领导来定夺吧!”
“金护卫所言甚是!”赵虎连连点头,“大家守住四周,保护好案发现场,尤其要小心——”
“啊啊啊啊!”赵虎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小差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门大叫,“有、有血!”
金虔闪身而至,这个小差役刚刚正是在墙角呕吐,而在墙根处,有一处长长的血痕,大约拇指粗细,形状很是均匀,就仿佛是用画笔画上去的一般,中间似乎还夹杂了些许糊状的东西。
金虔掏出银针,挑了一点下来,小心闻了闻,一股特有的腥臭钻入鼻腔,她胃里猛烈一抽,差点吐了。
是脑浆!
金虔强忍恶心拨开杂草,看到那条血痕长长拉了出去,她顺着走过去,发现血痕的尽头竟然是南侧厢房的门口,到了这里,血痕戛然而止,仿佛凭空消失了。
金虔转了一圈,一脑门子问号。
这是什么鬼?!
“金护卫,这里也有血!”
“这边也有!”
“还有这里!”
各处的差役大喊起来,赵虎急急忙忙走到各处看了看,面色大变。
“金护卫!”
金虔过去一一查看,果然,就如这边一样,也是粗细均匀的血痕,里面也夹杂了奇怪的杂质。
“金护卫,你看这——”赵虎脸白得跟草纸一样。
金虔心里突突乱跳,她环视一周,脑中灵光一现,纵身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望去——所有血痕的位置尽收眼底,呈现一种奇怪的图形分布。
金虔边看边用手指在掌心描摹——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
这是一张人脸,四周的血痕是人脸的轮廓,中间的两堆尸块是眼睛,最前端的两堆尸块是鼻子和嘴!
一股寒意顺着金虔的脊椎窜上了头顶,她不由打了个激灵。突然,金虔猛地回头。
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距离她只有五米,蹲在屋后的树梢上,全身上下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脸上戴了一张树皮面具,眼睛、鼻子、嘴的位置是四个黑洞,竟然和地上的人脸几乎一模一样。
“金护卫!”
“什么人!”
“小心!”
所有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金虔甩出了药弹。
“轰!”
绿色的烟雾瞬间将黑衣人人淹没,可下一秒,树皮面具呼一下冲了过来,几乎抵住了金虔的鼻尖,金虔甚至能闻到树皮上的焦糊味。
若是平常人,突然被如此欺身近战,定会大惊失色,可对于金虔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金虔手指一弹,指甲盖里喷出一股细尘,钻进了树皮面具的黑洞,黑洞里的瞳孔骤然一缩,飞速后退,反手拍出一掌,这一掌竟是带了惊人的掌风,角度异常刁钻狠辣。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寒光携风而至,硬生生插到了掌风和金虔中间,嗡一声,将面具人的掌风弹了回去。
金虔只觉眼前红光猝闪,再一眨眼,展昭手持巨阙已和面具人缠斗起来。
院中,包大人、公孙先生和王朝马汉已经到了,齐刷刷盯着屋顶的战况,满面紧张。
整个院子里,最不紧张的可能就是金虔了,她后退两步,心里默数。
3、2、1!
面具人脚下一个趔趄,毫无预兆倒了下去,被展昭一剑挑断脚腕,重重落到了院子里,喷出一口血。
众差役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将他团团围住,面具人挣扎了几次,彻底瘫在了地上。
金虔松了口气,一转头,展昭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可有受伤?”
金钱摇头。
展昭眉头蹙起,手指轻轻贴住金虔的脑门,“脸色不好。”
“这院子里的味儿太难闻了。”金虔道。
展昭仍是一脸不放心,带着金虔落到地面,王朝挑落了面具人的树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一下一张苍白的脸。
是个男人,年级大约三十岁上下,长得十分路人,嘴皮泛青,嘴角溢血,显然是中了金虔的毒|药。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这户人家可是为你所害?!”包大人厉声喝问。
那男人脸上露出不屑表情,“尔等凡人,莫要猖狂,往生门前,皆无生——”
话音未落,他两眼一翻,七窍流血,竟是服毒的征兆,金虔一猛子窜过去,拔出一根银针插入他的大穴,然而已经迟了,那人抽搐几下,彻底咽气。
*
从开封府下班回到护卫府的时候,已过亥时,金虔晃悠到卧室,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脑袋里还疯狂分析案情。
这个案子处处都透出一股子诡异。
被害的一家四口,查阅户籍资料后竟发现这一家人的户籍是伪造的,一对老夫妇,一对小夫妻,全是假身份,除了年纪,其它的信息全都对不上。这是其一。
其二,这家人的死法诡异,皆是被人以硬物贯穿头颅而亡,而且死后被分尸焚烧,还堆成了奇怪的造型,就仿佛是某种奇怪的仪式或者是警告。经过仵作检验,在院中画出脸谱的血液中,的确一部分含有脑浆,而另一部分的杂质则是内脏碎末。杀人手法如此凶狠,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其三,就是那个面具人,他的嫌疑显然最大,然而人死灯灭,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之前已经被什么人细细搜索了一遍——除了他的那个面具和最后说的话。
“不会是什么邪*教吧?”金虔盘腿坐在床边说,“感觉神神叨叨的。”
展昭叹了口气,把毛巾浸入热水,拉过金虔的手准备帮她擦拭。
金虔一个哆嗦,“展大人,咱自己来,不必——”
展昭星眸一瞪。
金虔:“……您随意。”
展昭垂眼,温热毛巾细细抹过金虔的掌心、手指,指甲盖,那舒适度,简直就跟做按摩一般。
金虔舒服得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
“展大人,你说让五哥他们去江湖上打探消息多久能有回音?”
“莫要想了,早些歇息。”
“……哦……”金虔强迫自己扒开眼皮,瞄了展昭一眼,“那个,今天你……那啥……不想……那啥了吗……”
展昭的手一顿,缓缓抬眼,长长睫毛下,漆黑的眼瞳映着烛火,灼灼跳动。
“怎么,金护卫觉得这几日练功练得不够?”
“没有没有没有!够了够了够了!”金虔叽里咕噜钻进被子,裹成一个蛋卷,只露出一个脑袋,“咱睡了!”
说着,吧唧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金虔似乎听到展昭轻轻笑了一声。
金虔用被子遮住下半张脸,感觉脸烧得生疼。
刚刚她说得都是啥虎狼之词啊,感觉就好像那啥求不满一样,这若是让猫儿误会了,以后岂不是……是……emmmm……
猫儿怎么还不睡呢?
金虔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就见展昭坐在桌边,正细细看着从开封府带回来的假户籍资料。
朦胧的烛光温柔罩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他的窄腰筋瘦,侧颜如玉。
屋里弥散着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让人安心又沉醉。
明明困得要死,可金虔却是根本舍不得睡了,就这般看着、看着,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视线中展昭的背影似乎越来越紧绷,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
“为何还不睡?”
金虔眨眼:“床太大了。”
展昭喉结滚了一下,耳尖被烛火映得绯红。
他又叹了口气,指尖一弹,压灭了烛火,欺身过来,躺在了金虔身侧。
金虔立即乐呵呵匀出半张被子给展昭,整个人呲溜钻到展昭怀里,满足得呼出一口气。
“猫儿,晚安。”
展昭顿了顿,嗓音微微发哑,“嗯。”
金虔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浓浓睡意立时覆盖了她。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展昭轻轻抱住她,青草般的气息万分克制地点了点她的唇瓣。
“你这般……展某如何能睡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