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起来,宫里谢贵妃怀孕了。
除了登基前出生过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宫里竟没有过子嗣。商王很上心,派最好的太医,据说连洛妃都冷落了。
冷清多时的延禧宫又热闹起来,都是逢迎谢贵妃的嫔妃。宫里人议论纷纷,得出结论:
“在宫里还是要有孩子。”
“看看洛妃,霸占着陛下,却不生孩子,无耻!”
“说不定生不出呢。在民间可是要被休的。”
妆月台的珍珠与如意听完外面的编排都好气啊,但姬洛封妃了,新的宫室在装修,需要常去看布置。她们身边又来了许多新宫女需要培训与防范,一时顾不得。
姬洛本人倒是悠哉悠哉,他的吃穿用度都非常好了,何必去嫉妒后宫女人,而且他与商王从宫外回来,真正进入蜜月期。
宫人通报:“陛下驾到。”
姬洛原本在看书呢,便从殿内迎上去:“日头晒着呢,陛下怎么突然来了。”
姬洛的宫人们一听都流下感动的眼泪。谢贵妃重新得势后,宫里又捧高踩低了。他们都劝姬洛今时不同往日,主动一点也好早日怀上皇嗣,哪怕是个公主陛下也会宠上天的。
正主却不听。幸好陛下一如既往,再忙都会抽空过来。
商王:“坐,孤在这里就是你大哥。批奏折累了,找你说说话。”
姬洛:“我念诗给你听。”
院里芍药都开好了,繁华幽香阵阵,说不尽的烂漫风流,商王拉住他的手:“不如讲你上次讲的笑话,被老头子念叨半天,烦。”
姬洛跟商殷信处久了才发现,当朝天子英俊伟岸,人高马大,内心比他还恣意。有时候姬洛也不懂对方诡异的脑回路。
姬洛便讲了个冷笑话。
商殷信脱了外袍,一手搂着姬洛,“上来跟孤一起躺着,再讲一个。”
姬洛:“大家都看着,流言传到大臣们那边,又说您有昏君之兆。”
商殷信不以为意:“让他们都下去便是。满朝文武该谢谢你,替孤解了疲乏。”
姬洛不肯,让人从木架上拿了兵器,到庭院练剑给商殷信看。
“温侯教我的金刚怒目,我已经学的很好了,拆解之后,能抵挡您三招。”
商殷信笑道:“一会练完孤陪你去鸳鸯浴。”
姬洛:......
金刚怒目讲究气势雄迈,势无可挡,姬洛习练得的确到位,险象环生之时,足以逃脱生天。”
商殷信:“好,孤教你一套剑法,名为秦王扫**.....”
突然如意跑过来说:“娘娘,有几位小主来了拜会。奴婢说了陛下在此,她们也不肯离开,眼看就要进来了。”
如意的意思是让商王出面,把那些试图争宠的狐狸精赶跑。
商殷信勾起唇角,“宣她们进来。”
如意很着急。
姬洛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门外传来香气,然后就是几个衣裳颜色不一的女子踏入门槛,有的扭捏,有的眼含期待。她们都是贵人,一半是太后那次找麻烦封的,有的是贵女入宫,因为商王不近女色,她们住得近,身份也近,就亲热起来。
商王趴在长榻上,天子冠放在一侧,真龙袍带散落在另一侧,也不抬头,姬洛给他按摩。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前一句说得温柔滴水,后一句说的很快,妆月台的宫人们忍不住撇嘴。
商王兀自躺着,几位贵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起身,一颗心却跳得剧烈。
天子实在是太俊美,浑身透出天下至尊的气势,任她们谁都不能收敛心神。
可日头缓慢移动,她们如花似玉的脸上都出汗了,商王从榻上起来,懒懒道:“怎么跪着。”
几位贵人见商王健硕胸膛,不由得粉脸红透。胆子大点的冯贵人支支吾吾说,“没事陛下,没打扰您休息便好。”
商王:“你们来此做什么。”
莫贵人:“我们来给洛妃娘娘请安。”
其实她们是来嘲笑姬洛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商王兴致过去之后姬洛马上就会过得无比凄惨。
商王叫了个暗卫出来,暗卫机械地汇报她们在御花园讲了姬洛什么坏话。
几个人吓得面如土色。
商王:“许久没人敢在孤面前如此了。都打入冷宫。”
姬洛想,她们撞见商王,也是倒霉。花样年华,就进冷宫了。
商王问姬洛:“宫里都这么说你,怎么不跟孤说。孤宠你,会为你做主,今后再有说三道四的全部拔了舌头逐出宫。”
姬洛:“女人多是非多,没必要。何况我也的确是夺了别人恩宠,挡路了。”
商王把如意叫出来:“孤身边的小路子你认得吧。”
如意:“奴婢认得路总管。”
商王:“你们主子是个宽和的,孤不是。以后你们娘娘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告诉他。”
如意喜出望外,“谢陛下恩典。”
商王:“嗯,你是个忠心的。领三个月赏钱,再去给孤找纸笔来。”
姬洛:“陛下要做什么。”
商王:“给你画画。”
商王画了一幅千里江山图,直到日暮才画完,姬洛好奇:“我在哪里。”
商王微笑:“一会你看纸背。”
第一面的墨干了,宫人们把巨大的画幅翻开,只见后面是个隐约的人像。
姬洛看出那是自己,“怎么办到的,毕竟是最好的纸。”
商王眼中隐有笑意:“说出来便无趣了。”
姬洛若有所感,走到砚台,为用干的砚台研墨。
商王提笔,笔锋走龙蛇,提了词,又命人取来私印,笑言:
“千百年后,这幅画当还在。”
姬洛想当然会在,有帝王墨宝和玺印的双面画,什么年代都是国宝。
画留在姬洛的宫里,画的意境很大气,词更是歌颂人的,感情真挚,充分表现帝王的情深,夸的是谁不言而喻,也再次搅动宫中看似平静的局面。
后宫嫔妃们酸死了,她们终于意识到,姬洛不是当初那个舞姬,而是压得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真正的宫廷富贵花,连有孕的谢贵妃,都不及他的风光。
有的人不甘心想博富贵,便企图复制姬洛的路线,重金收买内务府,在御花园夏日盛开的花朵中安插木桩,身穿单薄的舞衣,在风中飘然起舞。
被收买的内监将商王引来,“陛下,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您看要去赏赏吗?”
商王去了,在扮仙女的何嫔心中一喜,轻轻抖着淡色舞裙,放出早已准备好的蝴蝶。
蝴蝶蒲扇着漂亮的翅膀飞向天空,起舞的女子似天宫仙娥,在接天莲叶的背景中婉约而舞,单薄的舞衣在风中滑过细嫩的皮肤.........这一幕何嫔练习过无数次了,想着必定能在天子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丝竹声飘飘荡荡,配合得也很好,像能钻进人的心里,何嫔完美地结束了舞蹈,像是突然发现商王来了一般无辜地望过来,然后以计算好的优美步伐,娇怯地行礼:“参见陛下,臣妾失礼了。”
商王:“免礼,舞跳的不错。”
内监笑意盈盈,“娘娘看上去真像荷花中的仙子啊。”
何嫔低头浅笑,想到男人就没有不贪爱美色的,姬嫔的舞虽好,但人高马大的,怎么比得上她弱骨纤细,柔若无依,男人一见必是爱的。
何嫔:“公公说笑了。”
商王:“你是哪个宫里的。”
何嫔心里一喜,媚眼如丝地看了一眼手上当作道具的荷花:“嫔妾姓何,是花月殿的何嫔。”
没错,何嫔弄那么大阵仗,除了想得到商王的青睐侍寝,还想得到一个“荷”字封号,以示恩宠。
怎料商王扫了何嫔还有蝴蝶一眼,淡淡开口:“就是浑身的幺蛾子煞风景。何嫔既然爱跳舞,以后就改封鹤嫔吧。”
何嫔花容失色,纤细的身体一抖,不敢相信地往上看。
商王:“孤想洛妃了,他的舞才是人间一绝。”
身边伺候的奴才自然也吹捧了姬洛一波,说他是仙子下凡,才能跳得如此超凡脱俗,魂牵梦绕,并建议商王:“陛下要摆驾妆月台吗?”
商王顺水推舟地去了,临走前还把建议他来御花园的太监留下来。
黄公公冷笑:“陛下说既然你想伺候鹤嫔,便去吧,不必留在未央宫。”
内监和新上任的鹤嫔一起欲哭无泪。
谢贵妃在自己宫里歇息,正在吃补品,就听到宫女学的御花园这一出,摇了摇头:“东施效颦如果有用,当初羽妃得宠时她们也已经成了,真是蠢物。”
做了大事有了孩子,谢贵妃感觉熬出头,不再那么谨慎,退去云淡风轻的外表,看不惯的事情会点评一二了。
给她捶腿的宫女奉承:“娘娘说的对,这宫里最终看的还是皇子,嫔妃那么多,争宠只是一时,有了皇子才是长长久久的恩宠。陛下最近常来娘娘这,今天又赐了不少南边贡的荔枝,听说先送来咱们延禧宫,然后才是妆月台呢。”
谢贵妃抚摸着肚子,柔声说,“赏不赏都是次要的,只要陛下对皇子好,本宫就觉得什么都好。父亲说的对,母凭子贵,本宫早就应该听父亲的....”
另一个大宫女说:“娘娘,陛下现在定在那贱人那。您可要派人送些东西,陛下看到您怀孕还用心打理后宫,不妒忌受宠嫔妃,对皇子一定更好。”
谢贵妃心动了,说:“把本宫妆台上放东珠的匣子拿来,一会送去妆月台,说本宫怀孕了,东珠这类饰品掉地上容易滑倒,送给洛妃让她好好装扮。”
大宫女吃惊:“这是您封贵妃时候陛下赏的。”
谢贵妃:“陛下最喜欢宽和大度的女子,本宫若是当了皇后,每季都有东珠,何必只看眼前。”
大宫女诚心诚意道:“娘娘高明。对了,奴婢过去的时候要不要添几句,说孩子都是天意,机缘到了自然会有。”
宫女们掩嘴笑:“她一定会明里高兴,暗地生气吧。”
谢贵妃淡淡勾起唇角:“你们这张嘴。罢了,想说就说,记得把东西带到,千万别心疼。”
反正孩子都不是商王的,东西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谢贵妃的孩子是六月份被诊出来的,眼看到了八月要过中秋,宫外忽然传来消息,说谢家不好了。
谢贵妃听完都以为听错了:“本宫父亲工作一向勤恳,深得圣心,又是国子监祭酒,没有多少权力,怎么会出事。”
报信的娘家嫂子慌里慌张,眼泪都出来了,“刑部的人说老爷在秋闱动了手脚,被举报了。最糟糕的是去年的春闱老爷泄露考题给权贵子弟,收受大量贿赂……娘娘,这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太太已经病倒起不来身,求娘娘想办法啊。”
谢贵妃眼前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稳住:“嫂子别慌,你还能进宫就说明陛下圣心还在,本宫去请陛下来,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
这段时间商王罕有的耐心和百依百顺让谢贵妃觉得还有希望,商王的确来了,旁边还有姬洛。
谢贵妃顾不得姬洛也来了,柔弱又委屈地说:“陛下,发生那么大的事您怎么不告诉臣妾,臣妾虽然难过,倒受得住。”
商王看都不看低眉顺眼的谢家人,“孤想你安心养胎。既然你请孤来了,有件事孤也想告诉你,你的父亲方才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谢贵妃的柔弱瞬间变成真的脸色惨白。谢家人也暗自心惊,差点背过气。
商王还在补刀:“孤知道你懂道理,识大体,一定会明白后宫不能干政。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只要谢家能认罪,把事情交代清楚,孤就免死罪,只判流放。”
一刀又一刀,谢贵妃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臣妾怕拖累陛下的名声,也怕..也怕谢家是冤枉的,是不是有人陷害谢家。”
商王摩挲腰间佩玉:“谢家有何可陷害。”
谢贵妃惶恐抬头,流泪道:“臣妾是贵妃,腹中又是皇子,娘家再强,皇子就尊贵。陛下,您是天子,又是皇子出身,一定也懂的。”
商王:“贵妃你想错了。这么多人盯着,你父亲证据确凿,不会有错。你也是被谢家蒙蔽了,孤不怪你。”
谢贵妃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下茫然。谢家人更是流泪都流不出了。罪都在商王这定死了,哪怕娘娘怀着龙种都不能改变,谢家除了凉就是凉透了。
经过这日,谢家就是树倒猢狲散,谢大人钻营结成的关系网也烟消云散。谢贵妃在中秋夜宴上还有出席,保持精致妆容,挺着肚子,亲自拿酒壶给姬洛敬酒。
谢贵妃:“我娘家得以免于流放,只削为庶民,都是妹妹求情的大恩,我敬妹妹一杯。”
谢贵妃不称本宫,态度又谦卑至极,场面上换了谁都会接。
姬洛没接。
谢贵妃眉头微蹙,“妹妹?”
姬洛随手把酒泼在地上:“娘娘,这杯酒请您先喝吧。”
商王:“抓住她!”
御前侍卫如狼似虎扑来,谢贵妃瞬间咬碎了嘴里的毒药:“羽妃说的对,陛下您就是没心的........您这么爱姬氏,为何不把后位直接奉上,咳咳!臣妾真恨啊,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臣妾就是心太软,太在乎面子,做不成大事.....”
商王:“你腹中胎儿六个月了,你连他都不顾了。”
谢贵妃捂着胸口喘息:“呵呵,陛下,是你杀了自己的孩子。很后悔吧,臣妾要你内疚,忘也忘不掉臣妾和臣妾的孩子。”
商王莞尔:“孤的孩子,不见得。还有你服下的也不是毒药。”
姬洛没眼看了。
然后谢贵妃眼睁睁看着自己呼吸困难过去之后,什么事都没有。
“怎,怎么会这样。”
谢贵妃失魂落魄,后知后觉发现毒药被换了,或许,商王早就在她宫中安排了人,监视着一举一动。
谢贵妃被带走软禁,要直到无辜的孩子生下来,才会被处置。
闹了这么一场,中秋夜宴的气氛也诡异起来,朝臣们心不在焉地看歌舞,私底下嘀咕是否宫中这两年有妨碍,每次不是刺杀就是投毒,太不吉利。
不过到了夜宴最后,气氛又沸沸扬扬起来。
商王要立后!
依古礼,依皇后入宫的整套规矩,重新将姬洛娶一遍。
气氛简直是要炸了,重臣齐齐变了脸色,王公贵族们脑海一片空白,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商王的龙目中唯有一人,话中带些许笑意道:“爱妃。”
商王朝姬洛招手,让其挽住自己。
姬洛只得快步上前去,同商王两人高高站在最高的台上,遥遥距离众人。姬洛本人站在商王身边,如同梦游一般。
“陛下,您是被妖妃蒙蔽了吧!”有言官以头抢地。
“您沉湎美色,大商江山要毁于一旦呐!”
男人英姿勃勃,目清神朗,声音雄浑,一字一句清晰道:
“当初登基,为了稳固江山,要娶的人,孤都娶了。要尽的夫责,孤也尽了。子嗣,孤也有了。是她们贪图富贵,不知安分,孤处置了。你们身为王臣,理应为君王分忧,后宫妇人之事,无需你们替孤决定。拖出去!”
“陛下!陛下!皇后事关国体,臣等不得不谏!”
“陛下,臣等跪求您诛杀妖妃,以正国本!”
他们的声音大得,姬洛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商王闭起眼睛,不置一词。
姬洛心中祈祷他们别吼了,不然全部脑袋搬家。
“别怕。”商王的王袍触到姬洛身侧,拍了拍安抚。
姬洛:“若不是有您护着,我恐怕会被他们撕碎。”
商王板着脸,对待姬洛语气柔和道:“他们打什么算盘,孤一清二楚。孤要让他们知道,大商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昏君呐!先王啊,大商的伦常要毁了!”
“闭嘴!”
商王语气森森,几步下了台阶,不耐烦拿起御前侍卫的刀剑,下面跪着的大臣发髻瞬间落下。
“再有一句,就是人头落地。”
商王手提长剑,拉着姬洛离开,有阻拦者,都是狠狠一脚踹去,飞开几丈开外,生死不知。
后面便是罢朝一个月,武将们是商王心腹,不发一言,齐齐放假,打猎的打猎喝酒的喝酒。
姬洛躺在草地上,叼着甜丝丝的药草,远处秋风吹送,商王换下了黑金色龙袍,穿着月白色稠袍,夕阳下,衣袍上一层金辉流转。
姬洛含笑:“大王穿什么都是天子之气。”
商王:“不要叫大王,叫大哥。”
姬洛摸他脸:“比起之前阴沉着脸,现在好多了。”
商王:“林家的马场的确不凡,一会孤给你烤兔子。”
姬洛摸摸肚子,“我去钓鱼给大哥吃吧,吃了好几天野味,肚子都圆了。”
商王:“圆什么,刚刚好。”
商王抱着姬洛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又挠他痒痒,突然听见内监咳嗽几声。
姬洛笑得流眼泪:“不行,有人来了,哈哈...别摸,欸……”
商王笑着为他整衣袍,来人吹了个口哨。
是豫国公,他躬身行礼:“幸不辱命,内阁都答应了。”
姬洛一时差异:“他们答应了。”
豫国公含笑:“娘娘娴淑端庄,有母仪天下之相,理应统帅后宫。”
姬洛真不知花心爱美貌,家有七房小妾的豫国公是如何对着他这张男人脸说出这么一番话。
商王:“很好,立后大典就由你来筹备。”
豫国公:“内务府总管怕是不悦。”
商王:“他们做的不会有你好,今年新年给你加三俸。”
豫国公眉开眼笑:“谢陛下体恤臣家小多,臣领命。”
姬洛一头雾水。
等豫国公走了,商王低声解释:“他家七房小妾,都是男人。包括最大那头母老虎也是。孤立个男后,根本不算什么。”
姬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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