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齿鲸庞大的身躯如山一般从头顶游过,三人躲在路边房屋中,待他离开后,便继续向城门飞速而去。
城门口,南海海君负手而立。
鲛人的样貌出众,这位南海王比沪缘还惊艳几分。他服饰流光溢彩,鱼尾修长华丽,肤色雪白,灰色的眼眸垂下,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慈悲之相,不似其他鲛人般美艳的近乎不近人情。
海君是下仙,此刻他周身被浅淡仙气笼罩,与周遭的尸山血海区分开来,只可惜此刻他唯一的观众只有面前粗鄙的裂齿鲸。
裂齿鲸已经化为人形,五大三粗的魁梧大汉样貌,肤色黝黑,阔面高额,裸在外的胳膊与脸上各有几道伤疤,身穿铁鱼鳞盔甲,咧嘴打招呼时,露出他那祖传的极不整齐的尖牙。
“纯泱君,好久不见。”
他粗着嗓子洋洋得意,像破锣被敲出的刺耳声音,“没想到吧,今天与你碰面的是我鲸宕。”
纯泱君冷冷地看着面前人,一张俊逸慈悲的脸布满冰霜,确实没想到失洲来的会是这样一个货色。
秦橦三人一路赶至城门口,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鲸宕大笑出声,他可不管此刻面前海君的臭脸。
海君越不爽,他越开心,当年赶他们裂齿鲸一族出南海,这位海君可是立的首功。
他粗鲁踢开面前的尸体,腾出一块不算干净的地儿,从腰间抽出灵囊,小眼睛挑衅地看向纯泱君,说:
“我的海君大人,别端着了,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小海灵吗,现在臭着一张脸满不在乎可会让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出了问题。”
“我没有与你合作。”
纯泱君终于开口,他是瞧不上鲸宕这个狐假虎威的草包的,当初把他们一族赶到失洲,没想到竟然还让他们抱上了大腿,悔不赶尽杀绝。
“哦哦我明白,您是和失洲的那位大人合作。”鲸宕坏笑。
纯泱君眯起双眸:“注意你的言辞。”
鲸宕耸肩,一脸无奈装模作样说:“得,听您的。”
说罢,他解开手中的灵囊,抖落下一个娇小的女性海灵。
海灵晕倒躺在地上,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半边脸,隐隐可见清秀的面容。
远远躲在一边的秦橦注意到纯泱君在看见女孩的瞬间,端庄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虽很快弥补,但眼神中流露出的紧张依旧。
“阿珠怎么回事?”
“您的小情人很好,只是路上不听话,被我敲晕了而已。”
纯泱君欲走上前查看那海灵,却被鲸宕拦住,“好了纯泱君,这小蚌灵已经带到了,我们要的东西呢,拿来吧。”
鲸宕的灵力还锁着那女性海灵,此刻他贪婪地看着纯泱君,心中已然狂喜,宛如神灵般的鲛人也不过如此,他将会乖乖的把域牌交给自己,将这片海域拱手让给失洲!
秦橦趴在窗棂后面,眼睫翕动,侧身轻问沪缘:“这蚌灵谁,你们海君相好?”
沪缘摇头,“不可能,纯泱君已经成亲,海后也是鲛人一族。”
末了,沪缘还补充一句:“鲛人族不会对外通婚,因为如果没有得到海的祝福会被逐出籍。”
“得到海的祝福?”
“嗯,只有族内通婚,完婚后原先的鱼尾才会蜕下,并生长出更为矫健有力的鱼尾,看鲛人的尾鳍大小便知他是否成婚。”
秦橦目光看向南海海君,鱼尾矫健,鳞片绚烂熠熠生辉,那尾鳍更是宽阔成形,舒展灵动。
“没成婚的尾鳍很小吗?”
“嗯。”
“我们会在大海的见证下完婚,如果没有得到海的祝福,便无法完成契约,无法换尾······”
沪缘还未说完,众人的目光就被纯泱君那边吸引过去。
一颗晶莹剔透,有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珍珠静静飘在纯泱君的手掌上方,珍珠中悬浮一块小小的鳞片。
“他在做什么!”沪缘也看见了,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
作为鲛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一眼就认出了纯泱君手中的东西。
秦橦一把揪住他,压低嗓子问:“做什么?”
沪缘眼中火光直冒,“那是澎润的域牌!”
“域牌?”秦橦一顿,他听说过。
域牌是掌管一片海域的标志,更是海君力量来源之一。
秦橦惊讶,纯泱君不仅对澎润被屠城一事漠不关心,甚至把澎润拱手相让给失洲,这与断臂又有何异。
三人脸色难看,很明显,这片海域中千万海灵的死亡与纯泱君脱不开干系。
纯泱君与失洲狼狈为奸。
此时,纯泱君剔透深情的眼眸看着灵珠中的域牌,一时间中说不清的悲与喜,却终究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昏迷的蚌灵身上。
灵珠缓缓飘到鲸宕一侧,他嘴角勾着得逞的奸笑,看灵珠一点点落在自己手上。
任务完成的鲸宕心满意足,感受着珠内流动的灵力,他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大袖挥舞收起灵珠,他斜睨纯泱君,此刻对方痛苦愠怒的表情极好地取悦了他。
鲸宕此刻眼角尽是嘲讽,对着怀抱蚌灵的纯泱君道:“海君果真是个情种,就是不知此事被净娃殿下知晓会当如何?”
语罢,也不管脸色僵硬的纯泱君,他大笑着重又化成鱼向来时的方向游去。
被死死按住的沪缘回过头,问:“按住我做什么,他交走的是我澎润的域牌!”
秦橦:“交走又如何,澎润城还有活人吗?”
沪缘语噎,目光凶恶地看向不远处害死妻儿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他都要他血债血偿。
秦橦扣住沪缘的手,不让他上前,说:“你且与我们说说这南海海君。”
*** *** ***
纯泱君是海王之子,因其体弱,本无法继承任何一片海域,但其迎娶骁勇善战的净娃之后,在四海中威望与日俱增,故于百年前统领南海。
他与净娃青梅竹马,婚礼得到大海的祝福后,很快便诞有一子,只是此子如他一般体弱,出生后没多久便夭折,后与净娃于三年前又生育一女。
也正因生育此女,净娃将南海事务全权交由纯泱君打理,已有三年未巡视各都城,此番纯泱君视察澎润都城的告示一出,众海灵都是欢喜准备迎接。
但未曾想,等来的先是全城被屠。
沪缘冰冷冷地瞧着小心呵护蚌灵的纯泱君,刻毒地说道:“在大海的见证下,鲛人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有背叛必将断尾,入水如焚。”
秦橦看向曜灵,见他抱手倚在门框上,听完沪缘的话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城门口深情满满的纯泱君,出嘴嘲讽道:“自欺欺人。”
沪缘本就难忍的怒火在此时被点燃,他捏紧拳头愤然起身,双目瞪视曜灵,良久,却又扭过头看向纯泱君,说:“我澎润城之灾与你无关,我自不会找你麻烦。”
说罢,便手提三叉戟向城门口而去。
秦橦阻拦不住,便也顺势往门框上一倚,摇头叹气道:“裂齿鲸被逐入失洲,还能要挟南海海君夺走澎润的域牌,看来失洲也不是只进不出之地。”
曜灵:“去看看?”
秦橦:“那这沪缘与南海海君?”
曜灵:“与我何干。”
说罢不远处,沪缘已经与还未来得及离开的纯泱君厮打起来。
纯泱君体弱,本是打不过沪缘的,但昨日沪缘被曜灵的烬幽之力所伤,两人此时竟也打得不分伯仲。
曜灵走上前捂住秦橦的眼睛,并转过他的身子,说:“两条臭鱼打架又有什么好看的。”
秦橦:“可既然遇见澎润都城被屠一事,便不能不闻不问。”
正欲拉着他离开的曜灵脚步猛然一顿,他回过头,眼前的秦橦似乎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心灵为之一颤。
秦橦眉目锋锐,一直紧盯两人战局,言语间义正言辞:“此乃屠杀,怎可坐视不管。”
曜灵握住秦橦的手紧了紧,他嘴唇微微颤抖,沉默了半天说道:“我在鲸宕身上留下了标记,我是想带你去跟踪域牌。”
他似乎是怕秦橦不信,又匆忙补充:“澎润被屠已成事实,比起南海海君的生死,我觉得幕后之人是谁更加重要,所以才不想看这俩鲛人打架,我并非对澎润被屠一事漠不关心。”
秦橦疑惑回头,望着曜灵着急的模样,皱起眉头说:“你若漠不关心,便不会在此停留两日了,再者,你若真将此事高高挂起,我也不会苛责于你。”
秦橦察觉曜灵的不对劲,迟疑地问:“你,为何紧张?”
猝然被反问,曜灵一滞,旋即闭嘴扭过头看向沪缘和纯泱君的打斗。
纯泱君自知体弱,平时总有各类仙器傍身,此时不要钱地一个个向外扔去,倒也压制住了沪缘,正值烦躁的曜灵见状,手中幻化出一根长棍加入了战场。
秦橦跟上前数步,打得正焦躁的纯泱君见又来两鬼,一下子乱了阵脚,他咽了咽口水,大声呵问:“你又是谁?”
曜灵并不搭理,一棍子上前破了纯泱君护体的仙气,横打在了他腰间,纯泱君一个趔趄,赶紧逃离一般退后数步。
他见来人气势汹汹持棍,似是要他性命的模样,旋即将地上的女子收进灵袋中就要跑路,却又被曜灵一棍打在鱼尾,整个人扑倒在地,难以动弹。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纯泱君索性将身上的仙家宝器一股脑扔出来,却见曜灵切瓜一般将宝器挥打开后,居高临下满脸阴郁地站在纯泱君身前。
嫌恶地说:“一股鱼腥味。”
说罢,他挥起长棍打向纯泱君。
棍棒如巨石砸击在身体上,纯泱君发出痛苦的哀嚎,华丽的珠宝被打得七零八落,绚丽的鱼尾也被打折。
秦橦看得嘴角抽搐,肉.体的殴打比法术攻击更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曜灵终于收手,他冷漠地看着蜷缩躺在地上吐血的纯泱君,出言讥笑道:“海域不是你们鲛人的命么,命都能给失洲?”
他收回长棍,扔了根绳子在地上,指着沪缘命令道:“你,把他绑起来,送入南海宫。”
说罢,他看向秦橦,说:“阿橦,我们去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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