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苍南刀宗所在的辽洲气候干旱少雨,刚开始下雨时百姓还觉得稀奇,特别是在辽洲中部,那可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沙漠,能下雨也算是百年奇观了,竟然还有人跑去观看沙海雨景。

然后,灾难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降临了,苍南刀宗的宗主柯弈南看到那些死状奇诡的尸体,气的直接掀了桌子,发誓要把这个胆敢在他地盘上作妖的邪魔碎尸万段。

然而直至联系云寰剑宗,柯宗主也没找到罪魁祸首,玉令中他说辽洲共有十二个降雨地点,好在辽洲地广人稀,许多地方都是荒漠,受灾的城镇只有八个。

可就算只有八个城镇,伤亡的人数仍然惊人,刀宗不擅长阵法,布置的辅助阵法助益有限,只能用金丹期的弟子或更高级别的长老顶上去。

同样也是用结界掩护幸存百姓撤离,刀宗可不管你是叫花子只拿个破碗,还是土财主有万贯家财,通通只给一天撤离时间,不走就拿刀背抽出城去,时间一到结界直接撤掉,你爱死不死。

是刀宗一贯的作风了。

而持月符宗……

他们以阵法、符篆开宗立派,这一方面,他们甚至比云寰剑宗还要更胜一筹,但面对这样的灾难,他们只火速支援了——

还没降雨的几座灵石矿脉,并禁止任何凡人进入矿脉结界。

持月符宗的宗主安博仁在玉令中的语气听起来是很无奈的。

“白老弟,你也知道,灵石矿脉乃是我们符宗的立身之本,你说我们符宗哪项修行能离得了灵石呢?这雾这雨既然能腐蚀灵力,说不得渗入地下也会腐蚀矿脉的呀!若是我们不先护住这宗门根本,日后更大的变数来了,谁来庇护旭洲呢?”

白粟:……

没有活人活物的旭洲,就算保住了又真的有意义吗?

他是个十分憨厚的人,不会骂人,于是江琢替他骂了句:“好个老不要脸的狗贼。”

安博仁:……

符宗有条件,开的是同频传讯玉令,而不是留音那种,江琢的声音毫不掩饰,他听的清清楚楚,停顿片刻后安博仁恼羞成怒:“江琢你……”

白粟飞快的切断了玉令。

当天下午,谢檀衣和季云涯从临阳城赶了回来,宋锦和一众长老陆陆续续的也在回来的路上了,以往每次外派任务回来,诸位师兄师姐都会给下面的师弟师妹们买点小东西,大家笑闹着讨论出山的所见所闻,听师兄们吹牛说斩的妖邪有多厉害、他们的剑有多快……

可这一次,众弟子在掌事那里领了补贴后,都沉默着回了各自的住所,年纪小的弟子们看出不对,也不敢闹腾,整个云寰剑宗格外安静。

当天夜里,剑宗收到了溯洲传来的消息:天降怪雨,死伤无数。

短短八个字,看得人触目惊心。

降雨范围不再扩散,但白粟不敢放松警惕,派出弟子监控已知的十几个降雨点,同时命令各地驻点的执守长老早做准备,若是突然下起雨来也不至于慌乱无措。

江琢和谢檀衣连夜设计了几个阵法,可以让十几个金丹期的修士同时作为阵眼,以减少灵力的损耗,但新的阵法需要的灵石更多,不得已之下,白粟又联系了琅洲六国的君主,阐明利害后提出这个月加征两成灵石。

大昱的皇帝只稍作考虑便同意了,另外四国也有受灾的城镇,召开朝会后也表示愿意加征,只有国土面积最小的巴兰图国还在犹豫,他们逐水草而居,信奉天神巴兰图,这次国境之内侥幸没有降雨,便觉得另外五国是被天神给诅咒了,而他们受天神庇佑,想来不会有事,不仅如此,他们还欲欲跃试的对邻国发动了几次侵扰,大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白粟憨厚的脸上都有了几分愁苦,最后不得已求到了谢檀衣身上。

“师兄,这群蛮子就服两个人,一个是他们那虚无缥缈的天神,另一个就是当年杀穿整个燕归平原、大破巴兰图王廷的那位战神……”白粟看向谢檀衣:“天神我是请不来了,好在战神就在眼前,不知师兄能不能……”

坐在一边用灵力给石榴籽去籽的季云涯眼睛都亮了,凑过来问谢檀衣:“师兄你还有过这么一段往事?你怎么从未和我提起过?”

谢檀衣:……

这事另有隐情,他并不太想提起。

他看向白粟那张写满愁苦的脸,拒绝的话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只得点头应下了,但他对以口舌服人这件事实在不擅长,便提前和白粟说:“巴兰图部也未必会听我的。”

“我和师兄一起去!”季云涯把红艳艳的石榴籽全部收进一个冒着丝丝凉气的小盒子里,转而看向白粟:“白师兄,你让我派去各个驻地的金丹期弟子今天上午已经全部出发了,我暂时没活儿干了,不如陪我师兄一起去劝劝那些放羊的,有任务白师兄尽管用传讯玉令找我。”

降雨的范围停止扩大有半个月了,也不能人人都坐在宗门就等着应对它,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季云涯想跟着去,白粟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有谢檀衣神色一僵,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

巴兰图原本是燕归草原上最大的一个部落,像这样的部落,草原上大大小小有十五个,后来巴兰图部出了个了不起的勇士,终于一统草原,成为草原上第一位金帐汗王。

他想南下,入主中原,南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辰国,在那里他撞上了刚入军中历练的谢檀衣,被这个在他眼里乳臭未干的小子给追的屁滚尿流,差点把刚到手的大汗宝座给弄丢了,如果不是辰国突然命令谢檀衣撤军,搞不好燕归草原上的部落就要年年向大辰进贡牛羊和女人了。

草原人敬佩勇士,对于被按在地上摩擦这件事并不感到羞耻,反而给小谢将军在王廷附近立了石碑记载这件事,后来辰国亡国,谢檀衣成了闻名天下的剑尊,巴兰图部的人就更觉得这场战败是种荣耀了。

开玩笑,他们大王可不是败给了昏庸无能的辰国皇帝,而是败给了堂堂剑尊,若是剑尊以后得证大道,那他们就是败给了天神!

季云涯对此表示:“他们那个大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谢檀衣不动声色的掐他大腿一把。

他们此刻正站在巴兰图部的祭坛上,接受着祭司的祝福,两人脖子上挂了三层花环,最后又挂了一条纯白的丝绸*。

太阳沉入燕归草原北面连绵的山脉,晚上巴兰图部为谢檀衣和季云涯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绕着篝火载歌载舞,动作间带着草原上特有的豪迈潇洒,夜风清凉,牛羊肉被炙烤的滋滋作响,油脂的焦香飘荡在草原上。

新任的巴兰图王是被谢檀衣暴打过的那位的儿子,算是谢檀衣的小辈,这一下午他扯东扯西,谢檀衣终于耐心告罄,在巴兰图王又一次劝酒的时候抬起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他。

谢剑尊确实不擅长口舌之争,但一个眼神看过去,巴兰图王也情不自禁的抖了抖,终于不敢再扯皮。

季云涯把片好的羊肉送到谢檀衣手边,又把完全没籽的石榴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一并推过去,这才看了眼那棕熊似的巴兰图王,懒洋洋的开口道:

“大汗,草原上缺少锻造铁器和提炼火药的技艺,你们的这些难处剑宗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云寰剑宗为草原提供了铁器和爆裂符篆用于开采矿脉,每一年,草原都说东西不够用,开采的灵石一年比一年少,请问,省下来的铁器和符篆你们要用去哪里?”

谢檀衣从储物戒中拿出白粟给的账本,抬手抛到巴兰图王面前,“白峰主算过铁器和符篆的用量,若巴兰图部不能开采出对应数量的灵石,还请将余下的东西尽数归还剑宗。”

巴兰图王嗫嚅着说:“开采的过程中,总有损耗……”

谢檀衣道:“正常损耗已扣除。”

巴兰图王还试图狡辩,却听季云涯嗤笑一声。

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叩击着桌面,那犹带少年气的年轻堂主半张脸庞隐没在篝火的阴影里,明暗的光影将那张俊美的脸描摹的愈发深邃,他用一种很天真的语气笑着问谢檀衣:“师兄,我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吗?”

他能,他当然能,从修为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刑律堂内的高级弟子就能做到这一点。

巴兰图王见过很多云寰剑宗的剑修,但第一次见到季云涯这样的,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只对谢檀衣展现出温驯,其他时候都盈满了恶意,他是谢檀衣的爪牙与利齿,毫不掩饰的锋芒毕露。

巴兰图王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悚然之感,他几乎是惊惶的望向谢檀衣,希望谢檀衣能训斥一下这位季堂主,却发现剑尊根本没看他,而是斯文优雅的低头吃起了羊肉,还配着石榴籽解腻。

篝火旁的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还在载歌载舞,木头被烧的爆裂开,发出噼啪一声,巴兰图王终于顶不住季云涯给的压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季堂主说笑了,少的灵石我们会在入冬前尽快补齐……”

“谁和你说笑,当自己长得好看吗?你少了那么多年,补不起的。”季云涯笑眯眯的:“我们也不要你补,你同意以后加征就好了,但剑宗提供的铁器和符篆会减少两成,你们以前私吞那么多,自己补上吧。”

巴兰图王实在鼓不起勇气说“不”,只得点头答应,还要听季云涯当着他的面蛐蛐他。

“白师兄干嘛非要我们来这里,刑律堂随便来个人就能摆平,还要和他讲道理,啧,实力不对等讲什么道理,麻烦,不如留在家里泡温泉。”

谢檀衣放下筷子,看向托着下巴嘀嘀咕咕的季云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倒是宁愿每天都是这样的任务。”

每天都是琐碎的“小事”,而不是轰轰烈烈的腥风血雨,一直这样很好。

季云涯一想也对,又哼着小曲儿给谢檀衣片羊肉,见气氛缓和下来,巴兰图王终于松了口气。

草原上的消息比大昱还要滞后许多,他甚至不知道谢檀衣已经成亲,只当季云涯是谢檀衣的师弟,虽说这师弟对师兄实在是过于殷切了,但他身为一个铁直男,并没看出其中的猫腻,他勉强撑起笑意道:“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剑尊却还是风采如旧,我父汗如今在依桑河畔的部族颐养天年,若是能见到故人,一定欢喜。”

季云涯:“你爹是挨唔唔……”

挨打上瘾吗?

谢檀衣用手帕盖住他的嘴:“有油渍,失仪。”

季云涯:“师兄,我还没吃肉呢。”

谢檀衣把碟子推给他,“吃。”

季云涯哼笑一声,给了巴兰图王一个“饶你一次”的眼神,然后安安静静吃肉去了。

谢檀衣对巴兰图王颔首道:“若是得空,一定拜访。”

这就是客套话了,偏偏巴兰图王喝了几杯酒,被风一吹,颇有些上头:“说到我父汗,不知剑尊可还记得,当年您与我父汗初次相遇时的情形?那时您年岁尚轻,又生的唇红齿白十分俊俏,远远看着真分不清男女,我父汗被您的容貌折服,说要你嫁入草原和亲,还给你唱了求爱的歌谣!”

他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笑起来,笑一半才发现并没有人应和他。

谢檀衣:……

他也想给这位大汗的嘴堵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掏出来说什么,只会搅得他后院起火。

果然,他后院的小火苗立刻觉得肉不香了,巴巴的凑到谢檀衣耳边,小声说:“难怪师兄不愿意带我来,原来是有这么一段旧情债。”

谢檀衣:……

他当时年少气盛,尤其在意军中有人议论他的长相,那不长眼的蛮子送上来给他立威,阵前唱情歌岂不是挑衅,他哪有不打之理,况且他并不是全凭冲动行事,燕归草原上的地形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加上那蛮子轻敌,才打出那样的战绩。

“无论如何是和情债扯不上关系的。”谢檀衣说。

季云涯看了眼现任巴兰图王,长得像个仙人球,想必他爹是棵仙人掌,就算开花也美不到哪去,哪里能和他比。

“喂,仙人球王……”季云涯颇有兴致的问:“你们那种求爱的歌,是怎么唱的?”

仙人球王:……

不敢怒也不敢言,招手让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过来,示范给季云涯看,季云涯起身,大大方方的和一群小伙子们混在了一起,语言不通就比手势,好在他也没想听懂,模仿着发声就行。

谢檀衣视线始终温和的落在季云涯身上。

别看季云涯对巴兰图王态度恶劣,但他和这些部落青年相处起来却相当融洽,教他唱歌的小伙子时不时拍拍他的肩,对他比大拇指,季云涯还和那小伙子碰拳。

巴兰图王的东拉西扯此刻就格外多余,谢檀衣终于抬眸看向王座上的人,直接了当的说:“白峰主提到过你并不相信那雨雾能将活生生的人化作干尸,这次过来,我带了件法器,大汗不妨亲自看看,何为人间炼狱。”

他从袖中抛出一个小镜子,巴兰图王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这小镜子给拍在了脸上,小镜子就这么紧紧贴在他脑门上,巴兰图王却一动不动了,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缓慢,只几息的功夫,他豁然醒神,惊恐的拍掉了镜子,脸色苍白的看向谢檀衣,颤声道:“这……这是……”

“降雨后的临阳城。”谢檀衣冷声道:“若不是我师弟随我一起来又替我和你讲道理,我会一见面就把这东西甩在你脸上。”

巴兰图王:……

他问你能不能把我们都杀了,这是在讲道理吗?

你们师兄弟对“道理”二字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想到方才在法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巴兰图王一阵反胃,听到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码事,他开始恐惧若是真有这样一场雨降在草原上,那么天神真的能庇佑他的子民吗……

谢檀衣的耳根子清静了,又去看季云涯,目光逡巡一圈,发现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对巴兰图王很敷衍的说了句“告辞”,就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纸人,向空中一抛,小纸人抻了个懒腰,向一个方向慢慢飘去。

谢檀衣跟着小纸人,渐渐远离了明亮的篝火,大概是巴兰图王有吩咐,那些人只是停下舞蹈躬身相送,并不敢跟上来。

草原上的月亮很大,毫不吝啬的倾洒着银辉,走到一处缓坡,小纸人开始在原地转圈,没有宫殿楼阁的遮挡,旷野的辽阔便扑进了胸腔,谢檀衣缓缓呼出一口气,突然很想骑马跑一跑。

面前的小纸人突然转变方向,与此同时,谢檀衣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他转身,便看到一匹鬃毛如火的骏马向他走来,牵着他的是骑在另一匹黑马上的季云涯。

不知什么时候,他换了一身草原上的衣袍,簇新的一件浅棕色皮袍,翻出的领口处有藏蓝色的花边,如同那些年轻的草原小伙子一样,他只穿了一条宽大的袖子,露出里面月白色立领衫,肩上滚着漂亮的金色云纹。

寂静辽阔的草原上,响起青年舒朗的嗓音,像用埙吹奏着一曲低声调的旋律,这是谢檀衣听不懂的语言,季云涯可能唱的也并不准确,只是听起来像月光,缠绵温和又带着一点寂寞的落在了草原上。

马停在缓坡下,唱着情歌的青年仰头笑着问:“师兄,骑马吗?”

他黑紫色的眸子里盈满眷恋,眼下的小痣,比胸前的红玛瑙珠串还要明艳。

*这个丝绸就是“哈达”,不过因为本文架空,所以就不写这个名词啦,架空修仙,习俗都是随便编的~

下面恭喜季云涯选手在going谢剑尊的赛道上一骑绝尘!

后面的一二三四五号分身选手不要挤!不要骂人!不要脱衣服!不要阴暗爬行!请保持候场秩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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