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地下六层。
谢檀衣听见身后那懒洋洋的脚步声时,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果然,片刻后江琢从楼梯上走下来,打着哈欠问:“檀衣?不是说让你们歇一天?”
谢檀衣放下手中卷轴,行礼后才道:“白师弟在给各洲发传音玉令,宋师妹去归云峰请师尊出山,云涯今早带刑律堂的人又去了临阳城,打算用死囚试试临阳的雨雾腐蚀灵力的能力是否有变化,没有人能安心休息,您不也来藏书阁了?”
“是啊,头顶悬着把利刃,谁的日子也过不踏实。”江琢拖了把椅子又瘫在上面,“你在这,那我就歇歇了,要是翻译不出再问我。”
谢檀衣应下,继续翻看架子上的卷轴。
中午时,宋锦来了,告知江琢和谢檀衣,宗主岑青樾近期无法出关。
“师尊说她有望突破到渡劫后期,现在这种情况她出关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她修为能突破的话,剑宗的实力也能更上一层,以后乱世来了也算多一重保障。”她将岑青樾的话转述了一遍,又看向藏书阁中的两人,“师叔、师兄,这……”
“这也算的上是好事了……”江琢思量片刻,点头道:“你师尊说的也没错,宗门内务有小白,战力上有檀衣、云涯还有你,她要是修为上更进一层,目前出不来就算了。”
宋锦神色迟疑:“师叔,师尊她若是得道飞升了……”
她还会管我们吗?
后半句话实在像个小孩子,宋锦实际上比谢檀衣还大二十几岁,她没好意思说出口,江琢一时没能领悟,两人四目相对片刻,还是谢檀衣开了口。
“师尊,大概不会飞升的。”他将又一卷卷轴放回架子上。
“哦哦!”江琢也明白了宋锦的迟疑,“你师兄说得对,你师尊她飞不了,放心吧,去忙去忙。”
宋锦还是被当小孩子给打发了,走前奇怪的看了眼这对儿师叔侄,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笃定。
等人离开,江琢才晃到谢檀衣身后,往旁边的矮架子上一趴,眯着眼睛看谢檀衣:“你怎么知道,你师尊飞升无望了呢?”
“昨日那些上古时期的卷轴上也没有提到‘飞升’一词,或者相关的描述……”谢檀衣挥袖取来上层的几卷卷轴,“七洲大陆上曾经生活过那么多强大的种族,他们都没有飞升,现在退化后的人族、魔族或妖族,就更没有飞升的可能了。”
江琢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飞升’本就是对古籍中‘死亡’的错误理解,所以檀衣你说……”
他冲着师侄挤眉弄眼:“持月符宗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的开宗祖师‘飞升’了,是不是在扯淡?他们祖师黄土之下知道自己飞升了吗?凭着这一噱头,符宗始终稳占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名号,琅洲有不少好苗子漂洋过海也要投入符宗门下,感情咱们剑宗埋头苦追这么多年,一抬头前面根本没人……”
谢檀衣把一卷卷轴推到他面前,“师叔,这一卷你看看。”
江琢低头翻了翻,“这个阵法……我看看……”
谢檀衣说:“即便如此,我们现在也不能将这个猜测公之于众。”
飞升,是所有修士眼中一个遥不可及的信仰,特别是各洲的高级修士,都认为飞升后便可与日月同寿,持月符宗的谎言让这个信仰变得更具体了,或许以后会有人慢慢醒悟过来,但眼下危机将至,人心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阵法不是,这是种地用的,能增产,我觉得可以留着,万一大家都能活,地还是要种的。”江琢暼了眼谢檀衣,见他神色平静,忍不住好奇道:“你……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你就没想过飞升?”
谢檀衣翻阅卷轴的手顿了顿。
“没想过。”他垂眸注视着无名指上一道浅浅的牙印,轻声道:“红尘很好,我斩不断。”
……
七日后,几大宗门的门主齐聚云寰殿。
为了让白粟在这群老东西面前说话更有骨气,现如今他已经是岑青樾正式任命的代宗主了,宗主的印信也交到了他手里,今天他本来打算在主位下方加个椅子,还是谢檀衣提醒他,必须坐主位。
江琢也说,有底气些,身后还有他们呢。
好在白粟只在自家人面前憨憨的,在一众外人面前,表现得还是十分沉稳,寒暄过后,众人落座。
谢檀衣今日穿了云寰剑宗的校服,白色的长袍上有流火云纹,腰束玉带,外套剑宗长老那件红色的氅衣,以银冠束发。
季云涯很少见他穿这样颜色的衣服,白粟在上面说些场面话,他就在下面偷着瞄谢檀衣,看了两三次后,坐在他对面的苍南刀宗宗主柯弈南突然出声道:“季老弟,你眼睛怎么了?为何总是斜着看我?”
季云涯:大哥谁看你了?!
他深吸口气,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道:“无碍,多谢柯宗主关心。”
江琢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谢檀衣扶额,用神识传音给季云涯:“你收敛些。”
季云涯听话的坐端正了。
白粟的场面话已经说完了,之前的传音玉令里,他已经把卷轴上记载的内容如实告知了这几位宗主,现在那几卷卷轴就在大殿正中央放着,他们又各自派出了弟子去查验了一番,众人再度归位后,大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苍南刀宗的宗主是个急性子,且刀宗与剑宗世代交好,他率先表态道:“白宗主也知道,我们刀宗不擅阵法一道,若是剑宗有办法保全琅洲、辽洲的百姓,刀宗定然鼎力相助,要灵石或是要人,都好商量。”
聆音岛的岛主董自春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五大宗门里属他们门派实力最弱,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眼持月符宗的宗主安博仁,又看了眼药宗宗主孟康年。
见这两人没表态,他嘴唇嗫嚅一下,最后还是缩回了椅子里,本来就干瘦的一个老头,这一缩更像只虾米了。
符宗宗主安博仁是个胖老头,面带红光笑眯眯的样子,乍一看像画上的财神爷,他捋着胡子眯着双小眼睛,很和气的说:“白宗主,这雨,也未必就如卷轴上说的那般可怕吧?如今已经过去小半个月,旭洲域内的雨水并无扩张的迹象,你只因为这不知真假的古卷轴就召集各个宗门,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儿啊哈哈哈……”
白粟神色不变,直截了当道:“今日议事,也只是希望诸位能同心同德,共度劫难,若安宗主认为白某是在危言耸听,符宗大可以按照您自己的想法去应对这场天灾。”
“天灾?”坐在安博仁身后的一位老者从进殿起就闭着眼睛,这会儿终于睁开眼,他阴鸷的目光在剑宗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到谢檀衣时,停顿的时间格外长,最后,他连个正眼都没给白粟,只冷笑一声:“信口雌黄,你说是天灾,但老夫看来,兴许又是魔族或妖族的阴谋诡……”
“你少放屁!”云寰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那老头是符宗唯一一个渡劫期修士,哪被人这样拂过面子,立刻脸色阴森的望向门外。
殿外的人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拨,一方额上有角,男男女女皆是身材高挑俊美,为首的男人气势强盛,刚才骂人的就是他。
而另一方就……呃……
为首的是个妖娆的女子,身后跟着的有人有兽,还有半人半兽。
那头上有角的男人斜眼看符宗的渡劫期老头,“安通海,一别经年,你已经老成了这幅德行,看来是要死在我前面了。”
除了剑宗,其他四个宗门的人皆是脸色大变,安博仁更是手指颤抖的指着这两拨人,质问白粟:“这是魔族和妖族!剑宗允许他们进入琅洲,是要与这些妖魔勾结吗?!”
这件事,剑宗内部是讨论过的,降雨如果覆盖整个修真界,那魔族和妖族也难逃一劫,同样如果最终想用结界覆盖整个修真界,那这两个种族也不该缺席。
白粟坦然道:“此番降雨,魔族和妖族亦有伤亡,寒洲、泽洲和桑洲的生灵何其无辜,他们也是修真界的一部分。”
“白宗主心胸宽广,兼爱众生……”那女子捂嘴娇俏的笑了笑,“换做任何一个修士,让老娘带着心腹去他的老巢,老娘都会让他滚,但剑宗不同……”
她妩媚的狐狸眼扫过大殿内的剑宗众人,姿态和神色都端庄了几分,“这些年,琅洲的小妖精们都过的不错,只要不作乱,不加害人命,剑宗还会庇护他们,妾身在此谢过剑宗的诸位侠士。”
妖族中的大妖们大多数住在桑洲,可妖的诞生太特殊了,不说别的,树妖花精刚形成精魄时会被困在本体附近,即便是飞禽走兽刚有灵智时也不可能跋涉千里赶到桑洲,所以妖族在七大洲几乎都有分布。
溯洲有药宗,他们恨不得榨干妖兽的每一滴血,灵植类的妖更是难逃一劫,旭洲的符宗也不是好东西,一些邪异的阵法甚至要炼化妖兽的魂魄,唯有琅洲和辽洲好一些。
她躬身优雅的向白粟等人行礼,直起腰来就变了个面孔,对着安博仁和孟康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对着老娘指指点点,要不是剑宗,老娘看都不想看你们这群老丑比一眼。”
“这还怎么议事?!”安博仁拍案而起,对白粟怒目而视,“白粟,你若是与妖魔为伍,那这修真界怕是要容不下你云寰剑宗了!”
江琢悄咪咪的一拍季云涯:“上!”
季云涯刚才还在看谢檀衣,一时茫然:“上哪去?”
“啧……”江琢小声道:“你白师兄不擅长和人对骂,你上!”
谢檀衣无奈,低声:“小师叔,已经很乱了,你别煽风点火……”
虽说对乱局早有预料,然而真乱成一锅粥时,还是挺让人头疼的,云寰殿内剑拔弩张,魔族领头的男人和安通海死死的盯着对方,那男人修为与安通海不相上下,也该有渡劫期的实力。
“唉唉?”江琢忍不住喊了一声:“你们要打滚出琅洲打好吗?打死一个少一个。”
好,江琢成功转移仇恨,两个人一起看过来,他一个元婴期的修为可抵不住他俩的神识压迫,于是一个优雅滑步,闪身到了谢檀衣和季云涯身后,探出脑袋笑得比现任妖王还像狐狸:“安通海,你可想好了,一旦动手你要是伤了或者直接死了,符宗可就一个渡劫期都没~有~咯~”
“你——!!!”安通海暴怒,周身气势猛的暴涨,符宗的人首当其冲的迎上冲击,这群人毫无防备,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谢檀衣上前一步,扶着剑的手微微一动,兰时出鞘半寸,凶悍如海潮般的威压顿时消弭退散,只余清风擦过剑宗众人袍角。
江琢一语点醒梦中人,安博仁仗着体重稳住了身形,扑过去抓住安通海的手臂,急声道:“叔父!!”
安通海胸口起伏,半晌,收了气势,拂袖而去。
安博仁赶紧追,却听白粟不紧不慢,语气仍是十分的沉稳得体:“安宗主,如今四洲愿与琅洲合作,白某还是希望贵宗能慎重考虑此事。”
安博仁冷哼一声,追着他叔父走了。
董自春和孟康年对视一眼,也起身告辞,说回去再考虑一下。
五大宗门里只剩刀宗还在大殿内,但柯弈南已经懵了,他迟疑的看着殿内的妖魔鬼怪,“啊这……白宗主……”
白粟体贴又憨厚的笑了笑,“柯宗主也可以考虑一下再给出答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柯弈南有顾虑很正常,只要别像安博仁那样不怀好意的跳出来就扣帽子,白粟还是能理解的。
他本意是让柯弈南回去考虑,结果这铁塔般的汉子扶着刀柄,思索片刻,又回头和自己的下属耳语两句,转头就豪爽的笑了起来:“白老弟,我们刀宗同意合作。”
他也大大方方的冲着魔族、妖族的两位领袖拱手道:“诸位,日后还请多关照。”
……
外来的客人都安置在流云峰,符宗并没有因为一言不合就直接拔腿走人,他们也留下了,见此情况药宗和聆音岛也跟着住下。
白粟还特意嘱咐妖族、魔族两位领袖约束手下,流云峰很大,他们在各自的地盘活动,绝对碰不上符宗。
魔族那男人对白粟还算客气,但季云涯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似有似无的扫过江琢,直到白粟嘱咐完,他几步就走到了江琢面前,神色复杂的盯着他,“您……”
江琢毫不吝啬的赏他个白眼,“别套近乎,我认识你吗?”
男人急切道:“在下是上任尊主以前的护法,您……”
“你是聋了吗?”江琢抱臂冷笑,一字一顿道:“不、认、识,请、滚。”
剑宗的小辈们面面相觑,连白粟都一头雾水,魔族的下属们脸色难看,但那男人却脾气却好的过分,好像刚才对着安通海喊放屁的人不是他,他以拳抵在左胸口,郑重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哇偶~”季云涯意味深长的看向江琢:“小师叔,有故事啊。”
谢檀衣也诧异的看了眼江琢。
江琢只是笑骂:“滚蛋。”
他明显不想说,也没人会追根究底,大家关起门继续讨论今天的事。
“符宗会同意合作吗?”宋锦忧心忡忡的问。
白粟解释道:“如今七大洲中的五个愿意共渡难关,安博仁不会让旭洲被孤立在外,他这人,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担心不参与,我们会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到时候他只有一个溯洲作为盟友,会很被动,所以他一定会同意。”
季云涯皱眉,不太赞同:“这强扭的瓜,能甜吗?安博仁这人假仁假义,我先说,我信不过他。”
“谁能信他啊……”江琢叹气,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快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他看向谢檀衣:“我和檀衣找遍了藏书阁,也没发现卷轴中记载的那个神族的阵法,安博仁别的不说,他们符宗在阵法一道上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你要说还有谁能再创设出卷轴中那样举世无双的阵法,那当世恐怕只有一个安博仁了。”
谢檀衣颔首表示同意。
有“神族”的前车之鉴,剑宗不敢保证他们一直能做到独善其身。
季云涯又指出一个漏洞:“但他连这场雨是一场灭世天灾都不肯信,他既然不信,又怎么可能为了他眼里的一个谎言去花费心力画阵法?”
“他不是不信。”谢檀衣摩挲着兰时的剑鞘,湛蓝色眼瞳中眸光澄澈,仿佛能照见这世上一切阴暗的尘埃,他望向季云涯,淡声道:“他只是在等一个台阶,今日魔族、妖族一出现,他就明白七洲共御天灾已是定局,但他不满意剑宗做了这个号召者,日后歌功颂德时,符宗岂不是要排在剑宗之后了。”
这一套,他在朝堂之上见过许多次,许多人为了一纸虚名,哪怕明知自己错了,也绝不会低头认错。
季云涯挑眉,“原来如此。”
心魔见缝插针的跳出来发一下癫:“你笨死了!”
季云涯嗤笑,默默回怼:“那咋了?我嫁的好。”
“谢师兄说的不错!”白粟点头,“明日我就把这虚名送到他眼前,提议让安博仁做这个‘仙盟盟主’。”
最后他语重心长道:“总之,符宗不可尽信,安盟主的命令更要有选择性的听,危及性命的命令就直接当他在……咳,大家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
如白粟所想,安博仁在听见“盟主”两个字的时候,小眼睛都亮了,又权衡两天后,最终愿意放下成见,五大宗门的门主连同妖王、魔尊一起在盟书上签下了名字,这算是立了灵契,若有人背信弃义,便会遭到五倍的灵力反噬,如此一来,也算给立场各不相同的一群人吃了颗定心丸。
安盟主开始带着一众亲传弟子没日没夜的画阵法,其他六洲则紧锣密鼓的开始挖灵石,江琢与谢檀衣要去旭洲符宗小住些时日,主要是盯着安博仁不要搞小动作,次要是给安盟主提一点阵法上的小建议。
季云涯掐着手指算了算,算完日子后长吁短叹,就差唱一出“深闺怨”了。
“师兄少说也要去三个月。”季云涯趴在花树下的小桌上,眼巴巴的看着谢檀衣:“从我认识师兄到现在,还没分开这么久过。”
谢檀衣把要带上的古籍往储物戒里面塞,抽空摸摸季云涯的脑袋,“传音玉令,随时可以同我说话。”
“只能说话啊……又亲不到抱不到……”季云涯唉呀一声,伸手抱住谢檀衣,“你去旭洲之前,我要多抱一会儿。”
谢檀衣被他拽的一个踉跄,直接坐进了他怀里,青天白日的,他脸皮实在没那么厚,手按在季云涯肩上推了两下,季云涯动也不动,小声嘟囔:“抱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树荫下凉风习习,风吹落凤凰花的花瓣,纷纷扬扬的火红,像下了场胭脂雨,季云涯头上落了一朵完整的,谢檀衣将那朵花拈起来,悄悄收进袖子里。
他其实也很不舍。
有那么一瞬,他都不想去旭洲了,也不想再为这场雨四处奔波,他其实有点累,只想这样无所事事的和季云涯拥抱着度过一整个下午。
但他却没把这份不舍说出口,他是云寰剑宗的大师兄,这样说不够稳重,像离不开家的小孩,在一场即将灭世的天灾面前,这样儿女情长太不像话。
他只是将那朵花收进袖子里,又从袖中拿出那条鲛绡制成的发带,垂眸递给季云涯,颇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你看用哪个颜色,与我今日的法衣更相配?”
季云涯笑了,仰着头亲吻他的脸颊,“师兄是想让我帮你束发?”
谢檀衣:“……嗯。”
季云涯便起身为他束发,“师兄,我最近新学了一种绾发的样式,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太浮夸。”
“不会的,一点也不浮夸,师兄梳着一定好看。”
午后阳光和煦,晒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以至于后来的某一段时间里,谢檀衣只能小心翼翼的回想这个下午的每一个细节,用这微末的一点暖意,来驱散刺痛每寸骨髓的森寒。
该认真的说:他也舍不得。
……
三个月后。
季云涯带着一部分刑律堂弟子驻扎在寒洲。
当年修真界与魔族爆发战争,最终以魔族战败收场,魔族被放逐到了相对荒凉的泽洲和冰天雪地、气候恶劣的寒洲,一路上又死了不少族人,所以对于魔族愿意同五大宗门合作,季云涯还是很意外的。
“不然呢?季堂主,你知道最初那几场雨,我们死了多少族人吗?”现任魔尊灌了一大口酒,在风雪中眯起眼睛:“我族生来身体就要比脆弱的人族更强健,所以阵法、符篆,这些依赖外物才能用的东西,在我族一向被看轻,只有先天不足的魔族才会考虑去修炼这些。”
“第一场雨,就落雨在泽洲的焉都,那是我们魔族在泽洲最大的一座城,满城的族人啊,没有几个活着逃出来的。”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掩饰声音里的颤抖,“白宗主传音说这雨以后可能一直下,整个天地间都要下雨,我除了向人族低头寻求帮助,还有其他选择吗?更何况当年的仙魔之战……”
他摇头苦笑道:“有小人在两族之间挑拨是非,打到最后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现如今和族人的生死存亡相比,就更不重要了。”
对面的人闷声闷气的“哦”了一声。
魔尊看他一眼,忍不住皱眉:“季堂主,你一个大乘期修士,区区风雪能奈你何?你怎么裹得像个卷饼?”
他对面的季云涯,只露出一双黑紫色的眼睛,剩下的身体部位通通裹在厚实的皮毛里,听他这样问,才闷闷的说:“风雪太大,伤皮肤,我师兄喜欢年轻貌美的。”
“肤浅!”魔尊对这种行为表示斥责:“谢剑尊怎能如此肤浅?”
“你不肤浅?你喜欢老的还是丑的?”季云涯斜睨他一眼,“能直面内心吗?”
魔尊:……
他正要反驳,突然神色大变,猛然起身。
季云涯抬头。
天边浓云翻滚,一眼望不到尽头,日光被吞噬,天地间昏沉一片,那不祥的云压的极低,没有雷声,没有闪电,只是静默的翻涌着吞噬掉天光。
一滴雨落了下来。
无数滴雨落了下来。
季云涯裂开倒计时!
(会有一点小虐啦,是本文唯一的一点小刀片,天灾这一部小季裂开后就不会再有相关内容了,重点还是五只小季的花式修罗场,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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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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