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东方景风看到自家蝼蚁师姐召出了法剑,心中升起的居然不是想要哂笑的心情,刚刚她与大师兄那一场完事儿的比较早,环顾另一片战场时,的确被自家师姐的五行术法给惊艳了,她不想做第二个轩辕常静。

于是她也抬手召出了泛着金色光芒的法剑:

“我境界高于你太多,自己多防备些。”东方景风语气倨傲,萧飞练却不以为忤,因为她明白她这话虽然直,但并不是为了刺激自己,而是一种关怀。

对于剑修来说,伤人容易,要克制分寸反而是最难的,东方景风既是专修剑术,也未到雪千重那种境界,未免会担心误伤……

萧飞练想了想,从善如流地听了她的好意,抬手召出了厚土钟,以法宝防御之力戒备着,对东方景风祭出了冲和剑术。

东方景风看她没有托着师姐的架子,而是主动先出手示弱,心中纳闷她转性之余,也多了几分欣赏,手上也更多了几分分寸——不过并未压抑境界,对于一向坦荡的她来说,是不屑于那种虚伪的人情世故的。

萧飞练也看出来了,十分开心地全力以赴,持剑冲了上去。

东方景风与眼前这个“蝼蚁”拼斗着,心中却不时惊叹——她虽然的确与自己有着断崖般的境界差异,但对冲和剑法的领悟并不低于习剑数十年的自己,甚至还加入了一些变化……

这真的是刚刚习剑几个月的剑修该有的实力吗?如果自己与她境界相当,能赢吗?!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东方景风震惊了,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将之归为:师尊血脉的确强悍,这家伙认真起来,还真是一日千里……

而此时,萧飞练也在赞叹,她自忖自己习剑几十年的时候,完全无法如东方景风这般精熟,不过她倒是也忘了,自己乃是凡兽得道,曾经走了很多很多的弯路……二人就在这种微妙的惺惺相惜心态下,而斗志愈炽,手上分寸也没那么讲究了。

萧飞练先清醒过来——她倒是不怕受伤,但怕东方景风这个别扭孩子真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会放不下,毕竟同门争斗见了血,还是比较忌讳的事。

于是她趁她猛攻的间隙,完全打开了厚土钟的防御,将她的法剑弹开——这也算是认输的行为了。

萧飞练抬手对着自家师妹招了招:“景风你好厉害!师姐认输认输!”

东方景风这才恍然一悟——自己刚刚居然陷入了争胜的心魔,好在对面认输快。

她蹙眉看着不停招手的东方景风,总觉得她虚握拳左右快速小幅度摇摆的样子像什么可怜可爱的小动物……

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一下般的……

唇角就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东方景风收回法剑,萧飞练也收了剑和厚土钟,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起退到论道台边上,看着两位师兄斗法。

东方景风很是诧异自己就这样被她拖走了,仿佛真的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师姐妹一般,她心中有些恼,抬起拇指搭在她紧握的手指上,想挣脱开,可看到她两眼放光看着两位师兄斗法那样子,忽然又不忍心了。

萧飞练对东方景风做出亲热之态,七分是真的有点喜欢自己这个嘴硬心软的师妹,也有三分是做给以菁莪宫那位为首的各大长老看的——宗主门下,自该同气连枝,才不会被有心人觊觎挑唆。

此时她感到东方景风按住了自己的手指,隐隐感觉她要推开自己了,转头看着她笑:“怎么了,师妹。”

东方景风竟然心中一晃,鬼使神差地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没……没什么,就是纳闷你刚刚为何忽然就认输了,明明还没到……”

萧飞练不知她为什么改了主意,但有台阶自然要赶快下,遂笑眯眯凑到她耳畔——真如感情深厚的小姐妹一般:“实话告诉你,我剑法还没练全……更被你吓忘了一多半。”

“噗嗤。”东方景风绷不住笑了,这一幕落在上位有心人眼中自是惊疑……

而对空青真人来说,则是惊喜——东方景风不但是他欣赏重视,也真心疼爱的弟子,更是蓬莱东方宗家这一代的翘楚之才、四师弟东方陵的亲侄女,关系着自己与四师弟的感情,更关系着东方家与太微宗的亲厚,以前他也经常发愁这俩丫头不知怎么就不对付,如今看她们关系缓和,似乎还是自家闺女先释出善意,他哪有不欣慰之理,不过心中一直萦绕的那个疑惑,也更深了些……

他总觉得闺女哪里不一样了,却又没有明证能支撑自己的猜测。

不过惊讶也好,困扰也罢,这一幕只是入了为数不多的几人之眼,而整个演武场上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于还在拼斗的那二人身上。

此时阔大的演武场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二人的术法剑术压力了,东方景风也早就拉着萧飞练御剑离开,坚硬的石台上满是被植被之灵侵蚀扫荡的痕迹,以及深深刻入坚硬青石板内的剑痕。

众人惊叹宗主座下人才济济的同时,也难免对场中二人进行比较——雪千重是纯剑修,所有攻击都围绕着剑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但因为境界高深和剑法的精妙,一直处于压制地位,钟离元辰则正相反,此时场中有他的阵旗,也有他操纵木灵给雪千重布下的各种障碍,缝隙中还配合着各种中高阶的符箓,眼下他灵活穿梭其间,像是一只硕大而极富耐心的蜘蛛,据“网”而立于不败之地,寻机进攻——虽然能看出雪千重有心相让,许多时候没有用上巅峰境界之力,但他近臻化境剑术也的确在自家师弟更为精妙的排布下占不到什么便宜。

此时除了宗主外的各大长老,无论是欣慰还是嫉妒,一时无不赞叹,宗主这俩徒弟的确是宝贝——一个善攻,如鹰击于九天之上,一个善守,如龙潜藏于十地之下,此二人对抗已是不分胜负,若是联手……

恐怕除了宗主,在座各位谁要取胜都得付出点代价……

各自思量间,台上二人突然停手,双双行礼,似乎是同时要认输,又在看到对方表情时一时尴尬住。

短暂静谧后,是宗主爽朗笑声:“好,你二人之进境不负众望,更可贵的是分寸和谦逊,为师很欣慰。”

钟离元辰转身稽首道:“师尊,大师兄有心相让,一直压抑着境界,是弟子输了。”

雪千重摇摇头也稽首:“师尊,不是这么论的。”他似乎很难一时就解释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认输,但空青真人已经懂了,遂一笑抬手止住二人话头:“你们二人各有所长,境界也有差异,本就不好分胜负,不过练儿是实打实输给了景风,所以还是阿雪你们二人胜了,我看就这么定吧,列位师弟师妹以为如何?”他转向座上众长老,下面四个都是他亲徒弟亲闺女,何况他自己都说最终是萧飞练败了,谁还能有什么异议,自然同声附和,二代弟子的胜负就这么定下了,因为高阶弟子珍贵,人数又少,故而只淘汰了最后一组的轩辕兄妹,宗主的四个弟子以及菁莪宫的青虹承影得到了容玄州论法和进入云梦灵宝仙境的资格。

此时执宝长老陆珪璋起身笑道:“师兄,你这俩宝贝徒弟啊,把个论道台毁成这样,少不了要修缮一番了,三代弟子的比试不如就明日再开吧?”

空青真人亦是挑唇:“他们二人还是年轻缺少分寸,有劳师弟了,就按你说的,三代弟子明日再比。”

宗主一声令下,众人便按辈分规矩有序散去,萧飞练与同门三人一起跟定自家爹爹信步离开论道台,无须余光也能感知到,自己四人身上着实承载了不少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尤以自己居多……

毕竟她的境界还低,目前公开的不过是刚刚突破融合罢了,许多三代弟子中的翘楚都比她要强,但萧飞练并不惧怕这些目光,因为她有自信能够很快扭转这种劣势,更因为如此逆境与她在原境界承受的那些磨折危机比起来,还不足以令她动容,萧飞练一直都明白,在修界,抑或放之于整个尘世间,实力都是最重要的,唯有手中的剑能保护自己。

这么想着,她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云魄剑。

比起对前路的感慨,萧飞练更担心自己今日的表现会引起太微殿众人,特别是爹爹的怀疑,好在刚刚踏上天府峰,便有道童来报说是外山贵客到访,空青真人听完详细,并未让人请贵客上山,而是自己下山去了,萧飞练虽然纳闷,却也松了口气。

一路挑着个得体笑意回到太微殿,萧飞练琢磨着得在爹爹回来之前装睡才能躲过今日可能的盘问,便插上门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走心思,天书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一时也没有说话,窗外夕阳落下,萧飞练迷迷糊糊地仿佛是真睡着了,又像是入了定。

或许是白日里劳力耗神,抑或刚刚附体原主有些神魂不稳,萧飞练朦胧间心魄走了岔子,脑中全是在原境中所受的那些磋磨,刚刚蕴出灵智时被饲主当做邪物直接塞入了灶膛里……半人半妖那些日子只身飘零几番生死,修得神通却身陷战祸,忍见山河破碎,还有那悠悠岁月中,时时沉浮的刻骨孤寂……

以及……眼前令人恐慌的白色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吞噬自己……可那不是自己编来骗雪千重的吗?怎么还能自我催眠了?!

萧飞练豁然一醒,在识海中祭出冰锥直戳灵台,拼着内腑剧痛从梦魇中挣扎出来,勉强压抑住喉咙里的腥味,忽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灵力波动——才明白自己的失魂并非心智不定,而是有外物扰动。

挣扎中,忽然一阵清澈丰沛的金水灵力迅速趋近,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慌乱中的萧飞练不做第二人想,挣扎着下地打开了门,合身扑向来人怀中。

雪千重修炼时感受到灵力场的波动,在奇怪太微宗地脉之力波动今年怎么异常提前的同时,忽然想到自家师妹刚刚突破境界不稳,师父也不知回来了没有,一时不放心便前去关照,却不料刚到门口便被人一把搂住。

鬼使神差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舒臂将她搂紧,心中异样的感觉合着心口撕扯痛楚提醒着什么,他却第一次没有念清心咒压抑这种感觉……

抬手几乎轻抚上她秀发的同时,听到怀中之人嗫嚅了一声:“爹爹……女儿害怕。”

雪千重一时楞忡,慢慢将手撂下,顺势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分不清此时复杂心绪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赶快开口:“师妹,是我,师父尚未回山。”

萧飞练僵住了,尴尬地迅速挣扎出雪千重怀抱:“咳,对不住,师兄,你跟爹爹灵根相似,我……”

“无妨,是我唐突了,才引你误会。”雪千重抬手施了个凝光诀,又在看到萧飞练眼眶微红,颊带泪滴时惊了,萧飞练咧嘴笑了笑,抬手将泪滴拭去:“师兄见笑,小妹……做了个噩梦。”

雪千重轻叹,举步走入房内,点了灯架上的蜡烛:“有何可笑,是地脉波动灵力异常,我尚且会受到影响,何况你刚刚突破,好在没事……”

萧飞练这才冷静下来,擦了擦额头冷汗坐在床榻之上:“原来是地脉波动……”她知道灵力充沛的仙山会有这种现象,却不料自己刚到此境就遇到了,听雪千重所说,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便顺着他的话没有大惊小怪,雪千重却忽然拉起她的手,缓缓注入灵力探查着,继而神色微动:

“师妹,你灵脉有损,刚刚是怎么了,还是今日擂台之上……”

萧飞练生怕他误会东方景风,赶快摆摆手:“不是的师兄,跟擂台无关,我刚刚被地脉波动所扰,像是要入心魔幻境,无奈才敲击灵台打醒自己,一时懵了,出手有点……没轻没重。”

雪千重闻言轻叹:“怎可如此。”说完便示意萧飞练坐好:“守心入定,我给你梳理一下经脉。”

萧飞练此时心虚,生怕他探查出自己什么不对,特别是天书,便出言婉拒,雪千重却十分坚持:

“你自己也说了出手没轻没重,不让我看看谁也不能放心,不然如何,我下山去请师尊来?”

萧飞练心中哀嚎一声,赶快坐好:“那有劳师兄了。”

雪千重微微颔首,抬手抵住她背后督脉,缓缓注入灵力,好在只是给她梳理经脉,并未侵入灵台,也没有着意探查境界,萧飞练庆幸的同时也不禁感慨,自家师兄还真的是个挚诚君子,半分越界的事情也不会做。

经他一番调治,萧飞练混乱的经脉终于宁定,可郁积的内腑却更加撕扯喧嚣起来,她勉强压抑着对雪千重笑道:“师兄,小妹感觉好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雪千重却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学会逞强了,真有点不像你。”

萧飞练一愣,只觉得自己先前对他“诚挚君子乃至木讷”的判断怕是有什么错……

知道自己的异常大略也是入了这位的眼了,电光火石间稍加思忖,便不压抑痛楚,眼圈也迅速转红:“爹爹……还有你们,以前都不喜我娇柔,今日擂台下那些话……你也听到了,我刚学会坚强,你又嫌我装了?”她这么说着,终是抑制不住,一口淤血咳出来,反倒吓了雪千重一跳,更是心疼。

萧飞练胡乱抓了张帕子捂着嘴,知道此时越描越黑,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掉眼泪。

此景入眼,雪千重只觉得……

自己真该死啊。

不知怎么地,他便上前轻轻揽住她,抬手取下她一直闷着自己的帕子:“我们是希望你坚强,但不是要你逞强……都是师兄不好,我给你赔不是。”

萧飞练虽然已经化形多年,此刻还是觉得自己周身茸毛都要支棱起来了……

说好的避之唯恐不及呢,说好的清心寡欲不解儿女之情呢?大师兄也入魔了?!

萧飞练震惊不已,却有一丝贪恋他的温柔安慰,甚至有些不忍心再挣扎,好在下一瞬,雪千重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赶快放开她,默然一瞬才回过神,掩饰道:“总之,不要强撑。”

“嗯。”萧飞练简单应了一声,就不知该说什么好,略加思索方道:“师兄,天还没亮,你赶快回去吧,稍后让景风看到了不好。”

她这么说着,起身便把他拉起来往外推,雪千重自己心里有鬼,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被自家师妹搡出房间,“哐啷咔嚓”一声被插在门外。

“那你入定别太深,熬过今夜就好了。”

“嗯,你回去吧我没事了。”萧飞练莫名心怦怦跳,搞不懂,只能归咎为“吓的”。

雪千重欲言又止,思索一瞬还是应了:“嗯,那你有什么不对就叫我。”

“好。”

随着这一声敷衍,萧飞练总算感觉到熟悉法氛渐渐远去,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暗下决心,以后还是得想办法多跟自家爹爹相处……

认错爹了可还行?!

雪千重回到自己房间定下神却忽然意识到她刚刚推自己出门时说的那句……

什么叫让景风看到了不好,这丫头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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