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虽然很担心大庭广众之下会露馅,不过想想是雷早晚得扛,萧飞练也就释然了,开始享受起自由的快乐来。

坐在钟离元辰的飞行符上,萧飞练舒活了一下筋骨:“二师兄,你这个飞行符真稳当,我就画不了这么好。”

或许是生性开朗,或许是劫波渡尽的洒脱,萧飞练轻松下来就有点“原形毕露”,现了喜欢随口夸人的老毛病,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改口了,一抬头对上钟离元辰略带玩味的目光。

萧飞练毫无动容,傻乎乎地继续笑着,心中却暗责自己大意——这二师兄虽然心地不错,但从天书笔记可以看出,他是个心思非常缜密,善于谋划的人,比起直男雪千重,更容易看出自己的不对,但既然已经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还好,硬撑了三秒之后,钟离元辰先垂眸移开了目光:

“难得你夸我一句,先前你可是只喜欢搭大师兄的飞剑。”

他这话里带着很多复杂的情绪,说得也缓缓的,萧飞练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终于在钟离元辰话说完即将抬眼的时候找到了合适的回应之道,于是他一抬头,正看到自家师妹眼圈红红的,一滴清泪滑落腮边,顿时慌得手忙脚乱:

“师妹,不是……哎呦我真该死,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飞练心中好笑,却在飞行符上抱膝埋了半边脸进去,就剩两只大眼睛泪盈盈看着钟离元辰:

“二师兄,不是说好了既往不咎嘛,你还生我气。”

一句话,攻守易形,天书都在她识海里“啧”了一声。

显然,钟离元辰也迷糊了,完全忘了刚刚自己是在在意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又逗又哄又打包票,就差赌咒发誓了,好歹把萧飞练哄得破涕为笑,太微殿也近在眼前了。

“师兄你看路吧,别一会儿撞旗杆上。”

“好嘞。”

险险哄好自家师兄,萧飞练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再次警戒自己谨言慎行。

可看着近在眼前的太微殿金顶,她又开始犯难了——里面可是个从襁褓看着原主长大的,今日……还能“萌”混过关吗?

好在到了太微殿,才发现生辰大典已经都排布好了,原来今天就是正日子!想想也的确是自家爹爹能做出来的事儿……

这些日子在禁闭洞里,萧飞练将天书内涉及太微宗史的部分都仔细看了一遍,不仅仅是自家爹爹和二师兄记载的那些,还有前面一个非常朴拙苍劲的字迹,应该是上一代的宗主,其中点滴记述了自家爹爹年轻时的一些事迹,加上天书所说他素日在宗门中的做法,对整个修界的态度,萧飞练差不多能判断,她对自己的一视同仁绝非沽名钓誉,而是真正的公正公平,或许也有希望自己不要骄矜的缘故,但看那日自己“死而复生”后他的表现,也定是十分疼爱自己,或许自己因为法力低微被妖兽所害后,最后悔自责的就是他了,光是这么想想,萧飞练就有些心疼了……

于是随着二师兄降落在宗主殿门前的宽阔平台上,萧飞练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殿内端坐的自家爹爹,也不出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惊喜和舐犊之情。

但接下来,她就看到自家爹爹面色一沉,当下心道:不会吧,不会自己过生日还要装威严公正吧,要是被数落一通就算能理解也会扫兴的好吗……

不过随着自己慢慢往前走,她就明白,自家爹爹脸上不是装出来的不悦,而是实实在在的不悦,大略是为了周遭弟子们看着自己的那种玩味探究眼神……

萧飞练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了缘故,给菁莪宫又记了一笔。

不过看热闹的众人并不知道,太微宫大师姐萧飞练已经今非昔比,从内到外,都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萧飞练无视周遭杂乱目光,从容走到最前面宗主弟子的位置,从容稽首:“女儿恭祝爹爹生辰吉祥,无量寿福。”

作为亲女,她按规矩带了头,自太微殿大师兄雪千重而下,所有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中有幸参与大典的翘楚便一起行礼恭祝宗主生辰之喜,诡异的氛围也就被一扫而空了。

座上的空青真人也隐隐感觉到自家女儿有什么不同了,不过回宗这几日,首徒雪千重已经将她在禁闭洞内的种种表现和对他说的肺腑之言都转告给了自己,空青真人也算是有些心理准备,更多了许多欣慰。

他心情畅快地一抬手,众位弟子起身,生辰大典正式开始。

比起人间的上位者所办的生辰贺,修界之人更少了许多凡俗之事,再加上空青真人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想办法放自家闺女出来见一面,就更着意省略了许多繁冗之事,反倒是带着大家又多背诵了几遍宗门创始老宗主的训令,倒像是做早课了。

众位弟子也是心照不宣,反正省了半日的打坐修炼上课,还能得到宗门赐下的灵石,也不亏,何况比起某些宗门宗主,自家宗主已经是仁爱典范了,大家也愿意陪着他高兴半日。

空青真人早就吩咐过大典从简,不过半日也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大殿内摆上了桌椅灵果和仙茶,开始饮宴庆贺。

萧飞练是很喜欢这个环节的,宗主亲传弟子的位置靠前又不显眼,正好方便她根据之前读过的宗门概况,观察整个太微宗的领导层。

首先便是四大长老中还没见过的两个,执典长老东方陵以及执丹长老杨明俨。

看着他们和自家宗主爹还有执宝长老在一起,萧飞练就觉得很妙,因为他们四个人,正好代表了修士得道的四种情况,也就是突破金丹期这个“仙门一脚”时的年岁。

二师叔陆珪璋是人人都钦羡的少年得道,天赋异禀突破的很早,故而容貌还停留在二十出头的样子,而执典长老,三师叔东方陵就是典型的苦修,修为有些追不上身体衰老的速度,但好在还是及时突破了,所以须发皆已花白,且脸上也有了些许风霜沧桑之感,排行第四的执丹长老杨明俨则是鹤发童颜,容貌不过三十许人,但头发已经全白了,按萧飞练的经验看,其实他也应该是苦修出身,而且比执典长老更晚突破,但却在突破后修炼得越来越顺畅,更因为擅长丹道,慢慢弥补了年轻时蹉跎的岁月,随着功力不断精深,呈现出返老还童之像。

而自家爹爹看上去比二师叔要年长,却比四师叔显得年轻,而且头发也是乌黑的,所以他也是少年得道,只是历经的岁月更长,又不屑将功力浪费在驻颜术之类的东西上,容貌便也如凡人,缓缓地步入而立之态——但这个过程,自然是比凡人慢多了,按这样推断,除了二师叔和爹爹,在座突破身体界限最早的应该是她大师兄,甚至天书还说过他非常不在意驻颜之事,如今容貌也停留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是十分的天才了。

至于五师叔洛清夷,萧飞练懒得想,简单归为驻颜有术的老妖婆——如此以最恶劣的可能性来定义她,也是猜度的乐趣之一。

除了执典、执丹两位长老,萧飞练还看到了仅次于他们的位子上坐着剑、丹、法、术、儒、器六位传功长老,这六人却没有太详细的介绍了,故而她趁着执典长老正跟自家爹爹说什么的机会,在识海里问天书。

“哦,此六人乃是负责向所有三代弟子传授本门功法和大陆上各类学问的长老,顾名思义分别负责六大术法中的一项,不过三代弟子人数众多,大多只是自己按典籍苦修,以及按时参加本门的课业,有什么不解的才会去单独求教于他们,除了你们这些宗主和四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外,再有资质上佳的,就能够成为六大长老的关门弟子,也是三代中的翘楚了,今日能得到机会上殿赴宴的三代弟子,大多都是六大长老的亲传,而六大长老中的剑、丹、法、术四位,属于二代弟子,不过比你资深多了,你得唤他们长老师兄,而儒、器二位长老,是宗主从魁星阁和北方世家高门请来的客卿,地位更是超然,你见面执弟子礼,尊称先生便是。”

“嗯,懂了。”萧飞练大概弄明白了,所以说如果拿大学打比方,四大长老和自家爹爹就是行政校长教导主任之类,而这六位就是学科带头人资深教授,搞业务的。

她在心里嘚啵着一抬眸,正对上两道凌厉目光。

她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但却是第一次打照面,出事后唯一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同门,师妹东方景风,她还十分年轻,之所以能看出身份,是因为她额间以金沙绘制的凌霄花——太微宗在衣着上没有一定之规,大家都是穿着自己喜欢的形制颜色的道袍,唯独额间印迹是有规矩的,长老以上不用,二代弟子以金箔金粉,三代弟子用银饰,大小图案并无限制,她自己的是水波形状的花钿,两位师兄端谨,都只是用了个金珠意思意思,如今看师妹头上这朵,还怪好看的……

人也很好看,东方景风长了一张容长的鹅蛋脸,可以称得上大美人,眼睛是难得的双凤目,按说这种眼睛比丹凤目要温和,可她目光却分外凌厉,说“含威”都有点不够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寒光逼人,薄唇微抿,带着天下人都欠她钱的那种不悦气质,却并不令人讨厌,一身玄色劲装,三千青丝以莲冠束紧于头顶,周身一点累赘首饰也无,不像个道士,倒像个侠客,即使在这样赴宴的场合,泛着灵力的法剑也放在手边随时就能拿到的地方,据案而坐,腰板儿笔直,让萧飞练脑子里飘过一个大大的……

“飒”字。

但她也从东方景风目光中看到了字,俩字儿:“蝼蚁”。

卿本佳人,奈何随妖婆。

萧飞练暗叹,却未躲闪,反而执杯对着她遥遥一祝,东方景风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行为,一时厌恶里夹着些许失措,索性垂眸装没看见。

一个别扭的丫头,不过喜怒皆容,不像是奸邪之辈——萧飞练下了个略带保留的判断,笑着端茶饮了,却不知自己的表情,都落入了旁人眼中,还不止一个人。

雪千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师妹“放自己一马”,打消了结为道侣的执念后,反倒会越来越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过他倒不是那种俗套的失去了才懂惋惜,而是总觉得师妹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表面上很细微,却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者说是彻悟。

觥筹交错间,上位的执印长老忽然一笑起身,先规规矩矩给自家宗主师兄敬了杯茶,又笑道:“难得今日师兄生辰大喜,只是干坐着聊天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弟子们展示一下近日所学,师兄你点评指导一番,也是他们的福气了。”

这个提议既应景也新鲜,但萧飞练却马上就明白了她是打算干什么,不由得好奇自家老爹会怎么应对,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完全不应对——欣然应允。

萧飞练嘴里一颗灵果差点囫囵吞下去。

她不知道自家老爹是看不出洛清夷的目的还是单纯地信任放任,只是知道如果这种场合她不为难自己,太阳就要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起升起来齐做广播体操了。

萧飞练决定相机行事,主动出击。

不过事出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已经有人给她提供了机会。

几个本门弟子包括东方景风都上前展示过近日道法所得,抑或展示过剑术之后,洛清夷果然夹枪带棒地怂恿多次,试图让萧飞练上去“出丑”,都被萧飞练打太极给拖过去了,不过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拖延到底儿,不然难免背上一个“藐视师长,不孝”的罪名,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

此时,坐在大殿角落里一个少年抱着瑶琴缓缓走到主位,对着宗主恭恭敬敬一稽首。

一旁的儒修长老赶快对空青真人颔首笑道:“道兄,此乃老夫的关门弟子韶九音,习儒道,尤擅音修,就令他为你抚琴一曲以贺吧。”

此时,天书在萧飞练识海中小声道:“这就是儒修客卿长老傅敦仁啦,原本是魁星阁的学部大贤师,圣师欲与太微宗交好,恰好他也想找个清净地方治学,就来到太微宗任客卿,教授想要修儒的弟子,这位韶九音原本是太微弟子,后来在儒修一道上有天赋,就被傅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不过他们这些客卿弟子,也还只能算是三代弟子。”

萧飞练听他碎碎念的功夫,已经打定了主意——她的“主动出击”,就要“利用”一下这位小师侄啦……

于是,她信心满满地步下座位,对着自家爹爹一稽首道:“爹爹,女儿也想为爹爹寿辰庆贺,便借韶师侄琴曲舞蹈一番以娱亲,只是不知师侄和长老师叔是否允准。”

她打算借着韶九音的琴曲跳个舞糊弄过去,那样洛清夷就没理由再考校她的仙术了,却不料此一言出口,大殿上却是一片静谧……

萧飞练本能地看向上座,却见自家爹爹一脸犯愁,洛清夷却是阴恻恻地笑着。

萧飞练忽然明白了,自己恐怕犯了个错误,毕竟她不太理解“音修”这个概念——老家没这个路数,而仿佛为了回应她,天书也在识海中发出了雄鸡一唱天下白般的嚎叫:“萧飞练,你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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