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槎枒,
峰峦如画,
堪潇洒。
闷煞洒家,
烦恼倒有那天来大。”
“谭果谭果,新闻里说今晚有流星,我们去顶楼看吧!”谭杏激动地在楼下喊。
“小林也一起去吧,看着点这两个烦人精。”奶奶的声音随即响起。
顶楼是公用地盘,两边打下桩子,搭了好些晾被单的铁丝。天气好的时候,早上洗的被子,下午就干了,倒也吸收了天地精华。除了风太大,偶尔会多吸收点一楼泥土的精华。
刚上去的时候,天台上黑洞洞,一不注意撞上谁家忘记收下去的床单,湿漉漉,冷冰冰,十分瘆人。
身后楼道的声控灯眼看就要熄灭,谭果还在后面磨磨蹭蹭,林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身子一轻,被拉了上去。
“哎哟,胆子怎么这么小。”
他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今晚没有月亮,三个人互相看不太清,她也不想松开。
三人将拿上来的报纸摊开,背对背坐在一起,默默望着天空,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谭杏,今晚真的有流星吗?”谭果有些不耐烦了。
“认真找,每时每刻都有流星,只会被有缘人看到,一瞬间,很短,不要眨眼。”许是夜风有些凉,他的声音带着沙哑。
“是啊,你耐心点,认真看,一闪一闪的星星,多好看。”三人身边混沌一片,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浩瀚星空下,渺小的如一粒尘埃。谭杏也难得的温柔。
林英偷偷将耳机塞进她的左耳,男声在耳机里如泣如诉,像是讲一个悠远的故事。她并没吭声。
谭杏在远处一探一探,她不时提醒着注意安全。
“当年的事,你,为什么不解释?”趁着夜黑,她躲在暗处忽然问出这个想了很久的问题。
“解释了,没用。”
“你可以向贾琦解释,向余橙解释,向我解释,我们都会相信你。”
谭果有些莫名气愤,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沉默……
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谭果,我这样的人,太破碎了,想了解我的人,需要一片拾起碎片,偶尔还会划伤手指,太辛苦了。”
可我,不怕辛苦。
“那就每天认识你一点,总会了解完的。”她没回头,却知道黑暗处林英转过头来。
花时间解释,不如花时间证明。我明白。
那是……
流星?
没有什么流星雨,微小而短促的一瞬,恰好映刻在她眼里。她激动地直起身,耳机被扯落。
林英也注意到耳机吊在地上,两人都低头寻找。
背对着的谭杏忽然兴奋地指向天空,远处忽然升起一束烟花。
两人同时抬头。
她的嘴碰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好软……
天呐,莫非……
他愣在了原地,借着烟火一瞬,看清近在咫尺的脸,呼吸相闻。
“等半天都没看见流星,这么亮的烟花更看不清了,不看了不看了。”谭果有些惊慌失措,顾不得眼前挡路的被单,莽莽撞撞往楼下走。
“分明新闻上说有的……”
身后传来女孩委屈的声音,林英还是留下照顾这个小的算了。
夜深人静,身旁的谭杏传来稳定细软的呼吸声,她应该睡着了吧?谭果小心翼翼地翻身。
点亮手机屏幕,看着里面的留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论在什么年龄都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谭果为了表示出自己宽广的胸襟,虽然一直没回那条短信,还是装作无事人一般。
碰巧了嘛这不是,又没什么……
青春特有的悸动却让她在脑海中却一遍一遍回忆那片温柔,洗澡后淡淡的香气,瞬间暴露在烟花下不知所措的眼神。
许是情绪没有发泄口,他们俩开始暗自较劲,莫名其妙的,奋发图强。
谭果从来佩服老师们准确的第六感,让她这个不敢举手的学生,只要稍微坐直一点,与老师对视一秒,立马就能被抽起来回答问题。
很好,今天被表扬,领先一步。
林英抱着红蓝相间,谭果从未见过的奥数题,一下课就随着人群蜂拥而入老师办公室,在略微不清新的空气中排着队谦虚求教。
不错,今天也是上进的一天。
每周的看新闻时间,本是两人唯一的喜爱的班级活动,哪怕所有人都埋头苦读,最后一排的两人都会津津有味扯着闲篇,就差嗑瓜子。
现在却又成就了一次次的竞技场,像个法庭速记员一般,一支笔,一本书,将新闻里的重要事件和语句表达抄录下来,这不是语文作文重要的素材吗?
没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奋笔疾书,纸间发烫,硝烟弥漫的战场。
谭果这回看见林英手里又多了一本奥数题,心里不是滋味,转头便钻进了林越书办公室。
“老师,我预习完了,想借您的教案对一下习题册的答案!”
林越书一脸懵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人。在谭果心满意足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谭果啊,学习不在于速度,重在质量,你和林英这几天都很努力,老师都看见了。只是,急于求成,则欲速不达啊……我,我还没说完呢!……”
谭果提前做了一两道题,完败后,再无耐心一道一道解答。
先把答案和过程抄上,倒推着一点一点理解,省去了浪费时间思考问题的过程,岂不是更快?!
念头一起,如燎原之火,让这位打了鸡血的同学,将练习册整个答案都用红笔誊抄了一遍。
看着红彤彤的本子,谭果满意地点点头。
林英只觉旁边红光漫天,用手挡住眼睛一看,霍!这是个什么阵法?
唉,真没掌握方法。林英长叹一口气,将谭果手中的本子拿过来。
“你这样,只会钝化思维,形成依赖心理,完全找不到解题的出发点,根本起不到作用。”
谭果正要发作,他递过去自己的练习册,“用我的写吧,我有两本,你这本写完了再看。”
她瞬间泄气,可是……
可恶,怎么说的这么有道理!
因为一次退让,两人关系不再剑拔弩张。或许因为时间,让那时的感觉渐渐淡忘。
激动的情绪会一层覆盖过一层,正如,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当谭果拿着一副在市场上精心挑选的油画送给老师当教师节礼物时,整个教室异常安静。
所有人都在自习,本就没有什么声音。
可在她抱着半人高的油画,明目张胆地进教室时,她感受到像是突然安静了一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
什么!讲台上空空如也!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送了礼物!难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向老师行贿!还是当众行贿!
“谢谢。”
林越书也有些尴尬,毕竟教师节只收到了这样一个,略显滑稽的礼物。
窒息的瞬间被后进门的卞悦然打破。
因为,她提了一盒果篮进门……
只有班上最不被待见的两人送了他礼物,虽然有些别扭,好歹,是个心意……
“教师节你们怎么都不送礼物呢?”谭果拳头大小的心脏,很快被尴尬占据,容不下一点情绪。
“为了给你们表现的机会啊,趁此机会讨好老林,他一定会记得你们俩。”林英狡黠眨眼。
难,太难了,少年刚知愁滋味,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卞悦然忽然病倒了,毫无预兆。
林越书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她生病,会缺席几天的学习,以一个管理者冷漠的姿态。
谭果下课匆匆问了一下林越书卞悦然的住处,便又匆匆离去。
镇上有两个重点中学,一新派,一旧派。
谭果所在高中是旧派,便是一直以来升学率稳居榜首的口碑学校,他们的校服也是红白配色,耀眼,鲜艳。
另一所学校是最近几年忽然招聘高学历教师,异军突起的一波,分走了谭果学校的大半生源江山。校服以蓝白配色,新潮,低调。
两个学校的人互相看不起,以己为尊。谭果一坨红色混进蓝色的洋流,瞬间失去了颜色。
没想到卞悦然竟然住在敌方营地,真是辛苦了。谭果将外套脱下,塞进书包,入乡随俗。
“怎么不敢穿了?怕被打?”有些欠揍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谭果不理来人,因为她到死也能听出他的声音。
“林越书说你要来探望卞悦然,他作为班主任本来应该来的,有事耽误了,让我代表他来,你等等我。”
谭果突然慢下脚步,林英一个没刹住车,狠狠踩住她后脚跟,谭果疼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被后面的人从肚子上伸过一只手,一把捞起。
好险……
“林英!”
“诶诶,你知道卞悦然家附近是什么吗?……是停尸房!我陪你去,不用害怕。”
“您别在到之前把我踩瘸了就成……”
两人并排着在医院的家属院里穿梭,卞悦然的爸爸是医生,所以分到了这里的房子。
谭果斜着眼睛看到旁边矮矮一片楼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福利,不要也罢。
可卞悦然房间的装修,倒是能克服这阴森森的一切。
粉紫色配色,整个房间充斥着萝莉少女心,从窗帘到地毯,凡是扁的东西,都带上一层蕾丝边,真的好可爱的!
可是拿到大庭广众面前,却怎么不被人待见呢……
床上的女孩却有些难受。她浑身起了红疹,叔叔阿姨不让两人靠近,虽不传染,但出于安全考虑。
于是两人站在门口,像两尊石像门神,只是略微有些身高差,略显尴尬地打招呼寒暄。
“你还好吗?老林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谭果探了探身。
“没事,咳咳,你们两这严肃的表情,别胡乱吓我就好。你们去外面坐坐吧,我不太想多说话。”
谭果还想说什么,被林英给……
拎了出来……
“都让你别打扰了,嘘。”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