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绵不绝的大雨中,一条狭窄的小径上,几位身体瘦弱的女子正艰难地搬运着货物,她们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包裹,生怕珍贵的货物被无情的雨水浸透。
鞭声划破雨幕,临近的女子因惊吓差点跌倒在地。
看守的中年男人则不耐烦地朝泥泞的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厉声呵斥:“快点儿,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刺耳的话语催促着所有人加速步伐,尽管他的嘴边依旧挂着抱怨:“真是的,买这群丫头片子干活,主家是怎么想的,我还得在这儿多淋半天雨。”
大户人家通常会购买一些杂役,家中富裕或对金钱不太计较的,一般会选择青壮年男子。而那些较为谨慎或经济条件稍差的家庭,则倾向于购买农家姑娘作为劳动力。
这些来自农户家庭的姑娘们力气大,吃苦耐劳,工作能力丝毫不逊色于男子,但购买与雇佣成本却只有男性杂役的一半不到。
然而,即便她们的劳作量与男性相当,也常被认为不如雇用一个男杂役划算,被迫承担更多的工作。
可即便如此,姑娘们也宁愿选择这样的杂役工作,至少不用被逼着做小。
工作虽然多,姑娘们咬咬牙也都能坚持下来,她们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刮风下雨的天气。
幸运的是,这次需要搬运的货物并不多,大家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在积水即将淹没道路之前,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了任务。
众人立于廊道之中,湿漉漉的物品放置一旁,负责搬运的姑娘们仿佛刚从河里捞出,全身都湿答答的。
尽管如此,她们依旧不敢松懈,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主家的货物检验。
角落处,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惶恐地拽住身旁年龄相仿的同伴。
“初羽,我刚才搬运的那个好像被雨水淋湿了,今天不会受到责罚吧?”
被唤作初羽的女孩目光淡淡掠过,若仔细观察,能发现她的情况最为糟糕,模样如同落汤鸡,全身上下无一干燥之地。
少女虽面容清瘦,脸颊微凹,但仍可辨识出轮廓,眼神略显凶狠,但此刻,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温柔。
初羽虽身形瘦削,却不显柔弱,雨水打湿的部分隐约可见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幸亏现在正值盛夏,不至于感到寒冷。“那你一会儿就说那个是我搬的好了,那边我搬运的货物有干的,你说是你搬的就没问题了。”初羽轻声回答。
“可是……”
初羽摆了摆手,“没事,反正怎么样我都会受罚的。”
在她最后一次搬运货物时,她不慎被一只脚绊倒,整个身体摔入水坑,那时就已预感怀里的一切都已湿透。
搞砸一个也是搞砸,搞砸两个同样是搞砸,还不如帮一个对自己还不错哦的人。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受罚。
来这里的姑娘们都是苦命之人,大多数是因为家境困顿或不受父母喜爱,可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也还都是孩子。
像那位名叫小芸的女孩,被父母以换取未来弟弟娶妻彩礼的理由卖到了这家,她那个弟弟今年才七岁而已。
这家主家是临安城中唯一收女杂役的,只要求力气干活,无需伺候主家的男人,也不像普通丫鬟那样对容貌有严苛要求。
能将女儿卖到这里,已算得上有良心了。
但初羽和这些人不同,她是自愿而来的。
初羽不是临安人,她的身世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记忆起她好像就被各种人卖来卖去,好在她力气大,人也机灵,在哪里也能吃得开。
至于她总被发卖的原因,初羽自己也很清楚,她真的太倒霉了,她不仅自己倒霉,还会连累主家一起倒霉。
她自己倒霉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顶多是走路平地摔或者刚发月钱就被抢。
但是主家可就不一样了,有了她的霉运加持,他们轻则抄家重则丧命。
一来二去,她衰神的称号就这样传开了,就算她很能干,结果也是哪家也不想再要她,更有甚者还想着把他送到对家那里去让她把对家带倒霉。
初羽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得饿死,所以她只能跑到临安找了个当杂役的活儿。等在临安名声差了大不了再换一个地方。
不过别说,这个主家命格真硬,她都来了一年了,主家一点颓势都没有。
“这个是谁搬过来的?”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指着柱子一旁的东西问道。
初羽认出来了,这是新来不久的那个仆从,虽不用干重活,却以监视其他仆人为乐。
此人外表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自从他来到府上,女杂役们的处境愈发艰难,动辄遭到鞭刑。
所以私下他们都说这个人可能是府中夫人或者有特殊癖好的主家们买来的小白脸,平常拿他们撒气呢。
“是我搬的。”初羽向前跨出一步,大声应答道。
仆从撇了撇嘴,又踢了踢在她面前的包袱,“那这个呢?”
正是刚才小芸搬过来的。
“也是我的。”初羽面色如常神色平静,好像那个东西真的就是被她搬回来的一样。
仆从的眉心一蹙,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摆摆手让其他人离开。
“除了初羽之外都可以去吃饭了,初羽你就别吃饭了,你自己把这里都规整好放进杂物间后才能回去休息,要不然睡觉也免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对着他们两个人指指点点,只是初羽却像没听见一般,直接挽起袖子开始干活了。
等周围人都走光了的时候,初羽才发觉方才罚她的仆从这时一直定定的看着她,仆从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来一个洞,看得初羽有些发毛。
本想着装作看不见赶紧把活儿干完,可是一直站在这里真的妨碍她发挥了。
“李大哥,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如果求爱的话就不必了,我知道我生的沉鱼落雁,又聪慧能干,喜欢我是很正常的,只是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正在喝水的仆从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仆从才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初羽说道:“你究竟是不是女子?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简直不知羞。”
初羽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来纤眉一挑,随意的看着眼前的仆从到:“说个话还分男子女子啊?我看那些看着我们的大哥们摸姑娘屁股的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顾忌,我只是说两句话,怎就不知羞了?”
似乎没料到初羽会说这种话,仆从一下子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在初羽似笑非笑的表情中,仆从眼神闪了闪,轻咳两声,“抱歉,刚才我只是好奇,你明明是被人绊倒跌进水坑才将东西弄湿,而且面前的那个东西也不是你搬运的,你为何什么都不说就揽到自己身上?”
“懒得计较。”
初羽只撂下四个字,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仆从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方不会再继续聊下去了,于是也开始帮着初羽一起收拾,本来看起来很多的工作两个人一分倒也简单了许多。
初羽冲他邪魅一笑,“还说不喜欢我,这都来帮我了,男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抱着东西的仆从脚下一滑,走得更快了。
看着仆从落荒而逃的背影,初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干完活儿回到房间的时候,和初羽住一个屋子的姑娘们都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讨论着什么,看见初羽来了,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余光还一直瞟向初羽这边。
初羽也没理,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那个,初羽,我给你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一直穿着试衣服也会生病。”
初羽回头一看,是在一旁踟蹰着的小芸,小芸刚才并没有和那群人一起,这让初羽心情没那么糟。
“谢谢。”
初羽没有矫情,直接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换好小芸给她准备好的干净的衣服后开始在一旁擦拭起自己的头发。
那群人也不说话了,开始都转过头看着她们两个,初羽习惯了,该做什么还是在继续做什么,可是小芸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看什么?”小芸跺了跺脚有些生气的问道。
“我怎么感觉晦气又进来了,看来水坑的水没有洗掉啊?”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率先发难。
周围的少女都在摇晃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可是高挑的少女完全不为所动。
“我说有些脸皮是真的厚,都知道自己是倒霉鬼万人嫌怎么还能舔着脸回来?我看还不如早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连累别人。”
初羽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神也变得伶俐起来。
初羽虽然是圆脸,但是因为瘦弱也显得凌厉,而一双大眼睛却有微微的下三白,当她不开心的时候,神情还是很吓人的。
周围的姑娘也不敢再劝,一个个都扭过头去当做和自己没有关系。
“落梅你说话别太过分。”小芸看不下去,插嘴对着高挑的少女说道,她浑身颤抖,似乎真的很生气。
落梅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翻了一个白眼嘲讽继续道:“你又来装什么好人?你以为这里谁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平常离那个衰鬼恨不得八丈远,需要她给你顶锅了你才又当她是亲亲好姐妹了。”
“你,你胡说!”
比起落梅,小芸这句话明显底气不足,边说还一边用余光在瞟向初羽。
见此情景落梅更加得意了,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眼睛里带着蔑视,“行了你,我们讨厌这个衰鬼至少讨厌的坦坦荡荡,也没有真的欺负过她,但是你可就不一样了。”
说完引起了周围的一阵哄笑,小芸在一旁不知所措,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被气的,感觉如果现在地上有条缝,。
初羽就在那里淡淡的,好像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看见初羽完全没有反抗,落梅愈发猖狂,难听的话一句一句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那边落梅还在一直笑,然后迎面就被一盆凉水泼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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