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亡魂林薇,阳寿尽,随吾等上路。”高薪手中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穆少渊下意识地将符箓护得更紧:“你们要带她走?”
“阴阳有序,滞留无益。”宋则的声音稍显温和,“此魂无辜横死,魂魄受创,需入地府温养,待孽债审结,方可重入轮回。”
容子谦强撑着抬起头,“二位…尊使…林薇确系无辜受害,魂魄虚弱…还请…”
宋则微微颔首:“吾等依律而行,自会秉公处置。” 他看向容子谦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容小友,此番事了,善后为重。”
一道柔和的力量拂过。穆少渊只觉得手心一空,那张安魂符已飘然而起,悬浮在黑白无常面前。符纸上的淡青色光芒流转,林薇那微弱的灵魂光晕被轻柔地引出。
光晕在空中微微闪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容子谦、宋耀汶、穆少渊的方向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变得温顺,没入了高薪手中的锁链之中。
“尘缘已了,上路。”两位鬼差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之中,森冷的气息也随之散去。
鬼差一走,容子谦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向前栽倒。
“子谦!”宋耀汶和穆少渊惊呼,慌忙上前搀扶。触手之处,容子谦的右臂冰冷刺骨,漆黑如墨,气息更是微弱得吓人。
“怎么办?他伤得好重!”穆少渊声音发颤,看着容子谦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六神无主。
宋耀汶也束手无策,这明显不是普通伤势。
就在这时,容子谦贴身存放的那块深色神牌,毫无征兆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一道女子身影,自光芒中一步踏出。
她穿着华美繁复的宫装,容颜雍容娇美,凤眸沉静,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宋耀汶和穆少渊瞬间石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存在,那浩瀚如渊的气息,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姜沄的目光淡淡扫过震惊的两人,并未停留,最终落在容子谦身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的指尖轻轻点向容子谦漆黑肿胀的右臂,容子谦右臂上缠绕的黑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正在疯狂地挣扎,试图抵抗,然而却是徒劳,漆黑怨念急速消融,肿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青黑色迅速褪去,露出下面苍白但完好的肤色,侵入经脉脏腑的阴寒怨毒,被直接驱散。
容子谦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灰败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微弱的气息也瞬间变得平稳而有力。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
当姜沄收回手指时,容子谦右臂的漆黑肿胀已完全消失,除了皮肤略显苍白,再无任何异常。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悄然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
容子谦睁开眼,眼中神光湛然,之前的虚弱重伤荡然无存。他立刻起身,“多谢姌姌。”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姜沄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破碎的铜钱剑和残留的怨念碎片。她并未言语,只是衣袖轻轻一拂。
地面上散落的细小怨念黑气,空气中残留的焦糊阴冷气息,甚至那些镜片碎渣上附着的最后一丝邪异,都在瞬间被净化,消散无踪。整个教室的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连腐朽的霉味都淡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姜沄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荡漾,仿佛从未出现过。
教室内,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宋耀汶和穆少渊,以及恢复如初的容子谦。
“刚…刚才那是…”穆少渊指着容子谦的胸口,又看看他完好无损的手臂,语无伦次。
“神仙?妖怪?”宋耀汶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声音干涩。
容子谦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神牌,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解释。先离开这里,警察快到了。”
三人刚走出废弃教学楼,刺耳的警笛声便由远及近。几辆警车和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车疾驰而来,急停在楼前。
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为首的警官面容严肃,显然对深夜出现在此地的三个学生充满怀疑。
就在警官准备上前盘问时,那辆黑车的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子约莫四十岁,穿着笔挺的黑色中山装,面容清正,眼神锐利,行走间步伐沉稳。女子则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五六,穿着利落的道袍,头发盘成道髻,容貌姣好但神色冷。他们胸口都别着一个不起眼的银色徽章——图案是一枚抽象的眼睛,瞳孔处是交织的太极图与麦穗。
中山装男子径直走到警官面前,亮出一个黑色证件:“国安九处,特殊事件处理科,沈澜桥。这里由我们接管,请配合。”
警官看到证件,瞳孔微缩,立刻立正敬礼:“是!沈队!” 随即指挥手下后退,封锁外围,不再过问。
自称沈澜桥的男子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容子谦三人。
“你们三个,”沈澜桥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身旁的年轻女子则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边缘闪烁着微弱蓝光、类似平板的仪器,对着三人,尤其是容子谦,快速扫描着。
容子谦心中一凛。国家特殊部门!他终于接触到了!他迅速调整情绪,脸上露出后怕和茫然交织的表情:“警官…我们…我们是林薇的同学…听说她在这里失踪,我们太担心了…就…就想来找找线索…”
宋耀汶立刻配合,指着自己包扎的胳膊和穆少渊脸上的划伤,声音带着颤抖:“里面太可怕了…全是碎玻璃…我们不小心摔倒了…好像…好像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吓死我们了…”
穆少渊则低着头,紧紧抱着自己装着运动相机和备用手机的背包,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沈澜桥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现场残留的“干净”气息和仪器扫描结果显示三人身上并无明显邪祟能量残留,除了容子谦体内那已内敛的精纯阴气让仪器微微波动了一下又让他找不到直接证据。
就在这时,容子谦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沈队,有些情况,我想单独向您汇报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但话语中隐含的意味,让沈澜桥和旁边的年轻女道士同时眼神一凝。
沈澜桥盯着他看了几秒,微微颔首:“可以。小赵,带他们两位去旁边稍作休息,处理下伤口。”
年轻女道士立刻会意,示意宋耀汶和穆少渊跟她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穆少渊抱着背包的手更紧了。
容子谦见旁人走开,这才压低声音,语速清晰地说:“沈科长,晚辈容子谦,家师容浔,道号‘玄明’。”
“玄明道长?”沈澜桥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那位清微观的观主。他语气缓和了些许,“略有耳闻,没想到你是他的弟子。这么说,今晚这事……”
“是邪祟作乱。”容子谦直接肯定了沈澜桥的猜测,“源头已除,是一面被怨灵附着的古镜。林薇同学不幸遇害,方才已有阴差引其魂魄归入地府,接受审判温养。”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随身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这是我之前发现的,一位学姐留下的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百年前钱庸教授的禁忌研究。”
容子谦将包裹递向沈澜桥:“此物关系重大,内涉邪术害命、学术**,晚辈觉得应交由九处处理更为妥当。”
沈澜桥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深深地看着容子谦:“容小友,你今晚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止是‘找线索’那么简单吧?还有你的伤……”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容子谦完好无损的右臂。
容子谦神色平静:“身为修道之人,遇邪祟害人,自当尽力。至于伤势……家师赐下的一点保命之物起了作用,侥幸而已。”
沈澜桥显然不信“侥幸”二字,容子谦身上那股被净化后依然精纯的内敛阴气瞒不过他。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笔记,点点头:“秦愫的笔记…钱庸…此事我们会彻查。容小友,你提供的线索和证据很重要。” 他话锋一转,“不过,规矩还是要走。”
他看向被小赵暂时看管的穆少渊:“背包。”
穆少渊身体一僵。
“里面是拍摄设备,”容子谦替穆少渊回答,语气坦诚,“我们本来想录点东西,看能不能帮警察找线索…结果摔坏了。沈科长,里面的内容……” 他故意没说完。
“特殊证物,需要检查封存。请配合。” 小赵走上前,声音清冷,语气不容拒绝。
穆少渊求助地看向容子谦。容子谦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现在硬抗没有好处,而且……安魂符被鬼差带走,秦愫笔记也已上交,运动相机里的内容虽然可能拍到些东西,但九处自有处理这类影像的专业手段,未必是坏事。
穆少渊不情不愿地交出背包。小赵快速检查,拿出摔裂的运动相机和屏幕粉碎的备用手机,放入一个特制的银色金属箱内密封。她操作时手法极其专业,带着手套,避免直接接触。
“你们三个,留下姓名学号联系方式,近期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沈澜桥最后深深地看了容子谦一眼,那眼神复杂。
“自然。”容子谦不卑不亢地应道。
“收队。”沈澜桥一挥手,带着小赵和证物箱返回车内。警察也迅速清理现场,带走了所有可疑物品。很快,废弃教学楼前恢复了死寂,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