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怎么可能喜欢他?

林与真连着几天没见到楚放。

早上7:33,拉开卧室门,饭桌上孤零零地摆着早餐,和楚放留给他屏蔽系统的一枚木质袖扣。

自从他说有的东西用久了气运会淡掉,楚放就会定期刷新自己的贴身物品给他。

上次床前的氛围怪怪的,林与真也不知怎么,被楚放那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不在焉地匆匆逃离现场,也没注意楚放什么反应。

明明之前也不是没有类似亲密的举动,楚放个子高,说着话总爱顺手揉揉他的头发,上次在泳池还掐了他的脸。

林与真垂头丧气地嚼着三明治,刚睡醒迎风凌立的呆毛被他用水打湿压平,现在又死灰复燃,顽强地翘起来,像根接收信号的天线。

“可是楚放当时的表情怪怪的啊……”

怎么形容呢?林与真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有人这么注视着他,含情的,渴望的,深陷的……

——着迷的。像旅人隔着玻璃窗看海。

林与真吓得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瞎想什么呢?楚放是铁直男啊,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当时太慌,脑子抽了还以为楚放要打他,这才下意识躲开。

游泳社也不见楚放来了,赵时透这几次活动经常来监督他练习,林与真趁着休息时间蹭了上去。

“楚放以前的事?怎么不亲自问他啊?”赵时透牵脖子上的毛巾擦水,一只手闲得去拍自己日渐肥胖的肚腩。

“其实这事也不算啥秘密,谁还没有个黑历史呢?咱楚大少爷也不能免俗呀!”

“他嘛,高中的事精彩得能出本书了,一言以蔽之……”赵时透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中二叛逆少年一个,整天跟规则对着干,还谁都不服。就好像别人家小孩生下来只知道哇哇哭,他楚放一张嘴就是‘你TM谁啊?’”

林与真暗自腹诽,这倒是和他在论坛上查到的评价差不多。

“他会打人吗?”

赵时透听笑了,“狗急了都跳墙,他动不动就急眼当然天天打架咯!”

“我们两家长辈虽然亲近,但我俩是在他改过自新,浪子回头之后才熟起来的,这小子现在有素质多了。”

已经……很有素质了啊。

“为什么啊?”林与真认真问,“你不和他一起玩吗?”

“咳咳,我要是像他一样有个兜底的商业大亨当老爹,关系网遍布整个A市,我也随便浪。”赵时透苦哈哈地吐槽,“人家那是天选纨绔子弟家世,我呢?我们家从政,我是独子——天选考公人的命,再跟着他乱造我直接完犊子!”

“赵社长,你真的好清醒。”

“那必须的。”赵时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然流露出怀疑的神色,“奇了怪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与真心虚地喝水,眼神飘忽,“就是,想了解他更多。不是,不是别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怕交友不慎,遇到个暴力狂呢。”

赵时透压根不知道自己道破了天机,自顾自说道:“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最混蛋的时候,楚校霸最多就是揍一下校外骚扰女同学,抢家里没人管的初中生零花钱的那些小混混,人楚少爷有原则,不揍良民!”

林与真觉得奇怪,忙问:“听说他打过校长,这是真的吗?”

赵时透忽然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嘶”了一声,神秘兮兮一笑,“我算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社长在聊啥呀?”几个社员笑着凑过来,站在边上喝水休息,边和赵时透闲聊。林与真社恐犯了,悄悄往人群后缩,正巧被陈悠悠逮到。

“嘿!抓到你了。”陈悠悠叉着腰,堵在林与真面前,“你这几天是不是躲着我呢?社恐小帅哥。”

如果可以,林与真不愿意说谎,所以他直接闭嘴。

“咦——好吧好吧,我就不计较啦。但是我猜,你一定对我接下来讲的话感兴趣。”陈悠悠兴奋地挡住嘴,压低了音量,“那个白晓静又来找我男朋友了。”

林与真脚步一顿,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她抢先道:“好像是因为她撒谎骗了孙凯翔一个兄弟,把人得罪了,下家不要她了才厚着脸皮回来道歉。”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诶,你说她这是不是自食恶果?”

陈悠悠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不妨碍她看热闹吃瓜的热情。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性格特别的年轻女孩,在那些花花公子眼里,或许就和酒庄上葛世豪强迫生理期喝酒的女孩没什么区别。

林与真不清楚孙凯翔谈了几个女朋友,拿着高额生活费诱惑过多少个文晓静去融入那个“你情我愿”的上流圈子。

但看陈悠悠这副模样,应该还没被介绍进去,沦为唾手可得的商品。

本来秉持着尊重他人命运的想法,尤其上次感觉被当枪使后,林与真没打算干涉她的任何事,但看到对方蒙在鼓里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你知道孙凯翔的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吗?”

“知道啊。”陈悠悠道,“有钱人呗,我又不傻。”

“那如果孙凯翔同意他的那些……朋友追你,你会同意吗?”

陈悠悠冷哼一声,潇洒地一抹鼻子,“姐又不是恋爱脑,连他脚踏几条船都能忍,谁又是真喜欢谁呢?大不了一拍两散呗。”

见林与真愣住,她抚了把湿答答的头发,“姐只是讨厌剑人,又不是讨厌钱,你要是觉得我俗我也没办法。”

当天晚上,林与真收到了赵时透的消息。

五好青年赵哥:小林啊,楚放打校长那事听着吓人,其实也没打出个名堂,那校长没多久因为作风问题被撤职了,详细的我也不方便和你透露。

五好青年赵哥:刚刚我去他公司找他,这小子咳嗽得厉害,过两天还要运动会跑五千米呢,这不赶紧好咋办?

林与真连忙打字回复:谢谢赵社长,他看起来很严重吗?

不过校运会,楚放这么忙的人怎么会报名?

五好青年赵哥:嗐,有点吧,强打精神罢了。一个人坐办公室的时候才敢咳出来,可怜兮兮的,我看着都心疼啊……

林与真担忧得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忽然耳尖一动,迅速从床上翻身贴到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楚放回来了。

要不要出去关心一下?

靠着门板深呼吸几息,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意味着楚放马上要走到房间关门休息了。

林与真心脏砰砰直跳,几天没联络就好像和这个人陌生起来,连开启说话也要鼓起勇气,对着空气胡乱打一套军体拳。

咔哒——楚放已经打开了卧室门。

豁出去了。

“你回来啦?!”他推开门,试图让笑容灿烂耀眼,裹着睡衣的身体僵硬得像假体。

黑暗里,楚放的侧影被林与真背后的光线浅浅勾勒出来,深邃的眼窝埋葬了许多死气沉沉的情绪,看向他时却松懈了一瞬。

“嗯。”

好冷淡。

退堂鼓十级选手林与真脚步悄悄后撤,又被内心的正义骑士按在原地,“你的病怎么样了啊?我听赵时透说,你还在咳嗽。”

楚放神情怏怏,似乎被那场高烧折磨得憔悴了几分,加上高强度的工作,少说也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过来。

语言的关心似乎总是匮乏又单调,如同隔靴搔痒。林与真第一次那么恨自己的嘴笨。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

楚放气息喘得比平时沉重,鼻腔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你想做什么。”

他周身的气场并没有因为生病而减弱,反而收敛了几分漫不经心,带着直奔主题懒得废话的咄咄逼人。

楚放面容冷峻,半张脸隐在暗处,林与真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下巴。

“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有点生气……”林与真松开攥着门把的手,慢慢朝他走去,“那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反应那么大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与真。”

“怎么了?”

卧室灯被“啪”地打开,楚放带着厉色的双眸刹那闯入视线,吓得林与真汗毛一竖,脚步刹在了一米远的位置。

“你能别让自己这么好欺负吗?”

“什么都没做错,就不要为了缓和关系迁就我随便道歉。”

林与真怔怔地瞪大眼睛,显得很呆,“是觉得这样没有诚意吗?”

他垂下眼睫,盯着脚上从寝室带过来的毛绒拖鞋,和他这个人一样笨重,“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你又不理我,说话很冷淡,还躲着我。我还要靠你躲系统的啊,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难道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吗?”

林与真抬头飞速瞄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那样你也会烦的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暗恋者无措的心跳被时间拉长变缓。楚放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卑微却那么大声的自己。

很明显,林与真只把他当朋友,且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笨拙,单纯,真诚且小心翼翼地维护修补着两人的友谊。

楚放拿自己幼稚的失落沮丧毫无办法。任凭自己在心底声色俱厉质问着这块木头:“你凭什么那么迟钝?”,理智仍然高高在上地提醒他:你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给出回应。

说到底,是自己付出了太少,还不够让林与真把自己与普通朋友区分开吧……

楚放默默攥拳,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汹涌的念头仿佛黑滚滚的渊水,压在深处泛滥。

“我每天都给你留了‘贴身物品’,没有不在意。”楚放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抱歉,这几天太忙了,关于态度冷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谢谢你这么晚等我。”

林与真上前一步,“那你生气是因为什么?我能知道吗?”

“不行。”楚放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态度强硬,“抱歉,早点休息。”

“那你病还没有好全,就不要去跑五千米了吧?”林与真试探道:“……运动会应该可以弃权的吧?”

楚放转身的动作一顿,扭头露出一个他看不懂的表情,“赵石头告诉你的?”

“对啊,赵社长也很担心你,他说你今天还咳嗽呢。大病初愈的人哪里可以长跑呀?”

“……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

“嗯?”

“呵。”楚放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一哼就止不住了,喉咙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眼眶猩红,笑容阴森怨毒,宛如拎着仇人头颅急待剁成臊子的杀手。

他拿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赵时透困倦欠打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喂?大晚上的什么事儿啊,我刚眯着……”

“赵班长,我很好奇。”楚放咬牙保持着得体的人话:“我什么时候报运动会项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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