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又过了两日,便已是中秋佳节了。今年的中秋节,对于昭德侯府而言,是一个难得的团圆节。不仅大小姐林莫寒回府了,林怀仁也从南疆回来了。
因此今日白氏的兴致格外的高,一大早便令人去望月阁打扫布置。当夜幕四合、月华初上之时,白氏带着一家老小都来到了望月阁。
望月阁是位于侯府后花园假山上的一处敞厅,在这里赏月再合适不过了。白氏在二夫人方氏和三夫人李氏的搀扶下,拾阶而上。其他人也紧随其后,陆续登上了望月阁。
望月阁内已装点一新,厅顶挂着一个羊角大灯,地上铺着毛席。各角落都燃着风烛,点着百合香,桌子上陈列着各色瓜果酒菜。
厅内分男女两席,中间用一个大大的屏风隔开了。女席这边,白氏坐在上首,左首坐着方氏和李氏,右首坐着林莫寒和林华姝。下首坐着林静姝、林若姝等姐妹。
众人落坐后,林莫寒没有见到林雅姝,于是便低声问林若姝:“雅姝妹妹怎么没有来?”
林若姝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然后柔声道:“我来之前去找雅姝姐姐了,但她不肯来,她的脸上还戴着一个面纱。胡姨娘说,她的脸上长癣了,不想见人。”
还没等林莫寒回话,林静姝便故意大声道:“哎呀,怎么长癣了呀?是不是因为她用了大姐姐的脂粉的缘故?这女子的脸是很重要的。”
林莫寒听完她的这番话,并未理会,只是笑了笑。在她身旁的林华姝则听不下去了,便气愤地责问道:“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确定雅姝的脸,是因为用了大姐姐的脂粉才长癣的?也有可能她吃错了东西。再说,如果大姐姐的脂粉有问题,那为何大姐姐的脸没长癣。”
“哎呀,我没有别的意思,华姝姐姐误会我了。我只是刚好听说雅姝妹妹得了一盒大姐姐亲手脂粉,便多说了一句。”林静姝用帕子掩着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地样子。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过节的吵什么啊!”白氏见两姐妹拌嘴,便大声呵斥了起来。方氏和李氏帮安抚白氏,方氏各种插科打诨,才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林莫寒也并未因此影响心情,她还是和众人有说有笑地用完了这个团圆宴。至亥初,晚宴方散去。林莫寒也直接回了翠薇院,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林莫寒去荣安堂给方氏请过安后,依然没有见到林雅姝。于是便带着立春,径直去宜兰园探望林雅姝。
在宜兰院内,林莫寒见到了戴着面纱、闷闷不乐的林雅姝。林莫寒见状关切地问道:“你脸上的癣怎么回事儿?摘下来让我看看。”
林雅姝撅着嘴巴,有些不悦,也不想摘下面纱来。胡姨娘见状笑着道:“你大姐姐医术很好,说不定她能有方子治好你的脸。”在胡姨娘的耐心劝说下,林雅姝才不情不愿地摘下了面纱。
林莫寒一看她的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白皙光洁的皮肤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癣。难怪她不肯摘下面纱。
“你最近吃过什么东西?”林莫寒看着一脸沮丧的林雅姝问道。然后林雅姝便仔细回忆着这几天吃过的饭食,一一告诉给了林莫寒。
“也并没有吃过特别的东西啊。”林莫寒不解地道,“莫非真的是因脂粉引起的?”然后林莫寒道:“你的梳妆台在哪里?”
林雅姝便带着林莫寒来到了她的梳妆台前,林莫寒将她最近用过的的脂粉胭脂一类的都打开,一一查看,然后挑出一小勺,认真地看了又看,然后又放在鼻尖细细嗅过。
突然,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望着林雅姝,认真地问道:“这几日都有谁动过你的脂粉盒?”
林雅姝一脸不解地道:“大姐姐,这脂粉怎么了?这还是你送给我的。我这脂粉盒,除了我,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动过。”
“你确定吗?这盒脂粉里,掺了一味药粉,这药粉正是导致你长癣的罪魁祸首。我做的时候肯定不掺这些东西,这是最近有人往里你盒子里掺上的。”
胡姨娘听了甚是气愤,“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这般处心积虑地害三小姐。”
林莫寒想起了昨日宴会上,林静姝挑衅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有人处心积虑地做这件事,就是为了挑拨她和胡姨娘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平静地道:“请胡姨娘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往里掺的毒药。首先,我没有害雅姝妹妹的动机;其次,这脂粉是雅姝妹妹主动和我要的,在此之前我并未想过要送人。我一惯自用的东西,不可能往里面掺毒药。”
“哎,大小姐想多了,妾身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大小姐头上。只是到底是谁投的毒呢?”胡姨娘疑惑地道。
“如果你们信我的话,我有一个办法。”林莫寒笑着道。胡姨娘和林雅姝忙问:“什么办法?”
林莫寒道:“把这几日进出过你房里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叫来。”胡姨娘听了,便令一个圆脸的婆子,把宜兰园里近身伺候林雅姝的丫鬟婆子都喊了进来。
然后林莫寒让这五个丫鬟婆子都站成一排,走到她们跟前问:“你们当中,近日可有人换过外衣?”
这些丫鬟婆子不解林莫寒此话的用意,只好照实回答:“没有”。
林莫寒又问道:“这两日,你们有没有人动过三小姐的脂粉盒?”那些丫鬟婆子依旧是回答没有,但林莫寒发现有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鬟一直低着头,似乎是有些心虚。
然后,林莫寒走站在队首的丫鬟前面,让她伸出两手,然后低头嗅了一下她的袖口。林莫寒嗅完之后,没有说话。继续嗅第二位丫鬟的衣袖,然后是第三位丫鬟。。。。。。等她把五个人的衣袖都嗅完,心下便有了答案。
她让一个瓜子脸、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鬟出列,她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然后厉声质问道:“你动过三小姐的脂粉?”
那丫鬟还是低着头,有些怯弱地说:“奴婢没有动过三小姐的脂粉。”
林莫寒看着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之前辅国公府的赵六娘,送给我了一瓶大食国产的蔷薇露。这蔷薇露装在一个琉璃缶中,用蜡密封着,即便这样,隔着数十步,依然能嗅到它的香味。倘若将其洒著衣袂上,经十数日香味都不会散。”
顿了顿,她走到已出列的那个丫鬟跟前,看着她道:“我前几日拿蔷薇露的时候,一不小心洒出来了几滴,刚好滴在了这脂粉盒上。现下你的衣袖上面,就有那蔷薇露的香味,这说明你触摸过脂粉盒。”
站在胡姨娘身旁的圆脸婆子一听,马上凑到那丫鬟的衣袖旁,使劲儿嗅了一下,然后看着转身看着众人道:“她的衣袖上确实有一股很浓烈的香味。”
“大小姐您误会了,这是奴婢今早自己熏得香。”那丫鬟低声辩解道。林莫寒笑了笑,看着胡姨娘身旁的圆脸婆子,问道:“这位妈妈,方才你嗅到的香味,和寻常的香料一样吗?”
那婆子不假思索地道:“不一样,老身还是第一次嗅到这蔷薇露的香味,甚是芬芳馥郁。”
林莫寒看了看那丫鬟,笑着道:“这蔷薇露是大食进贡来的,在本朝甚是稀有,即便有银子也买不到。我得的这点,还是赵贵妃娘娘赏赐给赵六娘的,赵六娘又转赠给我了半瓶。”
众人听完,这才明了林莫寒为何把这个丫鬟找了出来。胡姨娘听完,指着那丫鬟的鼻子,愤愤地道:“你为何要害三小姐?是谁指使你干这些事的?”
那丫鬟依旧是垂着头,双手交叉着,紧张地发抖。但她依然用颤抖地声音辩解:“是奴婢的衣袖不小心碰了一下三小姐的脂粉盒,并没有动过那盒子。”
“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胡姨娘厉声喊道。后面的几个婆子一听,马上走上前,去拉那丫鬟。那丫鬟这才害怕了,忙跪地求饶。毕竟这丫鬟年纪还小,经的事少。一听说要打板子。她便跪在地上,都招了。
“是黄姨娘让奴婢干的,奴婢没想到这药粉会这样厉害。”那丫鬟跪在地上,哭泣着道,“胡姨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又是黄氏,她的心可真歹毒!”胡姨娘气得脸色发青。
林雅姝气地直径向前,啪啪啪地打了那丫鬟两个耳光,她怒声呵斥道:“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还要害我?”
林莫寒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哀求的丫鬟,问道:“黄姨娘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替她做这种下作的事。”
那丫鬟一开始低头不语,后来胡姨娘威胁她要打她板子,她才吞吞吐吐地道:“我哥哥在府里的金银铺子里做工,黄姨娘许诺,只要我帮她做事,她就提拔我哥哥做掌柜。”
这下众人都听明白了,林莫寒转身朝向胡姨娘,笑着道:“这是黄姨娘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她偏偏让人在我送雅姝的脂粉里动手脚,好让你们误会我。等你我生了嫌隙,她就有机会重新掌管府里的中馈了。”
胡姨娘也气地咬紧了后槽牙,狠狠地说道:“这毒妇一向心机深沉,我前日去了一趟古董铺子,她就坐不住了。”
“古董铺子?”林莫寒不由地问道。“古董铺子、金银铺子,我记得这些产业都是我母亲的嫁妆。”
“是的,大小姐。”胡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了很多,“这些产业本是夫人的嫁妆,这么多年,一直都被黄氏打理着。前日我去古董铺子里转了一下,估计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目下胡姨娘虽然掌管里府里的中馈,但外面的田产和铺子,依然都把持在黄氏的手中。几个盈利较好的铺子的掌柜,都是黄氏的堂兄弟表兄弟。因此胡姨娘根本插不上手。
“看来母亲的嫁妆,是得收回来了。不然黄氏为了能一直霸占着这些产业,还会出阴毒的招数对付我。”林莫寒暗自思忖着。
“是不是古董铺子里有猫腻?”林莫寒看着胡姨娘,问道。
“妾身也不是很懂,只是看着有的物件,像是赝品。”胡姨娘道。
“难怪黄姨娘会如此紧张。”林莫寒道。然后她看着胡姨娘的眼睛,平静地道:“胡姨娘,按照本朝律法,我母亲的嫁妆,等我出嫁的时候,我是可以全部带走的。但我现在就想收回来,自己打理。你会支持我吗?”
林莫寒说完,发现胡姨娘的眼神有些躲闪。林莫寒就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眸看,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思索了片刻,胡氏吞吞吐吐地道:“妾身是没有资格反对的,只是老夫人那边,恐怕不是太好说。”
林莫寒笑了笑,然后道:“正因为老夫人那边不太好说,所以我才希望胡姨娘能支持我。我承诺,如果我母亲的嫁妆归我打理,等将来雅姝出阁的时候,我会格外给她送上一份不低于一万两银子的嫁妆。”
侯府庶女出嫁,一般嫁妆也是三千两银子。因此林莫寒许诺的一万两银子,让胡姨娘很是心动。于是胡姨娘当即表白道:“妾室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让妾身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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