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寒在李神医家宅子大门口的对面守着,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见那扇黑色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以左贤王为首的几个西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依旧是挂着失望之色。
林莫寒见几个人出来了,便打起了精神,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他们的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左贤王看,毫无退避之意。
“怎么又是你?自从我们离开驿馆之后,你就一直在跟踪我们,你是何人?想干什么?”左贤王的一个随从,警惕地看着林莫寒,厉声呵斥道。
他的话音一落,便有两名像是护卫身份的人,举着大刀,飞快地冲到了林莫寒的左右两侧。
“各位壮士,你们误会了,在下确实是跟了你们一路,但并无恶意。”林莫寒平静地道。
“哦?并无恶意?”一个威严又充满磁性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林莫寒寻声望去,发现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左贤王。虽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里充满了冷厉之色。
“敢问阁下可是西凉国的左贤王?”林莫寒边恭敬地朝左贤王施礼,边客气地问道。
“本人是西凉左贤王,你是何人也?”左贤王见她态度恭敬有礼,语气也和软了一些。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站在林莫寒两侧的西凉护卫,放下手里的大刀。
“小女子是大夏国昭德侯林怀谦的嫡长女,姓林名莫寒。小女子从小跟学医,略懂些医术。方才在驿馆门口,有幸碰见了王爷。发现王爷您身上有旧疾,这个或许小女子可以医治。所以才一直跟着您,想找个机会告诉您。不过小女子也实在是有些冒昧了,请见谅。”林莫寒道。
“哈哈哈,有意思,原来阁下是林娘子啊,本王方才还说,你们大夏国的小郎君,怎么个个生得比女子还清秀?”左贤王爽朗地笑着道。
“不过你怎么得知本王身上有旧疾的?你们中原不是有句俗话说,‘医不叩门’,你为何这般好心?上赶着给本宫治病,莫非。。。。。。”左贤王直视着林莫寒,眼眸里充满了探究之意。
林莫寒笑了笑,然后缓缓地道:“左贤王有所不知,我们大夏国的医术,有多种传承。我自幼跟随一名道长学医,所以我的医术来自道家。道医经过多年的修行,有的可以修出‘透视’能力,就是说,不用把脉,便可以直接看到病患身上的气血流动、经络走向和脏腑的情况。”
“哦?居然如此神奇?大夏国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左贤王感叹道。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眼眸里依然是充满了猜疑。
“那你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病灶?”左贤王指着他身边的一个随从道。
“这位壮士身体底子很好,只不过毕竟大家都是肉身凡胎,多少都有点小毛病。”林莫寒道,“他最近肝火有点旺盛,估计长口疮了吧?另外他的后腰受过伤,但不严重。”
那个随从听完,一脸的诧异。因为林莫寒说的症况,他身上都有。“她说的可对?”左贤王看着他,严肃地问道,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再看看他。”左贤王指着他身边一个体格较为壮实的男子道。
林莫寒盯着那个男子,看了片刻,然后自信地道:“但凡能被挑选出来,跟在左贤王身边的,身体素质都不差,不过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多少有些小毛病。”
然后她指着那位男子道:“这位壮士有些阴虚,你最近偶尔会失眠耳鸣?另外你的腹部受过伤。”
男子听完,也感到很惊讶,他的眼睛立马睁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林莫寒见状,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来。
左贤王的心思比较多,他觉林莫寒跟踪他们,刻意来套近乎,一定是有所图谋的。他猜测,她方才说的这二人的伤病信息,也有可能是她从其他渠道打探来的,所以他打算再试探一下她。
于是他指着刚好从这里路过的一个货郎,然后道:“这位兄弟请留步,让这位大夫看看您的身体是否康健。”
那货郎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见这几位穿着异域服饰的人,都长得很彪悍,而且个个神色都很凶。货郎见状有些惧怕,所以也只得配合他,放下扁担,停了下来。
林莫寒盯着货郎看了一会儿,然后道:“您的身体也无大碍,只是脾胃有些虚寒,吃了寒性大的东西容易闹肚子,偶尔会胃疼胃胀。”
“她说的对吗?”左贤王问货郎,货郎连连点头,然后惊讶地道:“这位小郎君真是神了,您说的这些症状,我都有。”
“以后多注意调理,麻烦您了,您现下可以走了。”林莫寒笑着对货郎道。
“王爷,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吗?”林莫寒的视线转向左贤王。
左贤王微微一笑,然后道:“林娘子不用把脉,就能直接看出人的病灶,这一点确实厉害。但是能看出来,不代表能治好啊。”
“没有金刚钻,不拦瓷器活。倘若我没有几分把握,是不敢一路跟着您的。”林莫寒道,“您之前看的那两位大夫,估计都不敢承诺一定能给您医好吧?”
左贤王笑着道:“大夫说话都是留着三分余地的,这很正常。”
林莫寒道:“您方才拜访的这两位大夫的医术都很不错,治病救人的经验也比我丰富。但他们的眼睛不能‘透视’,所以不能保证能医好您。因为若要医好您的旧疾,必须得针灸,针灸的时候,针刺的穴位很有讲究。倘若扎错了地方,就算扎一百次,也不见得有效果。”
说到这里,左贤王终于动心了。几年前,他的右臂曾经受过重伤,后来虽然伤口是愈合了,但自此以后,他右手再也拎不了重物。后面经过一番艰苦的锻炼之后,勉强能拉弓射箭,但再也恢复不到他之前的水平。曾经他可是西凉有名的射箭高手。
这对他的打击很大,甚至成了一个心病。他这次来大夏之前,也曾派人打听过,大夏京城有哪些神医。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能治好自己的右臂,重现他射击高手的风采。
他目视着林莫寒,思忖了片刻,然后道:“林娘子主动来给本王治病,是为了什么?我猜你绝对不是为了银子。”
林莫寒也爽朗地笑了笑,然后道:“王爷,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有一个茶肆,我们不妨去那里慢慢谈。”
“那就请林娘子带路吧!”左贤王道,然后示意几个属下都跟上。
于是林莫寒翻身上马,带着左贤王几人,一起回到了同康医馆对面的那个茶肆里。林莫寒挑了一个雅间,请左贤王几人坐下,然后又点了一壶西山白露,几碟上好糕点。
林莫寒坐在左贤王对面,主动开口道:“我的外祖父,是大夏前镇国公杨忠君,我想左贤王对这个名字,应该感到不陌生吧。”
左贤王听闻此言,微微一笑,然后道:“原来令外祖父就是杨大将军啊,当年我们曾交手过好几次,杨大将军是一位难得的将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英雄,本王十分佩服。”
“我替我外祖父谢谢您对他的褒奖,但是,他目下在大夏国的部分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叛国通敌的奸贼。”林莫寒平静地说道,眼眸里闪过一丝哀伤。
“当年之事,我们西凉人也听说过,本王也深感遗憾啊。”左贤王道。
“我相信我外祖父没有叛国通敌,他没有和王爷您有书信往来,对不对?”林莫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贤王,语气坚定地说道。
左贤王看到林莫寒投来地带着几分祈求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笑着道:“林娘子给本王治病的前提,估计就是想让本王出面作证,证明你外祖父当年没有叛国通敌,没有和本王有任何书信往来,对吧?”
“王爷果然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不用绕圈子了。您说的对,我想这对您、对西凉国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林莫寒笑着道。
左贤王道:“俗话说,兵不厌诈,当年你们大夏国有人给本王扣的这顶帽子,对西凉来说也是好事。当时两国交战,我们乐意看见你们自己内部斗起来,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灭掉了一个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利器,我们何乐不为呢?不过你外祖父的确是光明磊落之人,他确实没有和西凉国的任何一个人勾结。”
林莫寒道:“我外祖父已经去世十年了,即便澄清当年的事实,也不会对西凉国有任何影响。假如我医好了您的旧疾,您能否将来在钦赐筵宴上,当众把此事澄清一下,毕竟此事也关乎到您在大夏国的形象。”
左贤王听完,低头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连声道:“入口甘甜,好茶好茶,中原的茶叶就是好啊。”却没有回答林莫寒的问题。
林莫寒沉默不语,一直盯着左贤王的眼睛看。
左贤王干咳了两声,然后道:“林娘子此言差矣,本王并不在乎大夏人如何看待本王。再说,此事已经过去了十年整了,就算我在众人面前澄清了此事,你祖父和你的舅舅们也不能死而复生,你又何必呢?”
林莫寒坚定地道:“士可杀,不可辱。大英雄从来不惧死,倘若外祖父当年是为国为民战死沙场,那是死的其所。但他是背负了污名,死于自己国人的刀下,他从来没有不臣之心,却背负了如此恶名,太不公平!”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前方,漆黑的眼眸里充满了坚毅、不甘之色。
左贤王却道:“当年大夏的皇帝,仅凭一封信函,就给杨大将军定了罪,可见庆祥帝也是惧怕杨家军的。如果本王非要澄清当年的事实,岂不是惹庆祥帝不快?”
“莫非堂堂西凉国的左贤王也怕庆祥帝?”林莫寒眉毛一扬,略带讥讽地问道。
左贤王被林莫寒的话刺激到了,他厉声道:“本王自然不怕他,只是我们使团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就来修好的,不是来交恶的。”
林莫寒听闻此言,脸上依旧是露出了讥讽的笑,她道:“左贤王真这么认为的?自古国与国之间,甚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直都是以利相交,利散而尽。两国交战与否,从来都是看绝对的实力。”
“哈哈哈,”左贤王爽朗地笑了起来,“想不到,林娘子年纪轻轻,看待事情竟如此通透,可惜啊,可惜你不是我们西凉国的人。”
林莫寒勾了勾嘴唇,温和地道:“看来我方才说的话,王爷您也是认同的。况且,您只需届时在宴会上说几句话,我保证能医好您的右臂,让您的射箭水平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倘若你真能医好我的右臂,这事倒也可以考虑。”左贤王道。
见左贤王终于有所松动了,林莫寒笑着道:“我对此事很有信心,您的右臂受伤后,部分经络瘀堵,所以使不上力气。我估计您的患处针灸三次,即可打通经络。”
“依本王看,咱们约个时间,你到驿馆里,先给本王针灸一次,如果针灸过后,有所恢复,那么本王就答应你的要求,如何?”左贤王道。
“好,看您的时间,您何时有空闲?”林莫寒立即应下了。
“明日我们使节得进宫拜见庆祥帝,明日估计没有时间,你后日午后去驿馆吧。”左贤王道。
“一言为定。”林莫寒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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