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这几天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胖子偷偷告诉我,说他几乎每次起夜都能碰见他盯着月亮发呆,有时候月亮被云遮住了,他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当然也有问过他,不过不出我所料,闷油瓶这家伙就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总是淡淡的看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
一连四天都这样。他早起就去巡山,中午也不回来,到了晚上沾床就睡,作息诡异的像只鸡。
我好奇问胖子:“小哥这是有什么心事了?还是说他存心孤立我俩?”
“老大年纪的人了,小哥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还爱玩这套?绝对有什么事儿瞒着咱兄弟。”胖子摩挲着他一下巴的胡茬分析,那表情实在是让我好笑,“我说天真,他不会又想回……”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胖子没说下后半句话,可我也不是傻子。
闷油瓶想回?他想回哪儿?回长白山吗?
我登时就笑不出来了,下意识反驳,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个度:“怎么可能?”
说来惭愧,胖子被我这一句狠狠的吓了一结实,他忙过来拍我的肩:“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也是我瞎猜的啊。你要真想知道他怎么了,明早直接把他锁房门里问,不给答案就不放他出去还不行吗。”
我是听不进去他的话了,此刻的脑子里闪现出的都是闷油瓶方面扔下我进青铜门的那个决绝的背影——虽然当时我被他弄晕了,但那个场景我还是能想象出来的。在雨村安稳生活的日子让我淡忘了十年的等待,一切记忆都在这一瞬涌了上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我害怕再次失去他。
“天真,天真你怎么了?呆了?”胖子回过神看见我的样子,面色一变,猛摇我的肩膀,我却无法回应他。我的身体已经在那十年形成了习惯——或者说,我陷入了一个名为张起灵的后遗症,这些表现几乎完全是出于我的本能。
胖子见叫不醒我,就把希望寄托给了里屋的闷油瓶,不等他要扯开喉去喊,下一秒,闷油瓶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开口问胖子:“吴邪怎么了?”
胖子心虚的摸摸头:“我不小心给天真说……”
“胖子说你要走。”我突然间就获得了身体的自主权,急切的接着胖子的话说,“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有想要一声不吭的丢下我就走吗?”
我想我想在的表情一定傻逼爆了,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不是。”闷油瓶的脸上鲜少的出现了一丝空白的神情,“我没说过要走,如果要出远门,我会告诉你。”
我堪堪才回忆起之前他说过的“明天走,三天回”,安心的同时,又有些想笑,但我忍住了。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这么奇怪?”我详装生气的质问他,“鸡也不喂,连饭都不回家吃,”
语必,我又补充道:“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们,别老觉得自己能解决。”
闷油瓶摇摇头:“我的心里多了东西,你们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必须要自己去找,你们帮不了我。”
胖子倒是不介意,我心说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是得寸进尺反而会显得小家子气,娘不唧唧的,所以我也闭上了嘴。
往后的几天,日子过得还算清闲,闷油瓶仍不改早出晚归,不过有长进的是,到了饭点还记得回家。
后来喜来眠开张的几天,我都被迫给胖子打两份工(闷油瓶请了长假,他指菜单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了我的头上),但好在来的客人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老主顾,勉强算是忙得过来。
胖子成天拖着他的大肚子叹气:“你也不知道说说小哥,就知道让咱俩跟个看门狗似的守家,自己跑去林子里啃果子快活,这也太他妈不人道了。”
我眼前浮现出闷油瓶在树上跳上跳下啃果子的样子,惹得我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从前下地怎么都没想过把你留给粽子玩呢。”我调整好表情,没好气道,“小哥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诽谤他,就等着他今晚把你悄悄塞棺里吧。”
“要给粽子玩那也得是美人粽子,胖爷我要求很高的。”
胖子回完话后就径直走进了房,我没叫住他,我知道,他又想起云彩了。
胖子不愧是我们队里情绪管理大师,不出一刻,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
好在喜来眠近来客源稀稀拉拉的,胖子说这像老爷爷撒尿——尿不尽。但这也给了我们闭店整修的机会,所以他就找了个良辰吉日,在店门挂上“店主有事,暂停营业,美女请扰,电话:xxxxx”,然后和我回家一起混吃等死。
闲来无事等闷油瓶回家的日子,有大把的时间让我们挥霍,我就和胖子一起研究新上的几款年轻人爱玩的手机游戏。塔防类,卡牌类,甚至是恋爱类手游什么的,我们都来者不拒。
胖子骂骂咧咧的说自己不懂洋文,所以极力反对我玩第一款卡牌游戏,但有一个有捏脸项目的游戏他觉得不赖,原因是他喜欢国产美眉。
时间不快不慢,反正到了第四天,我惊奇的发现闷油瓶回来的很早。或者准确点说,他是迎着夕阳,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是说在找心里多的东西吗?他找到了?我无声的暗问自己。
但闷油瓶肯定不能读我的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理所应当的回望着他,然后鬼使神差的上前抱了他一下。
我才发现,我的心里其实也早在十年前就多了个东西,庆幸的是,即使我没有主动去寻找,它也在此刻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我的面前。
我们之间不需多言语。他的心跳告诉我,他也找到了自己一心想要去探寻的东西。
我们约定以后都要一起走。
千载长白雪未满,十年静候故人还。
然后时间默然流淌,
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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