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辩不明颜色的艺术家,温柔的,缱绻的,以最真挚的嗓音发出请求。
令人动容。
望着闻澜蝉那双漂亮却残缺的眼睛,顾染最终妥协。
画室里没有别的房间,半响没等来闻澜蝉的指路,顾染皱一下眉。
“在哪儿换?”
闻澜蝉挺直腰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曲着踩着凳腿,一条腿笔直的竖着,好整以暇的看她。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装什么?
她一句话没说,顾染都觉得自己被骂了。
抿抿唇,顾染开始脱衣服。
闻澜蝉慢条斯理的把房间里的暖气温度调高。
顾染想说自己没那么虚弱,不至于换个衣服就冻着,可在取出塑料袋里的衣服时,她愣住了。
哪里是衣服,分明就薄薄的一片布料,外观和浴袍差不多,但没扣子也没腰带,长度不过膝,除了质感舒适,跟套了个塑料袋没分别。
顾染挺不明白这种衣服存在的意义的。
可这件衣服出现在闻澜蝉的画室里。
“你原本是打算给谁穿的?”
对面房间的那个人吗?
“砰!”
闻澜蝉打开一罐白色颜料。
神情淡淡的,仿佛没听见顾染的提问。
顾染皱眉,刚想开口,闻澜蝉就竖起食指抵住唇心:“麻烦模特保持安静,以及……”
她视线扫过顾染身上尚存的衣服。
“脱干净。”
顾染低头看一眼自己,笑了。
她身上可就剩内衣裤了。
闻澜蝉指指她的胸口,指尖慢慢下移。
许是房间里温度太高,顾染轻易的出汗了。
喉咙、胸口、小腹,都滚烫滚烫的。
闻澜蝉眼神如初,干干净净的,没半点**。
仿佛真是对待一副普通的画。
不想又输给她,顾染一咬牙,脱了。
薄薄的白色布料堪堪挡住,她抱着双臂,交叠双腿坐着,尽可能保持冷静。
脸皮还是不可抑制的烧起。
太羞耻了。
闻澜蝉拿着干净的画笔走来。
她将布料扯到顾染肩膀,敞开,又抓着顾染的手按在椅子后面。
“不要动。”
挺凶,面无表情的,好似摆弄供人参观的艺术品,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开放程度,都由她说了算。
羞耻感在顾染心底膨胀。
她碰碰顾染的膝盖,撞开。
画笔扫过腿心,似有似无的痒。
顾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样了,记住了。”
画笔在她指尖转了一圈,闻澜蝉摸摸顾染红的能滴血的耳朵,将散落的发丝勾至耳后。
她俯下身,在顾染耳边说话:“对我要放开。”
她用最清纯平淡的表情,说着最大胆暧昧的话。
顾染耳朵的红蔓延到全身。
“你快点。”
闻澜蝉勾勾唇,转回去坐着。
准备工作没做完,她弯腰一罐罐打开颜料,融合,再调至画板。
动作行云流水,对颜色的敏感度还高于能看清的顾染。
顾染瞧着,微微皱眉。
“你不是……?”
“可以不用眼睛看。”
失明的时候,闻澜蝉都在画。
比现在更难,她的画还不是每幅都卖出高价。
顾染看到她精准的调出皮肤的颜色,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但事已至此,“不用眼睛看,怎么确定?”
“人有五感,就算没有眼睛,还有四感可以感受。”
闻澜蝉坐回高脚椅上。
她的颜料是特殊定制的,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香味。
但调出想要的颜色,全靠多年累积的经验。
她知道顾染很白,但现在的顾染应该不止是白,还有红色,可是哪种红呢?
顾染耳朵的温度告诉了她答案。
画画的过程,模特往往是枯燥无聊的。
顾染肩膀往下塌,开始犯懒。
“画我做什么?”
闻澜蝉看她一眼,“不会给外人看的。”
她的画板上有盲文,如果有一天看不到了,至少还可以触碰到。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
以闻澜蝉对她的占有欲,怎么可能把这么私密的画给外人看。
顾染就是好奇,学生时期她让闻澜蝉画她,闻澜蝉都不画的。
今早闻澜蝉还说讨厌画画,现在却主动要画她。
好难琢磨的心思。
闻澜蝉没解释。
顾染自顾自的碎碎念,说起下周要去录节目的事。
“我不在,你自己OK吗?”
她不知道看不见颜色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但感觉闻澜蝉很习惯。
现在想想,闻澜蝉说公寓停电借住她家,都是个骗局。
她心甘情愿上钩。
闻澜蝉笔尖一顿。
“你经常参加这种节目录制吗?”
“没有啊,就陪施颖参加过几次。”
顾染无所谓露不露脸,会不会成为公众人物这种事,她是单纯的嫌麻烦,不想在镜头前说些弄虚作假的话。
但她写给施颖的歌无一例外都受到关注,施颖想在这个领域发光发热,她觉得作为朋友,帮帮忙是应该的。
画笔脏了,闻澜蝉弯腰洗净,重新上色。
顾染无聊到打哈欠。
“你不和我说话,我可就睡着了。”
闻澜蝉抬眼,“说什么?”
顾染耸肩。
“随便啊,你开过那么多画展,总遇到过有趣的事吧?”
闻澜蝉摇头,“没有。”
和学生时代一样,顾染絮絮叨叨说完一整天的经历,问闻澜蝉有没有趣事告诉她,闻澜蝉的回答总是没有。
她说每天就是吃饭、上课,都一样。
可谈恋爱明明是连午饭的味道都想分享的。
从前的闻澜蝉不会谈恋爱,现在还是不会。
不想和她说话了,顾染扭头,动作更散漫。
闻澜蝉放下画笔,慢慢脱掉外衣。
“你总是问我有没有趣事,我没骗你,没你在,每件事都算不得有趣。”
听着挺哄人的。
顾染呵了声。
“这就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的原因吗?”
“和你说什么?”
闻澜蝉自嘲的弯了下嘴角,“告诉你我过得很艰难,让你心疼我吗?没那个必要吧,那个时候的你什么都做不了。”
顾染看着她埋头作画,情不自禁的问了句:“现在也是吗?”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她已经有能力了。
“你没问啊。”
问了就会说。
顾染拿她挺没办法的,“好,我现在问,你大学为什么没生活费?”
闻澜蝉抬了下手腕。
没说,没动,似乎在思考。
顾染耐心的等着。
半响,闻澜蝉说:“谈恋爱被发现了,他们想让我知难而退吧。”
顾染迟疑:“他们?”
“我爸妈。”
很不想叫这两个字。
其实顾染有猜到。
闻澜蝉父母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支持女儿恋爱自由的样子。
顾染也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闻澜蝉是因为父母不得不和她分手,是有苦衷的。
事实证明,使用过的理由被证实,人会没那么容易心软。
顾染至少证实了另一件事。
闻澜蝉的父母知道她,可能不是闻澜蝉主动告知的,但他们知道。
心里的天平回升一点,顾染又问:“出国治疗,是你爸妈的意思?”
“算吧。”
闻澜蝉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她想如果治不好眼睛,就离顾染远点,越远越好。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预料。
时间延长到七年,是个意外。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染心里的委屈又重一点。
“你从来不和身边的朋友公开我。”
“我没有朋友。”
身边那些人,可以是同学,可以是室友,可以是同校的学长学姐,就没有一个是朋友。
顾染冷笑,“画展有学姐来帮忙,出门有朋友来接,她还住在你这儿,你和我说没有朋友?”
拿她当傻子吗?
闻澜蝉重重叹气,“就那一个,出国之后认识的,她知道你。学姐是朋友的朋友,也知道你。”
她不是顾染那么张扬的人,做不到和外人说自己的情感经历。
但如果顾染需要,她也可以向全世界宣告。
可是现在的顾染不需要。
顾染没再说什么。
纵然她每一个疑问在闻澜蝉那儿都有解释,她还是觉得讨厌。
如果恋爱里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她去问,那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两人安静了一个多小时,顾染身体都快僵了。
闻澜蝉完成最后一笔,将画笔和调料一同放下。
顾染不确定她是不是好了,没敢动。
“可以了吗?”
闻澜蝉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慢吞吞的擦着手。
顾染趁机动动胳膊。
“别动。”
冷声呵斥,闻澜蝉拾起一根干净的画笔。
她提着一桶艳红的调料,走向顾染。
顾染有种不好的预感。
“干嘛?”
“谢谢你做我的模特,给你一点奖励。”
笔尖划过顾染的肌肤,柔软的触感散开。
她打了个寒颤。
沾一点红色颜料,闻澜蝉俯下身,在顾染锁骨的位置画了一朵玫瑰。
娇滴滴的,含苞待放。
她问:“是这个红,还是你身体红?”
顾染低头想看,但玫瑰处于视线盲区,她看不到。
不看其实也知道,颜料更红。
“在我身上画画?”
“别乱动。”
闻澜蝉抬住她的下巴,小心的把头发扫开。
“颜料没干,会沾到的。”
她说话时声音又低又哑,眼神有些病态。
看不到顾染身上玫瑰的颜色,她觉得很难过。
顾染被迫仰头,“不要画了,闻澜蝉。”
“可是很美。”
闻澜蝉亲亲她的唇,微笑着。
“用画笔,还是我的手,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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