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年收入能有多少，我是说你带的整个团队——不会吧别告诉我，你的手下都不固定，还得等你亲爱的爸比给你分配？”

“好吧，那这样算，稳定跟你超过一年的人数，以及全部收入总和，大概达到几位数，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才不关心你一年挣多少！”

“没算过？我的天啊，谁会算，桑尼会吗，让他来。”

“唔，如果能达到这个数，那还不错，但要上交一半？也太黑了！好吧我知道了，法务和财务，新公司绝对不能少了这两个职位，不放心外人，你就让可靠的手下自己学，你也得学。”

“不想学，OK，那这个公司别开了，你乖乖给爸爸打工，我看我的协议最好也更改一下乙方，和你爸签应该更有用。”

“想明白了？那赶紧的，我拉人，你面试，面完签约，顺便把实习生也带来……什么实习生，你没听我刚刚说的，让手下可靠的人学专业知识啊！”

“这种放养的管理方式怎么行，你得给他们晋升渠道，好的就给钱给权力，不行的就淘汰，让那些废柴自己玩儿去，别耽误你挣钱。”

“什么？还有关系户，叔叔伯伯的侄儿、外甥？你不会自己想办法收拾吗，劣质货扔警察局去，还能用的就努力挽救一下，咱也讲人情嘛。”

“把你的鼻钉取了，现在就去！什么，这玩意能唬人？唬鬼还差不多，快去快去！”

“换身西装？你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要什么西装，把皮衣脱下来、披身上，纹身露出来，对，啊呀这个骷髅头真丑，算了将就一下吧，你知道雅痞是什么意思吧？对，头发打理一下，哦？有平光眼镜，拿来用用……唔，还行，凑合。”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中午，飞车党的太子爷杰克就被民宿女老板使唤得团团转。

整个形象改造过程令他晕头转向，但不得不说，女人的审美高出绝大多数男人好几个大气层，看见镜子里头发梳理得格外精神、整个人打理得一尘不染，而披着的皮衣和左耳嵌着的一粒黑曜石耳钉，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闲适。

看起来比原来深沉多了。

就用这副行头，杰克完成了面试——其实留给他的选项不多，六个人中挑三个，百分之五十的选择权，他草草选择了自己看着顺眼的人，然后他的律师就上岗了，开始给自己拟定合同，随即为他的公司办理各种手续。

眼看着就要走上正轨了，杰克还有点儿懵逼。高中后一个字都没写过的小混混，认真拿了一个笔记本，跟在鹿的身后，一笔一划记下她说的带团队要点，在心里扒拉着手下品质还不错的几个人，打算拎出来重点“培养培养”。不知道那些和他一样高中肄业的家伙，知道要重回课堂，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杰克竟然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这点就很让鹿感动了，她以为杰克连26个字母都写不全呢！

不过呢，问着问着，杰克就产生了疑惑。

“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些细致的管理条例随口就说了出来，怎么观察、选择和驾驭人的小技巧，在混过社会的杰克看来也十分实用，问题是鹿比他还小，难道她从出生起就开始学习管理公司吗？

这些知识一定是有人教她的。

鹿朝他微微一笑：“因为我爱学习。”简直是公开嘲讽了。

杰克的脾气虽然差，可是有一点好，在比他有本事的人面前，他永远谦虚恭谨，不然那些老头子也不会放心划出一块地盘来让他练手。

他想起鹿来岛上不久时，那个离谱的财阀大小姐传闻，现在看来，居然有点儿真实的影子在其中。

可是……她并没有改造佩格的野心啊，起码眼下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么，“你来岛上，是为了什么啊？”杰克好奇地问。

“我？我想找一个人，但现在不重要了。”鹿耸了耸肩，神情轻松自如，翘脚坐在沙发上，拿起服务生递来的国际长途邮件，看见信封上的名字就皱了皱眉，撕开，扫了一眼，就问杰克要来打火机，连信封带信纸一并点燃，扔进水晶材质的烟灰缸里，看也不看。

什么东西让她这么不高兴？杰克瞥了一眼，发现是密密麻麻的方块文，他看了就眼晕，直接放弃，转而追问她：“找人，什么人，在岛上吗，我可以帮忙。”

只要是岛上的消息，没有他弄不到的。杰克有这个自信。

鹿很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仰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十分钟后达利叔叔就从外面回来了，你确定要等他？”

不！

杰克弹跳起来，对达利的童年阴影至今不散，与其被达利扔出去，不如他自己先滚。

“今天谢谢你，我明天再来……不，还是到时候手机联系吧！”杰克一溜烟地跑出门去，差点把披着的皮衣给跑掉了。门廊前，拧着眉头拿着一本专业书、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的桑尼，闻声，立刻从台阶上站起来，望着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因为脸上那条可怖的疤痕，他笑起来也显得凶悍，但鹿并不介意，向他回以一个甜甜的笑，把一袋沉甸甸的吐司递给他：“厨师烤多了，带回去尝尝，新配方。”又扔给他一袋水果、一袋冷冻鸡翅和两瓶牛奶，不好意思地说：“嘿嘿，退房的客人们留下不要的，你帮我处理一下哦。”

这不是她第一次送食物给他。桑尼的父母死于一次海难，虽然有抚恤金，但他还养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三口人只靠这些钱是不够的。桑尼跟着杰克赚到的钱仅仅够糊口，他还想攒钱送弟弟和妹妹上大学，在日常开支上不免拮据，为了省钱，他总是偷偷去面包店捡人家今日卖不完的过期食品吃。

这件事，杰克都不知道，桑尼自信她也不可能知道。她总是说“你的个子肯定还能长，多吃一点不会胖，我就不一样了，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然后理直气壮把吃不完的东西丢给他。

这种无心的帮助，让他更加感激。

“快，快！”杰克骑上摩托，轰着油门催促桑尼，就像后面有恶犬在追着咬他屁股一样。

不过，杰克跑得并不远，他这个鬼机灵，转头就去了金的仓库，在那儿蹲守还没有下班的金，顺便抓住了两个偷懒打牌的手下，把他们赶走。

飞车党的骷髅头那么显眼，附近的居民很快发现。近来这段时间，金和居民们混了个脸熟，因为他总是不拒绝短途捎带几个人或者捎一些东西，有时候还帮男人不在家的主妇们搬东西和修理家电，而且从不口花花，本分又实在，获得了不少邻居的好感。

好些主妇们都为之前飞车党威胁他的时候，她们没有打电话报警帮忙而感到歉疚。

她们知道金不在时，总有小混混在他的仓库附近徘徊。这些人眼神凶狠，盯着每一个路人，只要不靠近不搭话，他们就不会主动惹事，甚至会把散落一地的烟蒂捡了带走！

于是大家对他们渐渐司空见惯，可是这一次来的两个人居然把前面的人赶跑了，骑着一看就很贵的摩托，蹲在仓库门口等金，似乎来者不善。

主妇们立刻用手机互相拍照通知，有主妇假装出门遛狗，实则在前一个路口蹲守金，给他通风报信。

“飞车党？”金想了想，对报信的婶婶报以一个浅浅的笑，歪歪头，脖子上毛巾的小鲸鱼像是也跟着他一起笑一样，他从容地说，“应该是来要物业费的物业公司吧。”

物业？

一个仓库，也要物业？

婶婶一头雾水，提醒他：“他们穿着骷髅头的皮衣！”

“那一定是您看错了，他们是新成立的物业公司。”金笃定地说，拉着车继续轻快往前跑，简直让好心婶婶看了着急，连连跺脚：“要是还被勒索，你别管我没提醒你！”

气呼呼，又不放心，联系姐妹们，要大家帮他看着点，一旦苗头不对就报警。

结果，当金出现在路口时，隔着窗户偷窥的阿姨们，发现那两个骷髅头衣服的青年，竟然热情向他挥手：“金先生，等你好久了！”

眼睁睁看他们一起进了仓库，会面场景极其友好，阿姨们更迷惑了，难道……这真是新成立的物业公司？毕竟，忽略衣服上那个骷髅头，为首那个的打扮得很像一个正经人，发型清爽、衣着干净，既没有鼻钉和大铁链子，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发型和破烂衣服，至于纹身……数量不多，还能接受吧。

所以她们弄错了？

杰克完全不在乎阿姨们的困惑，他一心只想告密：“鹿说她来岛上是找人的，你知道她想找谁吗？”他从没忘记自己的初心和使命是什么！

找人？

金取下毛巾，习惯性摩挲新熨烫上去的那只小鲸鱼，默了半晌，方才抬头看换了衣着风格的杰克，慢吞吞开头：“她，要找谁？”

呃，你不知道呀。杰克语塞，梗着脖子：“我，我当然也不知道啊！”

呵，他还挺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