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行驶

汽车行驶了一天,中间几乎没有停下,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一家三口,到哪里去。

车上没有一人说话,他们或许在为我不可预知的状态而担心、纳闷,不知我随时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或话语。

车内的气氛很凝固、干硬,只有汽车飞速行驶的呼呼声不停响着。

父母坐在身旁,暴躁,混乱心情的我,能平稳安慰许多。

笨拙、木讷的父亲,或许察觉了我很异常,不太乐观,那种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关切,在明知行驶的车内,不光有一家三口,还有部队单位许多人,不识相的父亲,笨拙、关切的问:“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暗暗甩给他脸,一副嫌弃,厌烦的神情,不过这仅是对丈夫的不耐烦,警示,提醒他注意场合,不要多说没有的废话。

母亲那枯瘦的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手,来回不停反复小心爱惜的揉搓着,似乎害怕有人抢走儿子,母亲那小眼睛眨巴眨巴,胆怯、羞愧、小心翼翼的瞅着我,似乎有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此刻虽然我眼神呆滞、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但心底深处却明镜透亮,我清楚的知道坐在我身旁的两位大人是我的亲生父母。

那一刻,父亲的慌乱无主、不知所措,母亲的悔恨、羞愧、小心翼翼,我尽收眼底,可我心底却有一股莫名复仇般的畅快,一股无情冷冰冰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哼,我成这样你们满意了,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心疼儿子了,早知如今,当初早干啥去了。”

“看,这就是你们教育出来的孩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规规矩矩、老实做人教出来的孩子活该就这样,你们满意了,呵呵,还望子成龙,真是浪费国家那么多年的贫困补助。”

无情冷冰冰的话语,在我心底默默地诉说批判着父母,也可以说是隐藏在我心底深处某种真实声音的畅快表达。

可拧头看着这对可怜、风尘仆仆的夫妇,他们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啊,他们也不容易啊,他们已经竭尽所能把最好的给我了,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彼此都没有错啊,怎么会这样呢。

令一种温情的话语在心底冒出:“他们可是最爱你、最疼你的人啊,作为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无情、冷冰冰的怨恨父母呢。”

“是啊,我怎么能以无情、冰冷的感情来报复自己的父母,并且从中获取复仇的快感,亲人不应该这样,快消灭掉错误的想法。”

............

父亲不适时机无用关切的话,被母亲厉声打断,母亲漏出不耐烦之意,父亲立马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卡主,把没说完得话咽回肚子。

但他要说啥话,是个人基本都知道,就像农村骂人说的:“屁股一抬,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父亲,他永远都是那样一副可怜兮兮样,一副好心肠,失去自我般卑微的如绵羊,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好,而自己却又蠢又笨不识相,作为儿子的我深有体会,也理解他,因为我经常也是那样。

父亲要说的话,被母亲阻止,他漏出常有的不满,瞪着有点充血丝的大眼睛,瞅了母亲一眼,嘴里嘟囔到:“你这人,咋不叫我说话。”随即认命般,闭嘴缄默不言。

母亲极度厌恶似得侧过身子,不想搭理他,怜惜、心疼、愧疚的握紧我的手。

行驶的汽车内,父母这小小的克制交锋,在我成长过往,随处可见。

以前,我都痛恨母亲暴躁、泼辣、悍妇般的咒骂;而同情,以至于支持父亲的知礼、克制、礼貌;但那一刻,我不怎么痛恨母亲了,猛然我理解母亲了,也有些看透父亲了。

父亲那憨笨、蠢笨、好心模样往往不顶用,他还不识相,烂好人的心肠,往往把好事往坏处搞,坏事往更坏的事情搞,当然那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没有那个处世能力。

那一刻,那种情景,儿子不在状态,父亲就不应该多问、多说一句话,他却还要多嘴关怀问话。

被母亲嫌弃、厌烦,也只能说父亲活该,对一个男人最熟悉的,除了他的母亲外,另一位恐怕就是妻子了,所以母亲厌烦父亲,不是没有原因。

父亲处处想当好人,害怕得罪人,不管对谁都卑躬屈膝,奴性的礼貌,就是活生生的烂好人,自己却没有那份聪明、与足够的能力。

而母亲虽没文化,泼辣,强悍,但母亲泼辣里带有聪明,机警,母亲刚毅。

无数历史,以及鲁迅先生告诉我们,任何朝代都是吃人的,尤其广大普普通通的底层更是如此。

很明显,父亲就是那种很适合被宰的绵羊,而且还是那种只要你夸他:“你真是个好羊。”它便兴冲冲叼来宰羊刀,送到屠户的手里的那种绵羊。

如若你再夸奖他,他甚至连火都给你生起来,锅架起来,自己跳进锅里,甚至于害怕自己的肉不鲜美,影响屠户的口感。

其实聪明、愚笨,与读书学习是没有任何必然的关系,父亲就是那读了书,却愚笨不堪的蠢物,而母亲却是没读书,没什么文化,但聪明的人儿。

母亲瞪了父亲一白眼,但看向我,瞬即就是满目柔和与心疼,简直瞬间就判若两人的转换,这才是举世无双的变脸绝技。

我心疼母亲,也可怜父亲,但此刻的我却莫名奇妙的就成了精神病,他们要替我担心,操碎心。

他们从来也想不到,这厄运会突然降临自己身上吧,自己的儿子在部队,竟然会得这冤孽病,真是厄运专挑苦难人啊。

现实生活,往往比电影更离奇,更出彩。

虽然父母坐在身旁,但我脑子里那些混乱,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荒唐的想法、画面,从来没有间断过。

它们会没有任何征兆的闯入我的脑子,悄悄的,或一本正经,或严肃的与我说话,告诉新的消息,或是我看见,听见他们的对话,我就像窥得天机般惶恐,从而使我不断地怀疑,质疑,到底什么才是现实,是不是真的有紧迫事需要我去做,并且上瘾似得,希望给我新的明示或指示。

那些话语、画面,没有任何征兆的来,又没有任何征兆的突来离开,消失。牵动我的情绪来回弹跳,时而激动,时而惊恐,时而急躁,时而落寞......

车子飞速的行驶,我惊恐的看着车内,以及警惕的瞅车外,似乎很害怕,对任何声音、数字,以及映入眼睛,闯入耳朵的东西都特别敏感。

驾驶座位前方有一个表,看着上面红色的时间,那两小红点一闪一闪,似乎和定时炸弹倒计时一样,随时都要爆炸。

我惊恐的瞅那表一阵,心里暗暗倒计时,并且畅快悲壮的想:“炸吧,炸吧,死了也值,一家人在一块,这样也不怕为父母蒙羞抹黑,留他们在世上遭罪,抬不起头了。”

瞅了有一会儿,可汽车依旧正常的行驶着,丝毫没有要爆炸的迹象,我心想:“车里还有这些战友,领导,估计是他们在,不能连累他们一块死啊。”

“看来敌特还是有点良心,不会对投靠他们的人下黑手。”一种想法莫名的冒了出来。

车子继续行驶着,车内除了我偶尔的胡言乱语外,没有任何人发声,甚至于,他们沉静、汗毛竖立、侧耳时刻聆听我将又有什么意外言论。

而我只要有丝毫举动,胡言乱语,一旁的母亲,似乎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父亲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气力,都害怕,绝望,无望的看向我,似乎都是在祈求我不要再那样了。

那一刻,母亲可怜的用手抹泪,只求我身体好,其余啥都不想。

可那些奇怪的想法、画面、话语,却并没有放过我,还是不间断的随意出入我的脑子,或在我耳边说话,就像进它们自己家一样自由随意。

我眼神空洞,涣散的看向车窗外,但大多数时候,我是低着头,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语、画面折磨。

看向窗外的一切,我是茫然的,偶尔看见一个厂房,或是一个僻静的巷道一闪而过,脑海里就浮现出一连串的画面。

似乎那厂房里,停满了装甲车,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武装部队人员,就等着我过去集合,我甚至能看见那些人,焦急的看着手腕的表,问讯我怎么还不来。

我焦急,吵着对驾驶员焦急的大喊:“快快快,别直行了,一会儿,从下一个巷道左转进去,再慢,就来不及了,快点,快点。”

车里人都听见了,母亲、父亲惊恐吃惊纳闷的看着我,并不敢多说话。

司机肯定也听见了,但他并没有回应。

刘副主任笑着对司机班战士说:“你开你的车,别听他的。”

听到刘副主任这么说,我心里明显很生气,忿恨的坐在座位上,怒视前方。

“噢,完了,看来刘主任被敌特控制了。”一种新的想法产生:“完了,完了,我们这一车人都完了,这里他官最大,大家都听他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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