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风玉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酒是不错，但不能多喝。

他简单洗漱过后，前往蜃楼珍宝阁。既然女娲石道观看不出什么毛病，那便去查探下信徒的情况。

风玉很快打听到因为拜了女娲石便生了八个儿子的蜃楼老板的府院。他贴上隐身符，直接穿门而入。府院极其气派，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绿树红花，不见夏日的炎热，反而多了阴凉闲适之感。

奇怪的是，偌大的府苑怎么看不到一个人。风玉四处寻找，穿过大厅，又去了几间卧房，什么都没看到。这院落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穿门进入膳房，眼前的人令他大吃一惊。

陆云野！陆云野怎么在这？

陆云野拿出一只玉碗，舀了小米粥，又掏出一双象牙筷子放在碗上，看向风玉所在的位置。

“来，吃饭。”

“你看到我了。”

风玉撕掉隐身符，坐在陆云野身边，神情有几分复杂难辨，“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这应该不是巧合……”

“巧合。”

陆云野绷着疤痕纵横的脸，冷声问道，“你来找本君？”

“没有啊，我是来找蜃楼老板。”风玉回道。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闷闷的，像被炎热潮湿的天堵住了呼吸一般，闷得厉害。

陆云野道：“我就是蜃楼老板。”

“什么？！”

风玉拍案而起，诧异地喊道。

陆云野冷冷瞥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风玉缓缓坐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有物种，充满探究，“你确信你今年和妻妾生了八个儿子？”

看热闹的翎锦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紧急出面解释：“小道……风道长，你说啥呢。我们老板冰清玉洁，活了一千多年也没摸过女妖的小手。你可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原来你活了这么久。”风玉看向陆云野，无法把他同娇气的小乖联系到一起，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小乖黏人、慵懒，而陆云野透着目空一切的冷漠，充满上位者的威压。

陆云野夹了小笼包放玉碗里：“吃饭。”

风玉正巧有些饿了，小笼包味道确实挺香。

“你说的老板应该是扬州蜃楼的掌柜王伍，蜃楼遍布人界，我是幕后老板。”陆云野耐心解释。

“你找他干什么？”

风玉把女娲石道观的奇怪之处详细说明，最后道：“这女娲石道观实在是奇怪，我若能拆穿他们，百姓肯定会感谢我，那样我就可以给师父设道观了。”

陆云野：“哼。”

“怎么了？”风玉奇怪问道。

“赶紧吃饭，吃完我带你去找王伍。”

陆云野开始用刀剥餐后水果，是枇杷。枇杷果核大，果肉少，陆云野一个个挑掉果核，把黄澄澄的果肉放到冰碗，推到风玉面前。

翎锦言看得欲言又止。这还是他老板吗？最爱的餐后水果也能分给小道士，还细致地去核去皮。

吃过饭，风玉随陆云野出了府。

他们走到西街，陆云野捏碎个猫形玉牌，不出一刻钟，忽而来了四五只妖。他们衣着各异，有商人，有歌女，有厨师……

“不知老板何时来的扬州，我等有失远迎。”

“无碍，我来查人间账。扬州城最有名的茶点吃食，你们几个半个时辰内，给我送到蜃楼。”陆云野道。

“是。”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好奇的妖，偷摸瞧了风玉几眼，也不敢多问，速速离开。

风玉眨眨眼：“你的妖下属还挺多。”

“那是必然。我们老板是妖界鼎鼎大名的猫妖君，妖界各世家大族也得给老板几分薄面。很多无门户的小妖都会来投靠蜃楼，以求庇护。”

翎锦言迅速接过话题。

老板拉不下脸面吹嘘，他这个下属得给小道士好好科普科普，别错把榆木当珍珠，被哪里来的无名小树精拐走了。

妖族与人族不同，人族有皇帝一统天下。妖族有各大世家大族，分别占领灵气充裕的地界，分而治之。比如北边是狐族天下，南有孔雀一族，西有虎族，东有海族……各有地盘。一些有亲属关系的小族群便在各大世族的庇护下生活。

蜃楼，五百年前崛起，与各大世族保持亲近友好的关系，主要做生意来往。妖，不分族群，皆可以投靠蜃楼，在蜃楼的资金支持和庇护下谋生发展。不像世家大族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掌握其族人的生杀大权，蜃楼只需要他们上缴一定的利润收益。

简而言之，相较于世家大族基于血统的封建统治，蜃楼更像松散的商会联盟。

风玉听得目瞪口呆。

距离蜃楼不远时，辰胤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玉，你要我好找。你去哪了？干嘛不等我。”辰胤说完后，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二人。

“这二位是？”

陆云野道：“我是风玉的……朋友，陆云野。”

老板，您朋友二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哦。

“我是翎锦言，幸会幸会。”翎锦言笑得灿烂，伸手想去握辰胤的手，被他躲开。

翎锦言额角青筋一跳，小柿子精还挺拽。

辰胤察觉不到二人的任何气息，但隐隐约约感觉出几分不对劲。

他内心警惕，面上不显：“没想到小玉认识的人都长得如此好看。我是辰胤，小玉的……心上人。”

陆云野看向风玉，绿眸阴森森的，散发着无声的冷气。

风玉诧异道：“陆云野，你脸上的疤什么时候好的？刚刚还在。”

当然是看到情敌的一瞬间咯。老板之前不在意，任由疤痕在脸上，但现在可是和情敌的第一次交锋，自然要在颜值上压倒对方。

翎锦言内心腹诽，小道士你搞清楚状况，疤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这位，是风道长的心上人？”翎锦言替突然变哑巴的老板问道。

风玉面色略显一丝尴尬和别扭，抿唇道：“算是吧，我对辰胤一见钟情。”

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会笑，妖也不例外。

陆云野气笑了：“你眼瞎？”

翎锦言在旁边点点头。论颜值这块，老板长得妖冶无双，小树精最多算小家碧玉，不论是人还是妖，肯定是老板更胜一筹。

风玉从百宝口袋抽出一本书，书面大大的花体字赫然写着《一见钟情爱上妖君殿下》。他翻开书本，指着上面的文字，不服气地说道：“你看，书上说‘一见钟情’就是看到某个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会突然梦到他，会在他喊自己名字时突然心悸。我见到辰胤第一面就觉得熟悉，当晚就梦见他，还连续梦见两回，你知道，我很少做梦的。我喊辰胤的名字，我也会心脏砰一下，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陆云野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到心脏疼。

“喜欢可以照本宣科吗？风玉。”陆云野吐出最后两个字时，恨不得把某人嚼碎了。

辰胤凑过脑袋，看书本里的描述，亦振振有词：“我觉得小玉说得有道理，喜欢怎么就不可以照本宣科？我觉得小玉就是对我‘一见钟情’。”

“你闭嘴！”陆云野一个眼刀甩过来，辰胤竟感觉到几分寒意，甚至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寒颤。

这怎么可能……辰胤心下一沉，此人绝不简单。

风玉合上书，放回百宝口袋。他清澈的黑眸坦荡荡，并不惧怕陆云野的愤怒，继续道：“一见钟情就是一见钟情，这又如何？”

“又如何……好，好得很。”

陆云野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蜃楼到了。”

翎锦言眨眨眼，就这？就这？老板您的雷霆之怒呢。这也能忍？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