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本来止住的眼泪被他这样的动作硬逼了出来,诸晴看着何如,歪头笑道: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她像是悚然间竖起了全部锋芒,狠狠的推开何如,言语尖锐的说道:

“你既然是个傻子,就好好做你的傻子去行不行!别在那里唉声叹气的,仿佛自己看透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你如何,我不去管;我如何,也不容你置喙!”

“随你怎么想、怎么看,在我面前不要做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诸晴停顿了瞬间,又道,“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处境,就别来干涉我的生活。”

何如确实不明白怎么突然成了现在这种情况,疯子般的诸晴让他觉得陌生。

诸晴可以是冷淡的、温和的、柔顺的,带着一些脾气,但从来都是得体的。

她绝望到难以自己时,也不过是在心里冷嘲热讽,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为什么她会在安稳下来的时候溃不成军呢?

“可......”何如小声道,“我们是夫妻啊,我们的生活本就是一体的。”

他又觉得委屈——方才他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是诸晴硬要他说的,可他说出了心中所想,反把她惹得发狂了。

但便是脑子再不好使的人,也知道现在提这个,无异于火上浇油。

“是,对,没错。”诸晴每说一个词就点一下头,但叫何如更加紧张。

她捋了捋头发,对何如笑道:“所以早些休息吧。”

像是一道戛然而止的巨浪,将所有的一切又埋回平静的海面下。

这种时候,应该闭嘴了。

何如想。

他看着诸晴推掉面上残余的泪水,擦拭干净双手,就如往常一样,收拾好桌上的书籍,铺床。

一如往常。

如果他想以后的生活都像往常一样。

就应该学会适可而止。

可是何如一贯不懂这些。

他上前几步,扣住诸晴的手,一个“我”字将将出口,就被诸晴狠狠甩开。

诸晴转身盯着他,在他的眼中看见了空荡的执着。

她挑眉,道:“你一定要我把自己撕得血淋淋的,给你看清楚是吗?”

“我......”

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诸晴伸手锢住他的脑袋,堵住他的话。

何如试图偏头,但诸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

他使劲将诸晴推离一些,却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哀意。

终于沉默下来,放弃再揪着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诸晴会变成这样。

诸晴发狠的啃咬着何如,何如感觉嘴里到处都是血腥味,他抚着诸晴,十指穿过她的长发。

她像是要把他这张嘴咬烂——或者更凶狠点,干脆把这个人咬死。

这样他就安静了,不会再发出让她崩弦的声音。

她又退开些微,盯着何如,似乎在判断接下去要拿他怎么办。

何如这时候倒会装傻卖乖,小声说了句:“疼......”

诸晴伸手,摁住了他唇珠上的伤口,叫他忍不住“嘶”出声。

她将泌出的鲜血涂在何如的唇上,神色认真的仿佛在作画。

何如不敢乱动,只略微搂着诸晴。

画作完成,她将手指点在何如的唇珠上,又偏头望着何如,“嗤嗤”笑道:“傅粉何郎。”

何如觉得她这样的情态像是醉了,他自己好像也晕乎乎的,下意识张嘴将诸晴的食指轻轻咬住。

“小狗。”诸晴道,却没有抽出手指。

何如心想:把别人嘴巴咬出血的人才是狗呢。

虽无酒,人自醉。

就像她明白,她知道,但她走不开、逃不脱、离不掉,所以什么也别问了,就让她闭上眼睛,选择溺死在温和的泥沼中吧。

.

阳光穿过窗户缝,溜到还在睡懒觉的人眼皮上。

何如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身边没人,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因为嘴巴上伤口迸裂,疼得厉害而闭上嘴。

坐在一旁书案边看书的诸晴抬头,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熏笼上的水壶,倒了些热水出来,道:“起来洗漱了。”

在雁城的官邸没那么多下人,再加上昨晚确实荒唐,是以不大好意思的诸晴只叫人大概收拾了一下。

现在里间只有他们二人。

熏笼里燃着浅淡的香料,窗子也开了条缝,屋子里的味道才算正常。

何如起身的时候后腰钝痛,他轻吸了口气,想起来昨天晚上因为动作太大,狠狠撞上床沿,现在那里浮起一块淤青。

诸晴走近,看了一眼,道:“还好,不算很重,等会儿取些红花油来揉揉。”

何如不敢碰那块淤青,看着诸晴凑上来笑道:“那你给我揉吗?”

诸晴看向他,道:“届时你莫要不肯才是。”

.

何夫人正修剪花枝呢,听见隔壁屋里一声哀嚎,手上一抖,花枝被剪成两截。

“怎么回事?”她看向身后的嬷嬷。

老嬷嬷上前道:“听说昨晚小爷撞到后腰,今早芳絮来讨了些红花油,这会儿许是在揉开。”

“怎么这么不小心?”何夫人听着儿子那惨绝人寰的嚎叫,放下剪子,回了屋里。

“听那便屋里的说,是昨晚闹得太厉害,撞着了。”嬷嬷小声道。

何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孩子也太不当心了。”

.

“疼不疼?”诸晴笑吟吟地看着何如。

“不疼......嘶,一点都不疼......”何如还在嘴硬。

诸晴手上使劲儿,叫他“嗷”的一声嚎了出来。

“不疼你叫什么?”诸晴俯身轻问。

何如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脑袋又有些飘飘然。

“我就叫叫,不行、啊!”

又是狠狠一记推揉,把他心里那点旖旎心思全揉没了。

诸晴收回方才下撇的目光,笑道:“想白日宣淫啊?”

“没有......真没有,轻点,阿晴、阿晴!”何如闷声说道。

他把头埋进软枕里,露出的耳根子通红。

“轻了没效果。”诸晴道,“叫你昨儿夜里逞强。”

何如哼哼唧唧几声,没再说话。

翻篇了,又翻篇了啊。

只是何如终于明白了什么。

有些东西,只要诸晴冠着何家的姓,它就会永远留在那里,时不时刺人一下。

可是这个世道,只要冠上别人的姓,女子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况且......

何如沉默的埋着脑袋,像是在逃避什么。

况且他也从来不是能舍得的人。

何如又想:没关系,只要人还在身边,早晚有一天,也能叫这根刺消失。

他美滋滋的扭了扭,又被诸晴一掌拍得不敢动弹。

.

今日何城回来的格外早,笑容满面的同何夫人闲聊。

诸晴远远的看了一眼,心中有数。

在一旁活动筋骨的何如又凑了过来,看了眼诸晴视线所在,道:“我去给你打探打探消息?”

“打探什么?”诸晴看向何如。

“看看我爹最近在干嘛。”何如干脆地答。

诸晴:......

“你......”她有点想骂人,又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骂他。

她一猜就知道何如脑瓜里是什么东西。

八成是因为昨晚上吵了一架。

——也可以说是诸晴但方面发泄一通。

不知怎么的给了何如什么启发,叫他突然跑过来说这种话。

诸晴拉住就打算直接去问何城最近在做什么的何如,道:

“你不要胡闹!”

何如又用那副委屈的模样看向诸晴。

他算是找着诸晴的软肋了,一看到他这样,诸晴就发不出火来。

她无奈道:“父亲自有他的安排,你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把问出来的话转述于你,保证一字不差。”何如信誓旦旦道。

诸晴挤了个笑出来,道:“我问你,你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何如茫然道。

“你要想我跟你吵便直说,在这里惹我生气伤我身体!”诸晴甩袖而去。

“阿晴、阿晴!”何如一面喊着一面跟了过去。

何城瞥了眼追着诸晴进屋的何如,老神在在道:“小夫妻俩关系不错啊。”

何夫人笑道:“也就诸晴能压得住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添个一儿半女的......”

何城没有就夫人的话茬往下说,而是道:“恐怕诸晴志不在此,一个何如可不一定够她管的。”

何夫人疑道:“宅中大小事务日后都要交给诸晴,哪里只何如这个混小子?”

想起自己儿子混不吝的样子,她又嫌弃的“啧”了一声,道:

“我看整个何家,最难管的就是何如这家伙了。”

何城笑而不语。

.

何如不知道爹娘在后头编排自己,跟着诸晴进了屋。

他见诸晴回身看自己,反手带上门,贴到诸晴身前问:

“阿晴,你行行好,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你别在这做低头伏小的样子。”诸晴伸手推开何如,“你先告诉我你想些什么?”

何如又支支吾吾的不出声。

诸晴盯着他。

他好半天才开口道:“昨晚你硬要我说,我说完你就发火。”

诸晴又感觉火气上涌,开始头疼起来,她抿了抿嘴,道:

“你且说着,今日我不生气。”

“真不生气?”何如抬眼看她。

“不生气。”诸晴道,她又点了点桌子,说:

“但你只许坐在这里说,不许上来动手动脚。”

何如耸耸肩,坐在桌子另一边,道:

“我只是想与你做如胶似漆的夫妻。”

诸晴看向他,一言不发。

何如声势稍弱,道:“不是何家妇,是......”

诸晴见他说不出话来,道:“是独属于你何如的妻子?”

“你想我二人心意相通?想我俩两情相悦?”

何如点点头。

诸晴又道:“想我接纳你,还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何如僵住。

只听诸晴“呵”了一声,道:

“何如,你看我无路可走,还要我甘之如饴?”

“不是!”何如急忙道,想去握诸晴摆在桌上的柔荑,却见诸晴抽回手。

她道:“你既然这样逼着我说明白,那便恕我直言。”

“我做你何家媳妇,这是我自讨来的,我不会同他人抱怨,也会做好伺候公婆,同你举案齐眉的事情。但你管不着我心里怎么想。”

何如看着她幽暗深沉的双眼,听见她说:

“你若忘了今天说的话,我们日后自是恩爱夫妻。你若不想忘,我随你纠结如何,该做什么我还是做什么。”

何如恍恍惚惚间,忽然想起婚前一直听闻的关于诸晴的事情。

所有人都说诸晴是个冷心冷肺、淡漠无情的女子,可他新婚当时剃头挑子一头热,认为这不过是以讹传讹。

如今看来,那些话至少应是个空穴来风......

一日解千愁,如果不行,诸晴就摁着何如一直到解了为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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