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暗谷·九起岸骨桥

“他?末江尊指的‘他’是……向导?”李翎小跑了两步,左右看了看,这一路走来,就连洞厅都没了,只剩一条幽道。

且越是朝前方走,地面越是湿润,好似踩在了湿湿的沙地上,鞋底软了一下。漆黑的石壁上,好似在流油,覆了一层黑黑的,红藤叶繁茂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看见滴落的样子。

落在红藤枫红的叶片上,就像无数双血红的手掌,向上捧开,手指成花状,接着滴落而下的甘露,甘露又从指缝中滑落地上。

“滴——嗒——”

许霉撇了一眼,只觉得有些诡异。

“嗯。”许霉将背上的盛杭耳颠了一下,他左手伸不直,只能靠着整个手腕,托住他的大腿,这样的结果就是,盛杭耳很容易往下滑,施望於见了,就抬手帮他扶着。

“谢谢。”许霉道了声谢。

“无事,你小心些走。”施望於道。

埋头走的许霉,想到茶直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遭遇了不测,心里有些担心,可见郁作见他就跑的样子,似乎很是怕他,想来茶直不会有事的,许霉又自我安慰道:“我也不知他们打去了何处,但他会回来的,跟着这条路走,他也许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许霉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幽暗,总感觉有一抹墨绿色的身影,在前方引路,许是眼花缭乱了,他嘴角自嘲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居然会这么心系一个人了,且他都不算是人。

“也就是说,郁作和向导都不见了,他们二人大打出手,把山洞弄得只剩一条幽道了?向导到底是何方神圣,年纪这么小,本事却这么大?”李翎有些震撼,却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强,手指又在石壁上滑了一下,润润的,有冰凉的水汽,他举着手指,转身和他们道:“你们看,这里湿气这么重,倒不像是通往洞外的,更像是通往地下的。”

“大概是生气了。”至于本事为什么这么大,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迷惑其中。

可仔细一想,能让穷门怪首脑都忌惮三分的,除了上古门尊,就只能是其他狱畜的首脑了。

难道是毕海狐?

不对,毕海狐是只狐狸,茶直是条墨黑的大蛇,不可能跨物种啊。

许霉百思不得其解。

“生气?他也被郁作骗了?”李翎怒摔了一下手臂,把手指上的水渍甩掉,愤愤道:“这个郁作,还真是作恶多端,不肖他假心假意教我御射,回了清嘉峰,我就弃剑苦练御射,定要替我师尊报仇。”

“看好你。”许霉抿笑了一下,生气的原由,他倒是说不出口了。

总不能说是他在帮他打他吧?

太复杂了,又得解释很多,不如不说。

“嗯,我一定要他好看。”李翎信心十足道。

“是地下藏了什么,向导想要指引我们去看,还是,这也是郁作设计里的一部分?”施望於也用手指,摸了一把石壁,指腹捻了一下,还有些滑腻腻的,触感不是很好,他又拿在鼻尖嗅闻,味道也不太对,有一股**和铁锈的味道,他皱了一下眉头,对着许霉道:“不是水汽,是血。”

许霉看了一眼施望於的手指,幽道里光线微暗,只觉得那指尖的一点晶莹,倒是和他初次观察空洞时,沿边的小石子上的晶莹,有些重叠。

再联想到那些,落在死去与南山弟子们身上的红藤,将他们的肚子团团包绕,藤曼刺开他们的皮肉,或是直接从嘴巴、鼻口、耳朵、眼睛里进入,吸食他们的血,榨干他们的肉,吃饱喝足了,他们也就只剩了一堆白骨。

再用他们的肚子,来孕育红膜虫卵。

而这湿气的来源,估计就是空洞里的穷门怪,正在分食得来的肉渗出的血。

它们在这山洞里,少说也有三百多年了,于此以往,早就和石壁成了一体,这里阴风阵阵,怕也是受了血气的影响,这么看来,这石壁的黑沉,也并非它本来的颜色,而是被血日积月累,染成这样的。

“是血?”李翎嫌弃的,把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也不乱走乱摸了,只怕又摸到什么恶心东西,于是走回了许霉身旁,附身问道:“末江尊,我们不会真要通往地府了吧?”

“不会的,地府什么的,也不可能在这深山老林里开个门,守株待兔的。”许霉忽觉得脚踝凉了一下,就像是被森白的手骨,抓住了脚踝一样,不过被手骨抓住的脚走不动,他却还可以畅通无阻,除了那冰凉的物什,用柔韧的鳞片,不断蹭下他的腿袜,灵活小巧的冰凉头部,贴在了他温热的肌肤上,分叉的粉色蛇信轻舔了一下,蛇身滚了滚,就钻了进去,在他脚踝上环了一圈,也没在做什么了。

它回来了?

许霉走动的步伐顿了一下,冰凉的蛇身像是小小的翡翠手镯,他肌肤的热度,也没能将它暖化,而是一点一点的冰凉,自肌肤钻入了骨髓,他酸软的脚,竟缓缓有力了起来,似乎“一往逐”的副作用,也被一点点的侵蚀了。

“我的千嶂里,就设在石河山脚的地底下,这条幽道,应该是直通的。”眼神从脚踝处移开的许霉,耳尖已是几乎红透了,特别是想到这脚踝上,环着的是那条大蛇,脑子里就会闪现出土地庙里的淫|乱,大蛇将他完全包绕裹缠的画面。

许霉紧闭了闭眼,才将大蛇忘到了脑后。

“原来如此,看来向导对这里的地形,或者是对这里发生过的事,都了如指掌啊。”施望於不得不对茶直更敬佩了。

“那这些血是怎么来的呢?这么新鲜,还在淌血,不可能是久远的。”李翎突然想到,“难道是在一隅地除相繇的修士们的残肢,都被穷门怪捡回了山洞里吃了?”

“也有可能。”许霉点了一下头,这些狱畜,见了血就会兴奋,见了眼睛,更是疯狂,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走了许久,走走停停了三次,他们终于离开了幽道。出了幽道,豁然开朗,这里是一片空间阔大的暗谷,暗谷里不黑,因为暗谷顶的红膜虫卵,是比幽道里的红膜虫卵,要大要红上数百倍、千倍,红膜以内的虫胚,游动的时候,像是鲸鱼在翻滚,不动的时候,又像是怪物的眼睛,木讷的在凝视着误闯的他们。

暗谷的这一侧,是一片碎石铺成的河岸,偶尔有大块的石头,也都是四分五裂了的,他们踩在碎石上,脚底传来些许刺痛,但这点刺痛,完全不影响他们观察这里的瑰丽景观。

许霉将盛杭耳放下,让他靠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起身的时候,手指在脚踝处碰了碰,想看看这蛇是不是睡着了。

大蛇的脑袋被拍了一下,睡得正香甜,就被霉拍醒了,他委屈的吐出蛇信,报复性的,用不成熟的幼牙,轻轻咬了一口许霉的皮肉,这点刮蹭,跟挠痒痒一样,是没有一点伤害的,看来是没睡,许霉轻笑了一下,弹指再给了它一下,这才不捉弄它了,任它环在他的脚踝上酣睡。

河岸的前面,是一条暗河,暗河从一端蜿蜒暗谷淌出,流经这个河岸,又流入另一端的蜿蜒暗谷。这侧的河岸和对面一侧的河岸中间,有九座桥,桥不是木头搭的,也不是石头砌的,而是森白的骨头建的。桥前没有石狮子,也没有莲花墩,有的是跪地的骷髅,眼神殷切的,双手向上捧起太阳,手指被光芒灼伤,所以变得猩红,如同奈何桥旁盛开的彼岸花一样。

“是九起岸骨桥。”许霉认得这桥,走到了桥的旁边,却没有上去,这桥轻易可上不去,上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他就在岸边看着,想着上去的法子。

“九起岸骨桥是什么?”施望於不常接触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自然也认不得这桥,只觉得有些新奇,就想近了看看,或是上去瞧瞧。

不过李翎知道这桥的厉害,也就拦住了他想上桥的步子:“晴山尊,失礼了,这桥不可轻易上啊,您请看桥下暗河。”

施望於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强硬的人,说了不能轻易上,他自不会急眼,而是顺着李翎的提醒,去看桥下的暗河,暗河里和这九座桥一样阴冷,他眸光凝重道:“都是人骨。”

“是了,九起岸骨桥,顾名思义,也就是起自两岸的九座大桥,且都是用的人骨搭建的,搭建它的人,将它下了诅咒,找不到破解之法的话,走错一步就是死。”许霉指了指暗河上的桥,

“你们看哈,这桥每隔开九丈远,就另起一座,桥身狭窄,如悬崖之巅的独木之桥,桥上只能容下一人通过,我们连互相搀扶的机会都没有,且不知道桥的中央,那最是薄弱的地方,能否承受住我们的重量,若是不幸落入河中,那河中的怪物,会将我们也变成白骨。这九座大桥,不好抉择啊。”

流水冲击着人骨,似乎也在为他们的到来而兴奋。

“既然桥不好上,那可否御剑飞行呢?”施望於想着,既然桥不好上,那就直接不上就好了。

可事实哪有那么简单,许霉摇了摇头:“若是御剑飞行,那就是对桥神的不敬,会被人骨化成的锁链,直接拉入河中死掉的。”

“那也就是说,只能寻找破解之法了。”施望於对这方面不了解,也就只能靠观察不对劲儿的地方,给许霉和李翎提供信息了。

“这九起岸骨桥,我也只是在一些志怪野史里看到过,和末江尊说的一致,别有不同的是,人们在上了这座桥之后,会有血滴渗漏,湿润骨桥,导致人们脚踩不稳,从而跌入暗河,成为白骨。”李翎回忆着关于这桥的描述,不过也是记载的少,他也仅是知道这么多了。

“那不该叫它九起岸骨桥,更该称呼它为送命桥啊。”施望於张望着这巧夺天工的九起岸骨桥,若不是受了诅咒,以这构造,是无法立足成桥的吧。

“我们走了这么久,外面估计也晚了,就先在此地歇息一晚,整理了思绪再过桥吧。”许霉捡了些石块回去,在他们休息的地方,搭了个圈,靠坐在盛杭耳身旁,侧睡了下来,道了句俗话,“睡饱了才有精力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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