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时申允约他们补一次课，两人为了约会顺便答应。

之前贝赛斯开放日，还是万子星去给申允撑场子。

崔鑫条件富足，忙于工作；常青为了生计，也忙于工作。这片土地上有工作的人，都被工作的巨石填满，婚嫁丧葬、大彻大悟却是巨石的夹缝里苟延残喘的小草。人的一生无奈次序颠倒。

只有半数家长参加开放日，其中七八成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混进了万子星这么一个外人。

国际校园的环境用金碧辉煌形容也不为过，装潢是欧式风格，教学理念融入西式观点，课堂内全英文交流。展板上有申允西装革履的照片，还有他讨厌那人的照片。

贺语宙的哥哥，比弟弟低一个年级，五官端正、神采飞扬，叫贺天骄，是申允的班长。万子星还看到被贺语宙诅咒的后妈，其实陆嫚举止高雅，年轻貌美。

后来万子星问贺语宙，“后阿姨几岁生你哥？我感觉她才二十多。”

贺语宙一挑眉，省略“你见到了”的铺垫，直接冷笑说：“她25。”

“啊？”

“贺天骄不是她生的，是她姐姐生的，她姐姐憋憋屈屈当一辈子小三，该享福时癌症晚期死了，她妹承姐业上位的。”

万子星听得俩耳朵冒烟，对比下来十几行的文综题都不难了。

“那叔叔贵庚？”

贺语宙揉揉他的红耳朵，觉得可爱极了，“我爸45。”

“我后妈这份工作都是她姐姐给介绍的，先做庚遥的行政，后来提拔成了HR经理。”

“所以你才不想跟他们一起住？”

“那又不是我家，我看谁都别扭！你别看贺天骄那孙子装得好，他看我也别扭。”

万子星笑道：“人家既然装得好，你怎么知道别扭？”

“你想说我主观投射是吧？”贺语宙搜肠刮肚找了一圈证据，感觉问题真可能出在自己身上，赌气问：“就是说我的错呗？”

万子星紧急停刹，脑子转了个弯，“肯定是那孙子太会装了！”

贺语宙拍了下他的腿，“你总算知道跟谁一队了。”他心情颇好地欣赏窗外风景，万子星也扭头看道旁飞掠的柏木，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撑开，十指交扣，如同契约。

申允其实并不需要补课，他就是想找人陪玩解压，司机把贺语宙和万子星送到以后，三人牵着cindy去网吧。

狗不让进，而万子星对游戏不感冒，就让他俩开机，自己带狗散步。

万子星跟贺语宙说过，他喜欢小动物，有机会想养一只。Cindy就是只人见人爱的快乐小狗，蓬松柔软的毛发，纤细有力的四肢，还撅着小屁股，扬着拉拉队花球似的大尾巴。

贺语宙想说你等会，我们玩完一块溜。但万子星早没影了，只有cindy扑着前爪追着跑，一簇白尾巴闪到转弯也不见了。

想起万子星每次见到cindy的亲热劲儿，贺语宙明白他为什么舍不得这份兼职了，钱还在其次。

申允嫌他游神，冲他喝道：“喂，给我当瑶妹！”

“我当瑶妹？”贺语宙想自己最近真是脾气太好了，什么人都敢吆喝他两嗓子，“你也配！”

贺语宙上去一通突突乱杀，只看到公屏里娇小可爱的鹿灵头像后，不时显示出“天下无双”“二连击破”“三连决胜”的战绩。

至于申允，贺语宙才不跟他屁股后面，爱跟得上跟不上，就算在附近贺语宙也不管他。他这十六年只跟两人说过软话、求过和，一个刚刚遛狗去了，一个在国外，是他妈。这两人安定而温和，有让贺语宙服服帖帖的魔力。但其他人，尤其是说话或手段强势无理的人，贺语宙非要反抗，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觉得别人都欠他。

“好猛啊，你到底给瑶用了什么出装和铭文？”申允扒他界面。

贺语宙跟他打了三局，直接下了，站起来以巍峨的高度藐视他一眼，“我不拿工资，用不着陪你，我遛狗去了。”

“喂！再打一把，咱俩换，我辅助！”

贺语宙推开网吧的玻璃门，给万子星打电话，“在哪儿？”

万子星描述了一下位置。

他俩的微信名在那场大吵后又改了，两个都是贺语宙起的，强迫万子星换上。

“光锥之内”发来位置共享，“熵减奇迹”不断靠近。贺语宙以为万子星会牵着cindy在公园乘凉，或者在哪块树荫底下休息，但当他找到时，一人一狗背对他，在花坛里鼓捣一只大的旧纸盒。

好像捡了个破烂。

贺语宙蹙了下眉，小跑过去，“干什么呢？”

一人一狗没有看他，逗弄纸盒里的小猫。大概是刚断奶的小猫，手掌大小，皮毛有白、棕、黑三种颜色，奶音夹夹的，叫一声人心都要化了。万子星找冰淇淋店老板要了个废纸箱和瓶盖，给它喂了点水，小猫就笨笨地舔两口，抬头看看，再舔两口。

“Cindy找到的,附近没有看到它妈妈。”万子星虽然是和贺语宙说话，眼神却没移开半寸，分明是对恋人失宠了。

“你给它放这，一会儿它妈妈就回来了。走吧走吧，遛狗！”

贺语宙走出三步再看，谁都没跟上他，连cindy也还摇着尾巴舔纸箱里的小猫。

“万子星！”

“啊？”被叫到的人终于施舍他一眼。

“它要是沾上生人的气味，它妈妈就不要它了。”

万子星想了想，这很严重。于是他把cindy也拉开，退到三步之外，原地等猫妈妈来接。

“遛狗去吧，在这蹲着多没意思。”贺语宙催促。

万子星把狗绳递给贺语宙，“那你去溜，我在这等你。”

贺语宙不乐意了，“咱俩是来约会的！分开走那还叫约会吗？”

他俩已经把申允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小猫在这儿多危险，万一……”

“万一什么？人家猫妈妈藏得好好的，你们非得给翻出来。”

贺语宙正说着，还真跑来一只矫捷的狸花猫，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狗，见他们没有攻击性，开始翻纸箱里的孩子，竖瞳仍盯着外界的不明人畜，叼起奶猫的后脖颈，轻巧地快步钻进树丛。

“妈妈找到它了。”

本来是件高兴事，万子星的语气却有些哀伤，把旧纸盒扔到垃圾箱时还往树丛里看。密不透风的草叶灌木给猫猫母女搭建出天然的屋顶与温床，将她们隐匿在安全中。

这时，万子星的眼神才回到贺语宙身上，但表情上还挂念猫。

贺语宙气道：“你这么喜欢猫，把我当猫得了，没事伺候伺候我，我也能喵喵叫。”

万子星哭笑不得，直接给他一拳，没真使劲，“你怎么什么醋都吃！我喂cindy块鸡胸肉，你嫌不喂你了；我写会作业，你说半小时没看你了；我刷个碗，你说对你没捧在手心怕碎了。你吃点人吃的醋行吗？”

贺语宙双手叉腰，底气十足，不以为耻，“你恋爱素养不够，我不给你上培训行吗？”

万子星顺着他走了两步，闻言又戗道反方向小跑。cindy想追，奈何狗绳在贺语宙手里，溜开两步走不出去了。

“万子星，你回来！”

万子星越跑越远。

“你不回来我就挟持cindy，到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饿死这只肥狗！”

cindy抬头，眼睛失去光彩，尾巴摇不动了。

万子星低着头跑回来，离得近了直接一个冲刺把他推到大树上，咬着牙说：“你是小学生吗？”

“我是幼鹅园生。”188cm的男高胡搅蛮缠起来比人类幼崽还无敌。

万子星手机震了，是申允，刚接通那边就强烈投诉：“涉事人贺语宙跟你在一起吗？如其在场，我要求他立即前来处理因故意遗弃行为所引发的纠纷，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原来申允给贺语宙打了10086个电话，但是小孩哥手机在学校里常年调成静音，忘改回来，一个没接到。

“他叽里咕噜说什么？”贺语宙不耐烦地问。

万子星莞尔一笑：“说你吃上官司了。”

幸亏有万子星，申允跟他开了位置共享，最终三人一狗汇合。申允上来就喷贺语宙不靠谱，万子星拍了拍恋人的肩膀，寓意鲜明地维护说：“你比他大，走丢也该算他走丢。现在找到了，就不要计较了，你是想再放松放松，还是回家？”

申允的一万句骂埋在心底的火山，没喷出焰火，就在山体内部放射热量，熔融积聚。他没心情溜了，还不如回家写题，叫了司机来接。

回去的路上，申允坐在副驾驶，这个位置让他更不爽。年轻的小少爷肯定会占到最安全的位置，连崔鑫都会把司机后面的位置让给他，但现在那个位置是万子星。

司机到了以后，那两人自然地坐进后排，把副驾驶位留给申允。贺语宙不必指望，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万子星好像不懂这些礼节，只是谦让别人先选，而贺语宙特意把安全位留给他。

Cindy知道万子星偏爱它，也黏在后排，非要扒到万子星身上，被贺语宙一遍一遍按下去。

申允觉得他俩相处模式怪怪的，尤其是贺语宙，对万子星不摆天才和霸总的架子，但是摆另一种架子，傲娇，还有点求宠？申允一时间想不到词语形容，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也无甚稀奇，可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