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被称为“天空”的岩壁上,光线盈盈,照亮这片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世界。

留兰身着一袭闪烁着蓝光的长袍,袍上那发光的物质,正是源自头顶那片岩壁。

成人礼将至,她早早就准备着,希望能办得盛大隆重,盖过别家女眷的风头。

几个近侍更懂她的需求,早早就被她安排去布置明日的成人礼了。

她出门时,随手挑了个眼生的女仆陪同,溜到花园里,打算摘些红岩花瓣,回去捣碎了和甲晶混合,敷在甲盖上,能呈现出晶莹闪烁的橙红色——就像纯种岩仆身上的颜色。

她和边旷一起从丛林摘来的野生红岩花枝,扦插在花园生长了三年多,都已经长得这样茂盛了。

这样想着,突然想叫边旷过来帮她敷甲了。

“你去把边旷叫来。”留兰对女仆说道。

女仆看起来是个纯种人类,天然带着一股骄矜,在侍奉她的时候并未表现出来,但说起边旷时,就表露无疑了:“您是说那个岩仆吗?”

留兰剪子正停留在粗细如指节的花枝上,手上动作一顿,咔嚓一下,两三个巴掌大的花重重落地。

女仆蹲身捡起,把花放入托盘中,正想站起来时,被留兰掐住了下巴。

她的脸被掐得生疼,脸颊也变了形。她不明白留兰为何突然发怒:“小姐……?”

“这花脏了,就不要了。”留兰手一松,把托盘上的花拂到地上,“你是新来的么?”

女仆点头称是。

“怪不得,往后你就留在花园做事吧,不必跟我回去了。”留兰拍拍手,像要拍去手中并不存在的尘土,“还有,他叫边旷,记住了?”

女仆正要求情,在花园里打杂哪有跟在小姐身边体面?这种没前途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个纯人类该做的?

可当她抬起头,仿佛看到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条吐着毒信子的巨蛇在威胁着她,吓得她再不敢直视:“记住了,记住了。”

留兰挥挥手,示意女仆退下:“去吧,把东西带给他,告诉他处理好后,带着东西到我寝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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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旷拿到红岩花后,把花瓣摘下、洗净、捣碎、过滤汁水,混合甲晶舂好。等他带着做好的甲膏到留兰寝宫时,留兰已经沐浴出来。

边旷身上留存着纯种岩仆的特征,皮肤之下,隐藏着橙色的流动纹路,像一条条熔岩河流,散发出独特的光泽,让人在黑夜之中也能一眼看见他。

他手里捧着的甲膏仿佛也和他身体中的橙色光泽融为一体。

边旷进来时,她正坐在窗框上摇着腿梳头发,百无聊赖地等他。

他把门合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怎么又不开灯。”听起来像是抱怨、嗔责,也像是随口一说。

留兰笑眯眯的没个正形:“想看看你的血管嘛。”

岩仆皮肤下的纹路正是他们皮表浅层的血管。

在人类未曾进入地心世界以前,这是他们在黑暗中辨认彼此的方式,但当人类进入以后,这成为他们暴露在热武器下的弱点。

近百年来,岩仆一度以此为耻——这是他们低人一等的象征。

即便是人类和岩仆通婚生下的“界桥人”,也以遗传这种特征为耻。

边旷儿时还会觉得别扭,但被她捉弄了这么多年,明了她没有恶意,而是真的觉得好看,反而习惯了。

他没有接茬,自然地走过去,把甲膏放到桌上,接过梳子,替她把散落满肩的头发梳通,编成辫子,从左胸垂下。

留兰看着弯腰在自己身前编发的人,得趣般轻踢着他的小腿。

边旷不为所动,编好辫子后,替她把额前的碎发理一理,就把人抱下窗台:“不早了,小姐。敷过指甲后,你就该睡了。明日有许多仪式,还得早起。”

其实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攀上窗台,自然也可以自己跳下窗台。但习惯养成已久,不仅是对她,更是对他。

留兰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边旷半跪在她跟前,双手捧起她自然白皙的右脚,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动了动脚趾,曲起脚背搭在他裸露的小臂上。

勋贵人家,室内常年控温,要比外面高温低得多,据说是根据从前地表世界的温度定的,可他们自从进入地心世界,就为了适应这里的常年高温进化了身体,在这样的室内呆久了,甚至有些冷。

岩仆的体温相比起来高一些,搭上去很是熨帖。

边旷捂了捂她的脚背,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她的趾甲敷上甲膏。这种膏体是上一任王后发明的,据说和从前用的指甲油一个功效。只是甲膏需要敷上厚厚一层,再用锉子磨平、擦亮。

敷完右脚脚趾头,边旷想将她的右脚捧到地毯上,她却反向一挣,将脚踏在他的腹部。挣扎间一时没能控制住力道,往他腹部踢了不轻的一脚,却见他丝毫不动,表情亦不变。

留兰安抚地用脚磨了磨他的腹部:“疼不疼?”

“不疼。”边旷继续给她敷左脚。

留兰撑着沙发扶手,盯着他的头顶看:“明天我就二十岁了。”

“嗯,提前祝小姐生日快乐。”

“我就要成人了。”

“嗯,已经为小姐备下了礼物。”

留兰觉得这样的车轱辘话怪没趣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成人礼以后,哥哥们就要给我物色夫家了。”

边旷敷得专注,头垂得更低了:“无论小姐嫁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去的。”

留兰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开始生起闷气,拿起旁边高几上的书,翻得刷刷作响。

边旷把两边的脚趾头都处理好,把工具放回到一旁的托盘中,双手规规矩矩地在身子两侧垂着:“小姐,好了。”

留兰还在怄气,并不正眼看他,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答应来:“嗯。”左脚在他膝上踩了踩,“你就在这儿坐下吧,替我暖暖脚。”

他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拳,片刻便舒展开来,顺从地跪坐在毛绒的地毯上,捂住留兰的脚背,没有说话。

留兰眼睛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滴溜溜地转,最后干脆一手撑颏,闭目养神。

不知道他这样跪了多久,她气好像就自然而然地消了。

直到午夜钟声响起——仿照从前人类社会设定的午夜。

边旷动了动膝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小姐,生日快乐。”他小心地把留兰的双脚从身上挪开,站起身来,想把人抱回到床上睡。

留兰的睫毛颤了颤,揽住他的脖子,出其不意地在他左脸颊印下一吻。

她眼中清明、狡黠,哪里有半点睡意。

“边旷,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边旷猝不及防,动作微顿,克制地被动接受她的拥抱,脸颊被她轻触。

在午夜的钟声停止以后,再次道:“成人快乐,小姐。”

留兰从他的怀里出来,伸出右手:“我的礼物呢?”

边旷从身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项链,是稀有的橙色宝石,地表常有的东西,但在地心基本流通于贵族手里。

这宝石甚至只能用粒来称呼,极小一颗,完全比不上留兰化妆间里的那些,但她清楚,边旷要弄到这么一粒,应该很不容易。

她惊喜地捂住了嘴:“快给我戴上!”

边旷依言帮她戴上项链,她抚摸着垂在锁骨间的橙红宝石,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诚:“就像是你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身上。”

边旷就是因为知道她喜欢自己血管流动的橙色,才会去想方设法换来这一条项链,他猜到了她会喜欢,但没想到她会这样开心。

“你喜欢就好。”

留兰脚步轻快地走到床边,从蓬松柔软的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盒子,又回来把东西递给边旷:“你的礼物。”

边旷把盒子打开,是一把锐利的匕首,鞘上和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每一颗都比他送给留兰的那一颗大。他把匕首拔出,刃上闪着锐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他把东西装回去:“谢谢小姐,我很喜欢。”

他是真的很喜欢,自从小姐七岁生日时,问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说不知道,从此,他就被赐予了和小姐同一天的生日。于是从十四岁开始,他收生日礼物也收了十四年。

她送的东西有实用的,有华而不实的,他都没舍得用,而是妥帖地珍藏起来。

留兰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边旷看完礼物以后,没有试试她送的礼物。

她撇撇嘴:“好啦,你回去吧,我也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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