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日子太过安逸，几乎让边旷忘却了昔日踽踽独行的日子。

直到留兰踏入十三岁的门槛。

她放学归来时，手中抱着一个由花枝巧妙编织而成的谷谷鸟，和他汇合。

边旷看着她手中的精致小物，问：“小姐，这是哪里来的？”

留兰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边旷，你知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边旷的心莫名其妙咯噔一下：“小姐怎么会这么问？”

“这是我同学送给我的，他说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他。”她细细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同学边旷也认识，是她平日里的好友之一。

说完，她好奇地询问：“边旷，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边旷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这种事情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从那天开始，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忧虑。

他开始思考，留兰的未来，将会如何？

按照大多数贵族人类女性的路径，留兰会平稳地长大，而后终归要嫁人。

他只有她一个主人，她身边却不止他一个仆从。她未来的丈夫会允许他一个异性岩仆每天都近身伺候她吗？

可是如果离开留兰，再也无法照顾留兰了，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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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旷生而为奴，然而在他度过二十二载的奴隶生涯后，王国的天空突然传来了变革的雷鸣。

中央的政令突然下达领地，宣布将所有奴隶释放为自由民，赋予他们自由的翅膀。

不，也不算突然。

在庄园之外的世界里，奴隶们的造反已经此起彼伏地延续多年，针对奴隶的温和政策也颁发了好几版，以期平息乱流。

而今，书面上的奴隶制度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成为将要被尘封的记忆。

有些奴隶选择离开庄园，哪怕在领地内领取一块贫瘠的土地，背负沉重的赋税，如若交不起赋税，就要为领主付出自己一半的时间进行开矿、建设等各类服务，也渴望获得那份自由的呼吸。

更多奴隶选择以契约仆从的方式，继续为庄园效力。

说起来奇怪，那些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杂役奴隶离去得并不多，反倒是在主人身边得脸的反而走得多些。

大概是他们有了足够积蓄，成为自由民后，能过上比普通人更为宽裕的生活。

留兰也问过边旷的打算。

他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就在留兰第一次向他询问“喜欢”的含义时。

结论是，他无法想象离开留兰的日子，不知道长年以她的喜乐满意为目标的自己，将如何独自度过那漫长的岁月。

他没有犹豫，表示自己要留下，并希望能永远服侍在她身边。

留兰似乎十分满意，当晚，她破例准允边旷与她一同享用丰盛的晚餐，而不必在一旁侍菜。

她亲自为他倒上一杯她钟爱的甜腻饮品：“你选择留下，很好。即使你想要走，我也不会允许的。”

她举杯敬他，笑眯眯地说：“敬你，属于我的岩仆。”

和她相伴十余载，这是她第一次用“岩仆”来称呼他。

边旷奇异地并不觉得屈辱，反而感到亲昵和荣幸。

他和她碰杯，那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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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十六岁生日以后，再过几个月，留兰就要踏上前往中央学院的旅程。

她和边旷说起自己听来的学院盛况。

“听说中央学院里全都是血统纯粹的人类，会有很多同龄人，不像领地内的学校，年纪大的小的全都凑在一起。”

“有很多人都是在那里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我同学的姐姐就是在那里邂逅了她的丈夫。据说，她姐姐见到丈夫的第一眼，就坠入了爱河。”

“希望我也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不然的话，恐怕我的婚事便只能由哥哥们来安排了。”

“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坠入爱河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们说，会想要时时刻刻和对方呆在一起，因为对方和别人走得近而妒火中烧，还会想和对方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可是如果要我和那些男性互相交换唾沫，我可接受不了。那实在是太恶心了，无法想象！”

“边旷，你试过和异性做这些亲密的事情吗？”

边旷摇头。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和留兰呆在一起，思她所思，乐她所乐，愁她所哀，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静静地听她说畅想和困惑，心里却出神地想，他也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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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常地过着，留兰没有再提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爱河不爱河的事情，边旷也以为她对爱情的好奇阶段已经过去了。

直到某一天，他照常在晚饭过后进入留兰的书房，准备陪着她一起学习，开门时，却发现房间里一片黑暗。

他能在黑暗中清晰视物，一眼就看见躲在桌旁蹲着的留兰。

地上有一个透明的晶石罩，里面囚禁着一只萤虫。萤虫因为常年在天空的岩壁上附着，吸食发光的矿物，而会发出极淡的蓝光。

留兰朝他招招手：“别开灯，过来看。”

边旷不免失笑。

对留兰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比学习更加有趣。

边旷听话地走过去，蹲在她的对面，和她一起看那只可怜的萤虫。

留兰抬头，看到他脖颈上的橙色熔岩在缓慢地流动。

她突然揽住他的脖子，凑到他面前，速度极快地吻上他的唇角。

黑暗中没有找准位置，她还试图往嘴唇上移动。

在那一瞬，边旷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倒流，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似乎也变成了夜盲的人类，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变成模糊一片，只能感受到唇瓣上柔软却用力的触感。

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牙齿隔着薄薄的唇肉磕在他唇上，带来一丝丝的痛意和痒意。

下一瞬，他慌乱地握住留兰肩膀，试图把人往外推。

挣扎之中，晶石罩被打翻，萤虫悄悄从两人之间飞离，在密闭的书房里打着转寻找出路。

留兰被他推开，跪在地上，肩膀仍然在他钳制之中。

她用力地打向他的手臂，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冷硬地说：“放手。”

边旷条件反射地听令松手，迟疑叫道：“小姐……”

留兰命令道：“不许反抗。”

话音刚落，她再次攀上他的脖子，凶狠地咬上了他的下唇，甚至还试图向外拉扯，直到尝出一点血腥味，她才安抚地舔舐，试图用唇舌撬开他紧闭的心门。

边旷真的没有再动，他只是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撑在地板上，支撑着留兰毫无顾忌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忍受着她肆无忌惮的探索。

他被动地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她唇舌间传来的温度和湿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又或许有十几分钟，留兰终于有些气喘地离开，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轻声地自言自语：“亲吻，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边旷记不住自己是用了什么拙劣的借口，是怎么落荒而逃的，只记得留兰倚在桌边，笑容满面地目送他离开，甚至朝他挥了挥手，说“明天见”的画面。

他一整晚都处于混乱之中，第二天早上，他心情混乱地上值，可却看见留兰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现在了餐桌上。

他无法开口去问，只能告诉自己，那只是小姐因好奇而做的一场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