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家母子二人具都顶着猪头一般的肿脸,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不过大家都是被流放的,谁也不会多事上赶着去问。
尤其是那个程拓,走路夹着双腿,别别扭扭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程闻音也有点担心。
兄长怕不是废了吧?
呃……虽然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但也不是完全不知事那种。毕竟她已及笄,若不是程家出事,她都该定亲了。
毕仁昨晚睡得还不错,把能搜刮的衣裳都披在了自己身上,此地昼夜温差大,夜里凉。
说她自私也好,不孝悌也罢,反正这程家上下也无人盼着自己好。
日子都这么艰苦了,个人顾个人吧。
早上还是硬邦邦地干粮饼子,她不喜欢吃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咽,总比没有强。
而且毕仁注意到,程拓吃的也是这个,程母向来是以这个大儿子为先,想必也就这条件了。
干粮饼子程拓吃一个,程母和女儿共分一个。
只有毕仁,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程母看见了也不敢当着她的面硬刚,只敢小声蛐蛐:“她自己一人吃两块,吃吃吃,怎么不吃死她!”
程闻音小心翼翼拽了拽母亲的袖口,用眼神示意她小点声。
程母满腹委屈无处诉说,这要不是在流放路上,她非要把这个毕氏扭送回娘家不可。至少也得把她告到族里,狠狠地用家法抽上一顿,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程母捂着尚未消肿的脸,咕哝着:“谁家婆母做成我这模样,与那下人仆妇有何区别?”
毕仁吃东西很快,这是在末世养成的习惯,讲究一个速战速决。她起身拍拍手,往那程家三人堆里走。
看这煞星过来,程家母子三人恨不得抱成一团。程母话音里都带着颤音:“她她她,她过来干嘛?”
程闻音:让您小声些您不听,现在怕啦。
毕仁看着程母似笑非笑:“你再冲我翻白眼儿,我就把你那俩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程母:!!
她就说这毕氏被鬼附身了吧,绝对是个恶鬼!
毕仁转头看向程闻音:“今天就别去河边打水了,等过了这一段再说。哦,还有,凡事入口的水都要先烧开了再晾凉才好。”
程闻音虽疑惑,但仍是痛快点头,不追问缘由。她不傻,现在家里明显是长嫂说话算,况且,她也不想挨打。
离他们不远处的程家二房夫人和大夫人凑在一起说闲话:“那老三家的也不管管,任凭一个晚辈踩到她头上来。以前我只觉得那谭氏愚蠢张狂,现在一看就是个纸老虎。”竟然容得儿媳妇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
程家大夫人瞥了跟自己嚼舌根的二夫人一眼,说出口的话也略带鄙夷:“那谭氏不过区区一阶商户女,见识浅薄,自然也没有那掌家立户的本事。”
二夫人撇嘴:“也是。若不是她年轻时仗着几分姿色扒上了老三,现在说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数铜板呢。就凭她的出身,还想进我们程家门,想得美!”
程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凑在一起蛐蛐弟妹,言语之间多有瞧不上。一口一个他们程家门,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是多么高门显贵呢。他们也不想想,那谭氏若不是因为嫁到了程家,现在说不定还安安稳稳过着她的小日子呢,何必无端被大房连累,遭遇流放之祸。
毕仁耳力极佳,那俩妇人的对话被她听了个七七八八。要她说,这程家三个房头都一起被举家流放了,还有闲心二对一在那埋汰妯娌,也是心大。
倒是另一堆聚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有些意思,安安静静地,哪怕看到了程家母子脸上的伤,他们也装作没看见。
既不上前安慰,也不过去打听,只当不存在,全员都淡定的很。
毕仁路过的时候还特意瞅了一眼,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人倒是不少。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了一下,好像是姓王。
今天一早的气氛就很紧张,二队那边无缘无故少了两个人,虽然贾二解释说他们怕被处罚,事先跑了。
可这话有的人信,自然也有人怀疑。
昨晚就是被贾二勉强给搪塞过去的,结果今一早看见胡子头儿二人真没回来,就有人坐不住了。
有的想去一队找陈头儿借人手搜人,有的则是想起不见了的二人昨天是带着一名女子去消遣的,就想去找毕仁问个清楚。
贾二有些紧张,胡子头儿二人的下落只有他和毕氏知道,他怕毕氏不抗事,真给问出些什么。这样一来他们昨天编的谎话就全白费了。
以这帮兵士的臭脾气,要是知道毕仁杀了胡子头儿二人,非活剐了她不可。
毕氏咋地他管不着,但贾二怕这女人咬出自己来。到时一个串通外人暗害同僚的罪是拍跑不了。
说来也是巧,二队过来寻毕仁的和贾二前后脚,还有陈权手下的兵,一起把毕仁堵在了河边。
三方人马,四种心思。
毕仁理所当然的被再次询问了一遍,她的回答不变,仍和昨晚跟陈权交待的一样。
分毫不差。
如果这放在后世,有人懂犯罪心理学的话,则很容易被戳穿。
好在这帮人不懂。毕仁赌得就是他们不懂。
谎言说的直白且顺溜,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二队寻来的二人对毕仁说的话半信半疑,主要是这女人太镇定了。既让人感觉她的话很真,又觉着哪里不对。
“你昨天和胡头儿他们仨睡了?”问话的人叫胡三,和胡头儿有点亲戚。
毕仁抬头看向问话的人,不知他什么意思,并不搭腔。
贾二倒是觉得这胡三和昨晚的老曹一样,是惦记上毕氏这女人了。而且胡三所谓的”他们仨”自然也包括自己。
贾二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承认吧,就所明他和毕氏都撒谎了。
如果承认自己和毕氏那啥啥……他怕被毒死。
胡三:“别的女人发生这种事都要死要活的,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这女人的怪异之处在哪了。
确实违和的紧,与其它女人不太一样。
这人倒是敏锐,毕仁还是那副冷冷淡淡地样子:“哦,那我就该去死吗?”
其它人又是一愣。
毕仁:“就算有什么,错的也不是我,那两个畜牲都知道为自己挣命,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就因为是女人,所以不配吗?”
这话……
在场的男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那问话之人偏偏还不肯放过毕仁,想上前拉扯她,执意要拽上她去陈权那边问个清楚。
贾二出于私心,当然要上前阻拦。
反倒是陈权那两个手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一旁看热闹。
因为对方是两个人,贾二险些没拦住。
毕仁站在那里不闪也不退,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正在推搡的三人动作一顿,同时停下,等着她往下说。
毕仁冲着那二人勾勾手:“来。”
二人不知道这女人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还是跟在她后面往河边走去,晾她一个女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毕仁在前,胡三二人跟在她后面,再然后就是贾二。
陈权手下二人见此情景也跟了上去,如果知道姓胡的去向也好向陈头儿交代。
待走到河边,也就是昨天毕仁推那死鬼二人下水的地方,她伸手一指:“就在那边。”
二人没看明白女人说的是哪里,以为胡头儿二人渡了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
贾二也很好奇,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那俩人被毕氏弄到哪里去了。说是在河底,他倒是觉得……
突然。
贾二感觉自己的腰刀被抽动,是毕氏!
还没等他拦住这疯女人,就见一阵寒光闪过。
唰唰。
只需两下,那二人就被抹了脖子。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回过头来,胡三眼神不可思议的望向拿刀的女人。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其他三人。
天爷啊!
这女人好快的刀法!
陈柄二人第一时间拔出佩刀,直指毕仁。
贾二也想啊,不过他伸手一摸腰侧——空的。
毕仁无所谓,她根本就没把面前的三个男人放在眼里。之所以有如此自信,全因为她填饱了肚子。
感谢那四个硬邦邦的干粮。
陈柄:“你,你胆敢诛杀朝廷官差,难不成想造反?”
贾二虚虚附和:“啊对,胆大妄为。”他不能显得格格不入。
毕仁瞟了贾二一眼,又把眼神转向另外两人。
“我以为,你们昨晚就决定了叛逃,怎么,改主意了?”
娘的,这女人……真是刻薄。
毕仁:“自我介绍一下,我自幼跟庆氏一位剑术大家学过几年,不才,无论刀剑都有些天分。简单来说就是杀的快。”
贾二可算知道这女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了,原来她曾经师承大家啊。
陈柄问:“是那个出过著名刺客的庆氏么?”
毕仁:“嗯。”
系统忍不住跳出来哔哔:“你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哪来的师承?”
毕仁:“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少管。”
系统:“……”这女人就是个骗子。
上次说自己善毒,这次又给自己安了个刺客门徒的身份。
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毕仁:“你们与其在此感叹我刀法自然,不如赶紧处理一下尸体。那二队可不止在场的三人。”
陈柄:“人是你杀的,与我们何干?”
毕仁轻笑出声:“你们说是就是?说出去,谁信呐。”
三人:“呃……”竟无言以对。
毕仁再添一句:“毕竟我看起来如此柔弱不能自理。”
可去他爹的不能自理吧!
抹人脖子的时候谁都没你快。
贾二此时才觉得,胡子头儿二人怕不是也是这么个死法。他忍不住问她:“你是怎么练的这么快?”
毕仁把刀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轻松插进贾二的刀鞘中。
“无他,惟手熟尔。①”
贾二:“那这两句尸体怎么处理?”
毕仁纳闷的看着他,意思是你为何明知故问。
“扒光衣服,划烂脸,河葬。”刚好和之前的凑上一桌麻将,想来黄泉路上不会太寂寞。
三人:“……”我可去你的吧!
明明就是辱尸沉河,非要拽出什么“河葬”,听都没听过。
①出自宋·欧阳修《卖油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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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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