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雪捂着伤口,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前走。
天大地大,可她竟不知道去哪。
索性乱走吧,直到再也走不动为止。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没回头,那是什么也无所谓。
直到那熟悉的光点飞至眼前,她才终于停下脚步,久久凝望着看那东西看的出神。
一片安静中,谢清雪忽然笑了一下,随后似彻底脱力般,靠着就近的一棵树缓缓坐到了地上。
天边一抹红霞象征着黎明已至可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黑的看不清前路。
“你走吧”谢清雪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是个废人了……”
九寒弓,你应该去找其他人。
可那些光点,却缓缓落在她身边。
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仙人枕着一片光芒在此地小眠。
“你走,你走啊!”谢清雪试图抓着那些光点,企图把它们全扔出去:“你走你走!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她一口气说完,瞬间卸了力道重新靠回树上。
她不断的驱赶嘶喊,到最后都无济于事。
那点点清光依旧聚而不散。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滚落。
谢清雪只觉脸颊湿润了些许,她轻轻抬手抚上刻痕,指尖沾了些泪渍。
“我,这是,哭了吗?”她这么想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当日雪山下的场景。
她不想上山然后母亲来了,母亲说,要带自己的女儿回家,于是年幼的她躲在母亲的怀里哭。
往昔她只要稍微掉一滴泪,爹娘就心疼的不行,她以为那天也是一样的,可是那天她依旧被带走了。
从那时起谢清雪就明白,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在绝对强者面前,小孩子的把戏是没有用的。
可谢清雪现在,就是想哭,很想哭,很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最好哭完发现一切都是梦,此时的她正在家里玩。
她正想趁没人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忽然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呀?!小妮儿、”
那是位衣衫破旧,步履蹒跚两鬓斑白的老婆婆。
她脸上满是皱纹,一只眼睛混浊无比,一只眼睛似乎勉强看得清路。
她弓着腰,背上背着一捆柴,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似乎是拐杖……
老婆婆缓慢的卸下柴火,又把破旧外袄脱下来盖在了谢清雪身上。
然后又笨拙而又吃力的背上柴火,拄着木棍,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谢清雪看着身上的破袄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可怜她吗?
临死前,有人可怜可怜,也挺好、吧。
好麻烦,死前都不让安生。
她把袄子从自己身上费力的推了下来,避免血污将其弄脏。
然后又试图爬起来。
死人盖过的东西太不吉利了,她得先把袄子还给那位老婆婆再死。
可她在原地爬了半天都没能起来。
于是她似认命般躺了回去,只能把袄子丢远了些。
避免沾上死人的晦气。
没过多久,身上忽的一暖,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挪动了,伤口撕裂的更疼了。
谢清雪没睁眼,她想,应该是血腥气引的山里的豺狼虎豹过来了。
她要被吃掉了吗。
那也好,吃掉她,饱餐一顿,也能有一阵子不会再吃其他过路人了。
谢清雪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她似乎闻见了一阵香气。
似乎是饭菜的香气。
她这下确定自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能梦到闻到。
死了死吧,死了就安心了。
“张婶子,你从哪捡回来一个大姑娘啊。”老郎中背着药箱慢吞吞的买过门槛。
“小姑娘一个人在山上,”张婶住着棍子弓着腰跟在后面:“你给她瞧瞧吧。”
老郎中:“婶子,知道你心善,可你有钱给我吗?”
张婶指了指今早刚背下来的一捆柴火:“那一捆柴你带走罢。”
老郎中:“婶子,这闲事劝你别管,你瞅瞅她长的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这么重的伤,八成是被人算计。”
可别被人家记恨上。
张婶子给他舀了一瓢水:“你看看罢,老婆子就这家徒四壁他们爱要啥要啥。”
言尽于此,那老郎中也不好说什么,上手把脉,却一切正常。
可着姑娘胸前满都是血。
于是他撩起谢清雪的另一只手臂,倒是发现了几道血口子。
他想,这姑娘应该是失血过多,倒在了山上。
这么重的伤口脉象却平稳的不像话,他看不出所以然。
于是他在伤口上摸了点不知名的草药,裹上纱布,再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就算完事了。
老郎中行医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病人:“婶子,还是劝你别管她,她可能……唉,柴火我就不要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摆着手走了。
……
中午的日头总是最盛的。
温热的阳光透过半开着的土木窗洒进来。
木床上一直闭着的女子缓慢睁眼,此时的阳光对于她而言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
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使其怔愣了一瞬。
就在此时门外进来一位提着菜篮住着木棍的老婆子。
似乎是昨天在山上见过的那位。
“姑娘醒了?!”老婆婆惊喜道。
她额上挂着明显的汗珠,身着寻常人家的粗布麻衣,菜篮子底部沾着些旧泥,翠绿的菜叶在篮子里躺着。
简陋的土木房子里摆着些陈旧的木质家具,似乎一晃就要散架了。
谢清雪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命大,还是该说自己求死也不得。
“谢谢。”
“好!好!”老婆婆似乎高兴极了:“你躺着罢,我给弄吃的。”
于是她看着老婆婆忙前忙后,两碗糙米,加水下锅,后团了两个黄面菜饼子贴到了铁锅边。
谢清雪:“只有您吗?”
老婆婆笑呵呵回答:“不是还有你吗?”
她闻言愣在了原地。
那么抖的山路,只有她一个人把自己弄了下来吗?
“是、您背我下来的?”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老婆婆笑答:“老骨头还中用嘞。”
谢清雪不明白:“您为什么救我。”
非亲非故,家徒四壁,为什么要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呀。”老婆婆说:“花儿一样的年纪。”一切才都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谢清雪关注点清奇的很,她解释道:“我不小了。”
老婆婆笑眯眯的:“你看着就十七**的年龄,还小着嘞。”
谈话间,饭已经煮好了,她撑出两碗糙米粥,拿上饼子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又去拿来一个坛子,用筷子在里面扣出一些白花花的东西搅在粥里。
粥里顿时飘起来了油花。
——那是猪油。
老婆婆把飘着油花的粥往她面前推了推:“快些吃吧。”
多吃些有营养。
谢清雪:“您呢?”
老婆婆:“我不爱吃,你多吃些,不够还有。”
“我也不爱吃。”谢清雪想了想道:“其实我是个修道者,平日里都不怎么吃……”
“那更要好好吃啦。”老婆婆说:“你还小,得多吃些。”
谢清雪拗不过她,便端起碗喝了一口。
不算好吃却也不难吃。
她想:寻常人家一日三餐就吃这些吗?
那怎么有力气?
“婆婆,救命之恩,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顿了顿,谢清雪又补充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老婆婆闻言笑得开怀极了:“一把年纪了还想什么。”
谢清雪问她:“您没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硬要说的话,”老婆婆牵起她的手拍了拍:“明年这个时候啊,你过来瞧瞧我吧。”
那带着老茧的手在牵起谢清雪双手的瞬间顿时满眼心疼:“多好的小姑娘……”
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对了,姑娘刚刚说自己是修仙的是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谢清雪回答:“不太算吧。”
老婆婆:“我呀,有个女儿,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个仙人云游到此,说她是个宝贝,要带她修仙去,”
她说这话时是笑着,可笑着笑着语气便低沉了起来:“只可惜呀,她已经四十多年没回来过啦。”
谢清雪:“那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老婆婆说着又笑了。
她最后一回回来的时候,说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仙门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四十年、四十年前,似乎是仙门大举进攻天魔教的时候。
谢清雪问:“您,不恨吗?”
老婆婆惊讶道:“为什么要恨呀,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只要她不后悔,那就够了。
谢清雪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谢谢、谢谢。”
“谢什么呀。”老婆婆问她。
谢清雪起身透过窗户看向南方:“谢谢您,我要走啦。”
老婆婆着急起身:“诶?你才刚……”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她这才惊觉对方早已没了身影。
再低头只见桌上有两块小碎银。
谢清雪依照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后,便往南而去。
谢清雪思来想去,能够改变现状的或许只有她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