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自从东方柔走后，东方玉便睁开了双眼。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静静的躺在床上。

隔天，东方玉就病了。

当然这‘病’是她自己说的。

于情于理谁会为难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呢？

在旁人看来还省心了。

一直到东方家宗亲把东方锦夫妇的的丧葬安排完，东方玉的病还是没有好转。

外人只道她伤心过度，刚失去父母又被自家亲族逼迫，深受打击才一病不起。

这不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该承受的。

可当初怎么就偏偏让东方玉承受了这一切呢？

她该怪父母狠心吗？还是该怪自己太小？又或者怪逼疯人的世道？

东方玉不想想了，她在忱头下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似乎是一本书。

她这才沉沉睡去。

等到月十五的那天，月圆之夜。

整个云华宗如往常一样，早早熄灯休息。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东方玉坐在某处的房顶上吹着凉风。

不知是不是来的早了，今晚的月亮似乎没有以往的亮。

她怀中抱着一本古旧的书籍，静静的坐在房檐边。

“可惜了。”一阵微风拂过，东方玉抱着书轻声道。

可惜什么，替谁可惜？

东方玉随意翻动着于旁人而言根本翻不动的的古书：“这一回，你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古书有灵，普通人轻易翻不开。

但在她手里跟普通的书没区别。

翻动半晌，她停在某页。

上面记录着“以血入药”的办法，东方玉将这一页撕下，拿起身边的烛火烧了起来。

“哦，看来不想死啊。”东方玉目光沉沉。

纸张无风自动，在她手中不断挣扎。

东方玉道：“那我把我的身体送给你，你替我报仇好不好？”

她将指尖贴入掌心，一瞬间无形的巨力自她手中蔓延，整个手掌在一瞬间被扯烂，随着力量的蔓延，胳膊顷刻间变的血肉横飞。

可下一秒，她的手和胳膊奇迹般的复原，纸张似乎有片刻的停顿，接着便开始不断挣扎，企图逃离。

在东方玉的手恢复知觉的刹那，撕裂的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再次侵染到了纸上。

东方玉咯咯的笑了起来：“愿神保佑你，灰飞烟灭。”

她不经意间撩开左手腕，腕间用血画着一个古老的阵法。

——“赐福”。

这是父母一般都会给孩子画的东西，能使一切妖魔鬼怪远离幼童。

被火烧成灰的纸张却在一瞬间聚集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冒着绿色幽光的诡异火苗。

东方玉感受着体能流淌的灵力，探手捏碎了火苗，她声音中带着惋惜：“东方青，你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六百年前，东方家的断代来源于此一场屠杀，那是的东方家还被称为“东方灵族”，东灵族最后一位幸存者——东方青，其不甘于这么白白死去，于是死前将魂魄藏入了《天地本草经》中，得以苟存至今。

但他前脚刚死，后脚东方家的其他族人便反杀了回去。

当初东方家分着两脉，一脉是能以血入药的“东方灵族”终日躲藏于世，而另一脉则是普通人。

但经此一难后，东方灵族彻底死绝了，幸存下的东方族人其血脉没有入药的能力，于是“东方灵族”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东方青还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报仇，但如今被东方玉彻底扼杀掉了。

东方玉引东方青夺舍自己，用“赐福”逼的东方青退避三舍，可这个时候想逃已经晚了。

她吃掉了东方青的全部灵力，其魂魄便脆的一触就灭。

东方青绝不会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会把他算计致死。

或许，他本就没想过一个小姑娘会算计他。

明明这小姑娘前不久还想他许愿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东方玉抱着《天地本草经》轻声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轻声问着，那火苗却就快要烧到书上了。

书：“……”

这不答应会被烧死吧。

东方玉自言自语的说着，咬破手指一鲜红的血滴在书面上：“契约已成，你我共存亡。”

“哒哒”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哟，今夜风不小，大小姐也出来透气？”

许意欢身着青绿色的衣裙，下裙绣着淡淡的草纹一直垂到脚踝处，腰间标志性的白金色的香囊，下垂着绿色流苏，有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东方玉依旧在房檐边坐着，她轻声道：“你也是吗？”

“是的，”许意欢踩着瓦片发出“咔哒”的脆响，接着缓声道：“但是不会希望谁灰飞烟灭。”

“特别那个人，似乎还是东方家的祖师。”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东方玉背对着她坐着，晃晃悠悠的垂眸看着身边跳跃的烛火。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许意欢眯起眼语带威胁。

东方玉问：“那你又是谁呢？”

对于许意欢的身世，东方柔的解释是自己在外游历收的小徒弟。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推演命格这种事，东方家人一贯不擅长。

许意欢：“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东方玉笑问道：“你凭什么能看见？就凭你是巫族的人？”

许意欢心中大惊，语气不自觉的僵硬了几分：“你不是东方玉、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见我，可我却看得见你。”东方玉扭头看向她：“我看到你身上，有灭世的因果。”

她虽是眉眼含笑，可许意欢平白觉得那眼神冰冷无比，看的人直发毛。

“你在说什么胡话！”

“夜还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东方玉道。

在很久之前，久到东方一族还是东方灵族的时候。

“三派五教”搅的世间不得安宁，相斗相斗的后来引发了一场灭世的浩劫。

但是在那一天，有一位“天命之女”现世，救世间于水火。

那场浩劫过后，“天命之女”却被视为“不详”，最终消失在了世间。

许意欢听的直犯恶心：“这算什么故事？”

神女救世却被视为不详，多么恶心人的发展。

东方玉：“如果说，灭世就是因‘她’而起，是不是就有意思多了。”

许意欢现在觉得对方可能脑子不太好：“你究竟都胡乱看了些什么书？”

这故事是左手写了一段，然后右手写了一段吗？

东方玉点点头：“好，那我再给你讲另外一个故事。”

天魔教，教主麾下有“十二位魔君”，自称阁主，仙门中人也称其为“十二阁主”。

每一位阁主麾下魔修数以计千，其中排行第八的一位阁主据说是一个十六七八的姑娘。

东方玉：“姨母最不待见的就是天魔教了。”

“你果真不是东方玉。”许意欢道：“出点意外什么的就不用顾虑太多了。”

东方玉笑道：“你敢吗？”

坦诚相见怎么会不留有后手，命盘上都推不出她的命格，你又能有几分把握。

“我不想知道你要干什么。”东方玉接着道：“你只需要知道，那个人偶不用费心做了。”需要那副人偶的人已经不再需要了。

就在此时，院中忽的传来了东方柔的声音：“你们在这里聊什么？”

她仰头看着房顶上的二人，心中很是不解她们为什么大半夜会在这里。

此时的东方玉宛若惊醒一般，瞬间便换上了一副先是迷茫后是惊惧的神情：“我、姨母——”

慌乱间的乱动令她猝不及防的摔了下去。

好在东方柔在下面，并没有让她受到什么伤害。

“姨母、我害怕、”东方玉全身缩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东方柔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乖，别怕，怎么了。”

“我不知道、好、好像是有个人领我来的，”东方玉颤抖着诉说着一场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故。

她抱着东方柔的脖子，手腕的衣服滑落间露出了残破的‘赐福’。

‘赐福’已经被激活过了。

东方柔想着，许是东方玉久病，被一些精怪给缠上了，但是有这个护身符在，普通的精怪也奈何不了她。

许意欢看着简直就想给她鼓个掌。

人是怎么能变脸这么快的！？

“不怕了、不怕了都过去了。”东方柔轻声哄着，担心再出什么事，便抱着她去了自己的屋里。

屋内烛火通明，点着安神香。

东方玉将怀抱中的《本草经》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东方柔看到书籍不由得顿了顿：“小玉从哪拿的这本书？”

东方玉状似不解：“娘很早之前就给我的。”

《天地本草经》东方家至宝，由家主代代相传。

东方柔轻道：“你看的懂上面的字吗？”

东方玉如孩子一般回答道：“好玩，好看。”

就是能看懂个七七八八的意思。

这本书蕴含着上古秘籍，旁人轻易翻不开，东方柔和东方锦两人，当年凭着一身修为也就才看了不到一半。

而今东方玉却能轻易翻动这本书。

是天意如此吗？

那么东方家便有希望了。

“如果姨母做了宗主，小玉会讨厌姨母吗？”东方柔想，在完成那个人偶之前，把东方玉藏起来，保护其一直到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

东方玉抱着被子看她：“那姨母会像娘一样赶走欺负小玉的人吗？”

东方柔：“会。”

东方玉笑了：“那好呀。”

那就省心多了，起码云华宗的事不用她操心。

东方玉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抱着这头侧身便要休息。

等到东方柔躺在外面吹灭烛火后，她一直单纯无辜的神情陡然转冷。

‘通灵木’是好东西，好东西不该给灰飞烟灭的死人用。

《天地本草经》也是好东西，好东西不该落在废人手里。